《卡夫卡 中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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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 中短篇小说-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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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生在做什么。一个人好像很累,在揉着眼睛,他把外衣挂在钉子上时,利用这机会又在墙边靠了一小会儿,在胡同里时他还精神抖擞,可一走近工作他就疲倦不堪。另一个实习生倒是有兴致干活,但只是对某些活感兴趣。比如他一直想干的事情就是扫地。可他不应该干这个工作,打扫的事情只应该由勤杂工去做,本来布鲁姆费德并不反对实习生扫地,他可以扫,但他不能比勤杂工干得更差,他要想扫地,那就应该早点来,在勤杂工开始打扫以前来,而不应当仅仅利用该干办公室的工作时扫地。要是这个小男孩不能进行任何理智的思考,起码这个勤杂工,这个头头肯定只允许他到布鲁姆费德的、而不是到其它办公室干活、只能靠上帝和上司恩赐活着的半瞎老头应该让他一下,让这个孩子拿一会帚把,这个笨拙的孩子不一会儿就会失去扫地的兴致,会拿着条帚追着勤杂工跑,好说服他再去扫地。可看来这勤杂工恰恰对扫地有种特殊的责任感,你看,那男孩刚一接近他,他就用哆哆嗦嗦的手更加攒紧了扫把,他宁愿静静地站在那儿不打扫,只把注意力集中到对扫把的占有上。这个实习生不用话语来请求,因为他害怕那个假装结算的布鲁姆费德听见,再说,一般的话说了也没用,因为只有对着勤杂工大喊才起作用。就这样,实习生起先扯扯勤杂工的袖子。勤杂工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他板着脸看着实习生,摇摇头,把条帚抱得更紧,一直抱到胸前。实习生合拢两手请求着。然而他没有指望通过请求达到目的,他只是觉得请求很有意思才这样做。另一个实习生轻声地笑着观察整个过程,显然他以为尽管他的这种以为让人难以理解布鲁姆费德听不见他笑。请求对勤杂工丝毫不起任何作用,他转过身,以为现在又可以成竹在胸地使用条帚了。可实习生跳到他的脚尖前搓着两手乞求地跟着他,又从这边向他请求。勤杂工转了好几次身,实习生也跟着跳了好几次。最后勤杂工觉得四面都被堵住了,他发觉,他比实习生更容易累,其实,他头脑简单得不得了,本来一开始他就应该发觉这点的。因此他就找其他人帮忙,他用手指着威胁着实习生,指着布鲁姆费德说,要是实习生不放手,要是实习生不放手,他就告到布鲁姆费德那里去。实习生知道该先下手为强,于是他放肆地去抢条帚。另一个实习生无意识的喊叫意味着即将来到的输赢。虽然这次勤杂工后退一步让了他一下,把扫把仍握在自己手里,但实习生不服输,他张着嘴,瞪着眼跳将起来,勤杂工想跑,可他那不中用的老腿哆哆嗦嗦跑不了,实习生够着了扫把,他虽然也没抓牢,但他却使扫把倒在地上,使勤杂工失去了扫把。不过看来实习生也输了,扫把一倒,三个人,两个实习生和勤杂工起先都发呆了,因为现在布鲁姆费德肯定什么都看见了。事实上,布鲁姆费德是抬起头来在他的观察窗上看见了,他装作现在才发觉似的,严肃地用审视的目光把每个人都打量一番,连倒在地上的扫把都没放过。许是沉默得太长,许是犯了错的实习生不能克制自己扫地的欲望,反正他弯下了腰,不过是小心翼翼地弯下了腰,好像他要抓的不是扫把而是一个动物,他拿起扫把扫着地,但当布鲁姆费德跳起来从棚屋里走出时,他马上又害怕地把扫把扔下了。〃两个都去干活别闹了!〃布鲁姆费德吼道,他伸出手给两个实习生指着去桌子那儿的路。他们立刻去了,但不是低着头感到羞愧,而是死板地朝布鲁姆费德那边转过头,呆呆地望着他的眼睛,好像要阻止布鲁姆费德打他们似的。不过经验足以告诉他们,布鲁姆费德基本上从不打人。可是他们过分害怕,因此总是试图着、并且从不带任何温情地维护着他们真正的或者说是虚假的权力。
  (吴麟绶 译) 
 
 

 
  我僵硬而冰凉,我是一座桥,我横卧在一道深渊之上。这头扎进泥土的是我的足尖,另一头是我的手,我死死咬住正在碎裂的粘土。我上衣的下摆飘向我的两侧。深渊里冷森森的福雷伦河发出阵阵喧嚣。没有一个旅游者曾迷路来到这座行步艰难的山上,这座桥在各种地图上还未标出。我就这样卧着,等着,我只能等待。一座桥一旦造好,只要不坍塌,就依然是座桥。
  那是在傍晚时分是第一个还是第一千个傍晚,我就不知道了我的思绪总是乱糟糟的,总在兜圈子。夏日的傍晚时分,小河里的流水声更加低沉,这时我听到一个男人的脚步声!朝我走来,是在朝我走来。伸展你的四肢,桥,站立起来;没有扶手的梁木,挡住那位托付给你的人。快悄悄打消他脚步的顾虑,可他还在犹豫,好就让他认识认识你,学山神的样子把他扔到岸边。
  他来了,用他那根手杖的铁尖头敲打着我,然后用它撩起我上衣的下摆,理好放在我身上。他将尖头一下戳进我的浓发之中,在里面放了很久,好像是让它疯疯癫癫地四下里张望。我正梦想跟随他越过高山和山谷,他却双脚一蹦,跳到了我身子的中央。我毫无准备,剧烈的疼痛使我浑身战栗。这是谁?是个孩子?是个梦?是个拦路抢劫的强盗?是个寻短见的?是个诱惑者?是个毁灭者?我转过身去看他。是桥在转身!还没等转过身来,我已坍塌。我在坍塌,我已破裂,先前一直在湍急的水流中静静地凝视着我的那些尖利的卵石刺穿了我的身子。
 
 
猎人格拉库斯
 
  码头的墙上,有两个男孩坐在上面掷骰子玩。那尊挥舞着战刀的英雄投下的阴影里,有一男子坐在纪念碑的台阶上在看报。井边有位姑娘正在往她的大木桶里灌水。一个水果商躺在他的货物旁,两眼望着湖面。透过门窗上无遮无掩的洞,可以看到小酒馆深处有两个男人在喝葡萄酒。店主坐在前面的一张桌子边打瞌睡。一只平底船仿佛被托在水面上,悄然飘进这个小港。一个穿蓝色套衫的男人跳上岸,将缆绳套进铁环。另有两个男人身着缀着银钮扣的深色外套,抬着一副尸架出现在水手身后,尸架上那块带鲜花图案和流苏的大丝单下面,分明躺着一个人。
  码头上谁也不关心这些刚抵达的人,甚至当他们放下尸架等候还忙着系缆绳的船长时,也没人走近他们,谁也不问他们问题,谁也不仔细打量他们。
  这时甲板上出现了一个头发松散怀抱孩子的女人,船长因为她又耽误了一阵儿。后来他过来了,他朝笔直竖在右手水边的一栋两层黄楼一指,抬尸架的人便抬起尸架,穿过了那道低矮但却是由细柱子构成的大门。一个小男孩打开了一扇窗户,正好看到这队人消失在那栋房子里,他又赶紧关上了窗户。连大门现在也关上了,它是用深色橡木精心装修的。在此之前,一群鸽子一直在围着钟楼飞,现在它们落在了那栋楼房前面。仿佛它们的食物存放在屋里,鸽子全挤在大门口。一只鸽子飞上二楼,啄着窗户玻璃。这些浅色羽毛的动物机灵活泼,养得很好。那女人兴冲冲地从甲板上朝它们抛撒着谷粒。它们啄起谷粒,然后朝女人那边飞去。
  有好几条又窄又陡的小巷通向港口,一个头戴大礼帽臂带黑纱的男人顺着其中的一条走了下来。他细心打量着四周,什么他都操心,看到一个角落里堆放的垃圾,他的脸都变了样儿。纪念碑的台阶上扔着些水果皮,他路过时顺手用手杖把它们挑了下去。他敲了敲房门,同时摘下大礼帽拿在戴着黑手套的右手里。门立刻开了,大约五十个小男孩在长长的走廊里夹道而立,行着鞠躬礼。
  船长从楼梯走下来迎接这位先生,领着他上楼。到了二楼,他带着他绕过一个由简单小巧的敞廊围成的院子。孩子们敬畏地隔着一段距离拥在后面,他俩却走进了顶后头的一间凉爽的大厅,这栋房子对面再没有别的房子,只能看到一堵光秃秃的灰黑色岩壁。抬尸架的人正忙着在尸架上首摆放几支长蜡烛并点燃它们。然而这并没有带来亮光,只有酣睡的黑影被惊醒了,摇着晃着跳上四壁。丝绸单子已从尸架上揭开。一个男人躺在那里,头发胡须乱成一团,肤色黝黑,看样子是个猎人。他躺着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好像不喘气了。
  尽管如此,也只有周围的环境表明,他可能是个死人。
  那位先生走向尸架,将一只手放在躺在那里的人的额头上,然后双膝跪下祈祷起来。船长示意抬尸架的人离开这间屋子,他们走出去,赶开聚在门外的小男孩,然后关上了门。可那位先生似乎觉得这种寂静还是不够,他望着船长,船长明白了他的意思,从一个侧门走进了隔壁房间。尸架上的人立刻睁开了眼睛,露着痛苦的微笑将脸转向那位先生说:
  〃你是谁?〃
  跪着的先生并不惊奇地站起来答道:〃里瓦市长。〃
  尸架上的人点了点头,软弱无力地伸出胳膊指着一把扶手椅,待市长顺从他的邀请坐到椅子上后,他说:
  〃这我以前知道,市长先生,可我总是立刻就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一切都在和我兜圈子。最好还是由我来问,尽管什么我都知道。您大概也知道,我是猎人格拉库斯。〃
  〃毫无疑问,〃市长说,〃关于您的事是昨天夜里告诉我的。当时我们早已睡下。午夜时分我妻子喊道:'萨尔瓦托尔'这是我的名字'快看窗边的那只鸽子!'那的确是只鸽子,不过大得像只公鸡。它飞到我耳边说:'已故猎人格拉库斯明天要来,请以本市的名义接待他。'〃
  猎人点了点头,舌尖在双唇间闪了一下:〃是的,那些鸽子是在我之前飞来的。不过市长先生,您认为我该留在里瓦吗?〃
  〃这我还说不上来。〃市长回答说。
  〃您死了吗?〃
  〃不错,〃猎人说,〃正像您是一个所看到的。那还是很多年以前,不过这很多年肯定是个大数目,在黑森林,那是在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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