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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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2期-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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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技术员给他倒酒,倒着倒着眼圈红了。 
  女人往他碗里夹放红烧肉块,泪珠啪啪地落到了桌子上。 
  大哥,喝! 
  大哥,吃! 
  一句大哥,喊得身子暖,心头热。 
  从来不用言语表达什么的他,也觉得非要说点什么了,他说,以后在这个地方,只要有我,你们什么都别怕。 
  技术员反到不知说什么了,就像许多好汉那样,说不出话时,就端起了酒杯。像喝水一样,咕咚一声把一杯子酒咽进了肚里。 
  技术员大醉,躺在床上死了一样。 
  马车夫没有醉,一点也没有醉。 
  坐在火炉旁边,和她说话。同时看她说话。 
  和上一次看到的不大一样,因为冬天已经过去,没有炉火把金属般的亮光镀在她身上。于是她处处显得很真实。 
  她的皱折起伏凹陷的衣裤,显出她身体的复杂和神秘。 
  她的两只手很丰润,手背的指关节处,有浅浅的酒窝。 
  挺出衣领的脖颈,尖圆尖圆的下巴,薄嘴唇白牙齿,掩住了半轮耳朵的黑色的头发,还有她的左眉角上的那个小痣…… 
  其实他即使看得这样仔细清楚了,他还是没有明白别人说她的那些话是不是很准确。谁也比不上的话,他实在没有办法证实。主要是他心目中没有可以和她对比的女人,而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该从那些方面比较才能比出高低,他也同样不怎么知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那就是她确实长得不难看。 
   
  6 
   
  曾经连朋友都不是,却一下子成了兄弟成了兄妹。 
  马车夫成了技术员和他老婆的大哥。 
  身为大哥,便要有大哥的样子,便要负起大哥的责任。 
  防寒防雨要加厚房顶的草泥。他拉来了粘性的黄土,背来了麦草,又从老远的渠道挑来了一桶桶水。为了搅和均匀,他光着双脚跳进泥坑来回地踩,再用铁锹铲起大团泥块往屋顶上甩,足有二三丈高,全要靠臂力,他甩了二千五百多次,给屋顶糊了一层五寸厚的草泥。几个月后的那场暴雨,家家户户被雨水冲漏,屋子里湿得没有一块干处。只有技术员的屋子,没有掉下一滴雨珠。 
  营地伙食不好,他去戈壁上打猎,有时用枪,有时也下套子夹子,把逮住的野兔野羊野鸡,提进技术员家中,亲自剥皮剖腹褪毛。这个活技术员干不了,马车夫干时,他只能在一边看。女人也不行。她也会用刀,可那刀只能切菜切面,干别的不行。不过,她会做饭,会炒菜。野味本来就很有味,再经她的手一炒,格外味香。 
  女人炒菜时,从门前过的人,会忍不住停下来,站在那里闻一会香味。别人闻到了味,只能白流口水。只有马车夫,不但可以闻到味,还可以推开门,走进去,坐到一张小桌子的前边,边喝着酒,边去品尝。就凭着这一点,营地上不知有多少男人,羡慕马车夫。也想和技术员家把关系扯近一些,但实在没有什么机会。好像所有的机会,都让马车夫一人占了去。 
  技术员家掏力气的活都是马车夫干的,干得很情愿很高兴。 
  干完活儿,走进屋里,女人把一盆热水放到他面前,让他洗去灰尘汗水。洗过了,他用带着好闻的香皂气味的白毛巾擦干了手。刚一坐下,便有茶有烟递上来。有时她还亲自擦着了火柴,给他点烟,她的脸离他很近,让他能闻与香皂有些相似的气味。过一会,还有几碟小菜端上来让他下酒,小两口一边一个陪着他吃喝,还说话。 
  滋味确确实实不错。 
  每每这样的时候,流进肚里的酒,就变成了热乎乎的话儿,再从口中流了出来。不喝酒说不好话,喝了酒,就能把话说得很鲜活。开荒队好多男人,都是这样。 
  讲的事,是自己的事。从八路军干过来,不知打过多少仗,经过多少事。不用编,只要把经过的事,说得仔细些就行了。 
  技术员听到来劲地方,一拍腿说,你的事,全能写成书,闲下来我一定要写。 
  女人不说这个话。她一激动就眼睛湿湿的,好像随时有泪要流下来。 
  无论两个听众的表情反应是如何样子,他都有一种身心畅快透了的得意。他突然觉得技术员虽然有文化会读书写字,可许多地方并不都比他强。 
  再看看圆圆溜溜的她,好像也能看得深入了一点。一块时间长了,了解自然会多。再想别人说给他的那些话,就觉得并不是完全胡说八道,好像有那么一点…… 
  不过他没有想下去,他知道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他立即告诉自已,如果今后有谁在背后说技术员他们的坏话,他将决不客气决不留情。 
  这一点,很快就被证明。 
   
  7 
   
  在这件事以前,大家都知道马车夫和技术员家关系好,可到底好到什么什么程度,却并不清楚。但这件事后,马车夫和技术员家有多好,大家就有点明白了。只是这样的明白,真要去说,却说不出什么了。只是觉得马车夫这个家伙,为了技术员家里的人,可以去打架,去拼命,去流血。一般情谊,做不到这一点。 
  这件事的起因,和一个叫老牛的家伙有关。 
  老牛也是个老兵,也有光荣的历史。可他并不看重这个。常常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和他革命的经历一点儿也不相配。 
  尤其是在女人问题上。老牛的样子,真的有点很下流。结过婚的女人,脸皮厚,什么玩笑都敢开。有这样的机会,老牛从不放过。别人开玩笑,只是嘴上说说。老牛不但嘴上说,手上还会有动作。趁机蹭一下人家的胸,或者摸一下人家的屁股。 
  还有些女人,还是大姑娘,脸皮像白纸一样。见了他,不理他。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也不放过。不能直接干点什么,就拐着弯去占人家便宜。男人凑到一起,会说些腥味重的话,也算是一种满足。这样的时候,老牛就很来劲。专拣一些模样好的,平常沾不上边的女子,放到舌头上,胡乱编排。 
  这一回,老牛说到了技术员的老婆。 
  都知道老牛的话,多半是在胡说,是压根连影子都没有的事。而且那些话,全是些刚从裤裆里掏出来,臊臭臊臭的。可偏偏大家只要看到老牛开口了,走着的,不走了,站了下来,听老牛说,想说别的事的,也不说了,留出时间让老牛说。听老牛说了几句,一边说着老牛太不像话,什么话都敢说,一边还站着不动,听着老牛往下说,仿佛有谁逼着,得一直听老牛吹他的牛皮。 
  老牛的话概括起来,主要由以下几个细节组成。 
  1。 技术员的老婆的奶子圆而且大。 
  2。 技术员老婆去厕所解手,老牛透过芦苇墙的缝子,看见了她的屁股。 
  3。 技术员老婆到现在没有生孩子,是技术员那个东西有毛病。 
  4。 技术员的老婆在夜里又哭又骂,说技术员是个不中用的家伙,老牛说这是他趴在窗户下亲耳听见的。 
  5。…… 
  本来老牛还可以在讲完第五条以后,继续讲出第六条,再接下去还会第七、八、九条地一直讲到口干舌燥。 
  但所有的这些可能性,在老牛讲完第五条以后,就再也没有可能出现。也就是说在老牛讲到第五条时,出现了一个新的情况。 
  读到这里,大家肯定可以猜出来,是马车夫出现了。 
  没有错,马车夫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听老牛说的。如果说开荒队的人,有谁让马车夫讨厌和看不起,那就是老牛。一般的情况下,只要看到一群人围着老牛,听老牛在那里眉飞色舞,马车夫从来不会往跟前凑。 
  这一次,马车夫也没有往跟前凑。老牛和一群人站在屋子的转弯处。马车夫走过来时,屋子的山墙挡住了他,让他没有看见老牛他们。等他看见了,就已经走到跟前了。走到跟前,他也没想听,只想快走过去。去办自己的事。其实没什么事,回到屋子里,也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抽烟。想着快点走过去,却一下子站住了。不是马车夫想听那些话。是老牛话里的几个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几个字是技术员和技术员的老婆。 
  站下了,马车夫站下了,没有引起别人的在意。大家都被老牛的话吸引。马车夫听到老牛说完了第五条,还想继续往下说时,马车夫用手拨拉开面前的人,往人群中间挤去。被他拨拉开的人,有点不满意。说又不是听不见,非要往里挤干什么。马车夫没有说话,连看都没有看说话的人。一点表情也没有,继续往里挤。 
  并没有多少人。马车夫本来就是个很有力气的人。很容易他就挤了进去。一下子就站到了老牛的跟前。 
  老牛看到了马车夫,愣了一下。觉得有点怪。自己说这些事时,马车夫这个家伙从来不听的。今天是怎么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也想过来解解馋过过瘾。看来,天下的男人都一样。 
  看到马车夫,想起了技术员一家是他从场部用马车拉来的。就想开个玩笑逗逗他。当然这个玩笑,得更刺激。这样大家才会开心,才会显得他老牛的能耐。 
  老牛张开了嘴,舌头上的唾沫,像白色的肥皂泡。正当它们要随着老牛的声音,从唇舌间飞出来时,却被意外地封在了老牛两排褐黄色牙齿的后边。 
  这个意外是马车夫造成的。 
  马车夫的一个大拳头,几乎塞进了老牛的口中。 
  等到马车夫的拳头离开了老牛的嘴,再从老牛的嘴里喷出来的就不是话语了,而是带着血色的唾沫了。 
  老牛被打傻了,被打愣了。还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挨过打。打过了还不知道为什么挨了这打。喊了一声马车夫兄弟,你是为啥?马车夫说,不准你胡说!老牛说,我说技术员,也没有说你。马车夫说,他是我兄弟,你说他就是说我。老牛说,你就为这事打我,你也太欺负人吧。 
  老牛也不是随便受人气的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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