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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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2期-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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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立群想拿下的是《渊深海阔》。 
  长时间复杂的思考,几乎把立群的思维搞崩溃了。同时,立群感到胸口跳得厉害。他捶了捶,胸口就老实了许多。 
  即便再怎么分析,他得到的依然是那个老感觉:每动一步都会带来许多新变化,一生二,二生三,危机四伏中峰回路转,步步生莲又生生不息。立群几乎要疯了。 
  在诸多选择中,他比较倾向的是马七退五这路变化。 
  可常人看来。这马七退五也太臭了,因为刚好退到了窝心。俗话说,马退窝心必死。 
  马七退五,马七退五。立群反复默念着马七退五。这四个字怎么这么熟悉呢。立群的思维不禁分了个岔,一岔岔到火车上。他想起了火车上洪丽对他说马七退五时的样子,多么可爱啊。自然,他还想起了读高中时为什么要对化学老师说马七退五呢,当时,就好像嘴巴不是他的一样。 
  立群收拢思绪,继续盯着棋盘。右手缓缓将烟蒂放在地上,末了仿佛是从地上拾起一件武器。他把马退回窝心,也就是九宫的中间,堵在老将前面。 
  立群刚把棋子落下。就听见一个声音。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莫下了莫下了,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 
  大家抬头,说话的是个大盖帽,准确地说,大盖帽下面是个胖警察,他穿着黑色制服胖乖胖乖的,有点像电视里那个傅彪。旁边跟个小警察,老是盯着卫保的女朋友看。胖警察对周围的人说话了,散了吧散了啦,不然聚众赌博全都抓走。 
  上车时,卫保把立群拉到一旁悄悄说,我是担心你让不动人家三先。总之你别怕,是我舅舅和表弟。 
  到了派出所,胖警察说,不管输赢,每人各罚两千元。立群马上声明只是切磋棋艺,并没有博彩。胖警察瞪了立群一眼,轻轻说了句木头脑壳,用的却是处理家庭内部矛盾的口气。小警察和另一个警察进来,把车全起带走。胖警察在这边也没与立群搭腔,扔了根烟给他便自个儿看电视。 
  一会儿立群就听到有人杀猪般嚎叫。半个小时后车全起和警察过来了。车全起见了立群几乎扑过来。小马,对不起啊,以前我错了。跟领导说说,房子维持原状我同意啊,一百个同意。立群看了一眼,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个人呢。立群推开他,自己抽着自己的烟。 
  那个小警察进来便把电视调成湖南卫视的快乐大本营,目光落在李湘身上。节目快要完时,卫保来了。立群签了字便随卫保走出了派出所。 
  车全起却还等着有人来给他交罚金。他蹲在那里就像一只下不出蛋来的鸡。 
  立群得回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一切太简单了。简单得如同输掉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可是,当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家,看到院子里的树,还有井,一切如昔。他的眼泪就不禁落了下来。 
  最后,立群转身而去。 
  奇安吃着立群带来的水果。问道,那你后来去了哪里呢。 
  立群说,我胡乱上了一辆火车,没想到是8262,所以,我决定哪里都不去了。 
  立群又说,我就在火车上帮他们扫扫地,打下杂什么的。铁路上的人都不讨厌我。后来遇上了你。 
  唉。奇安又叹了口气。好像很感慨的样子。接着,奇安问了一个让立群措手不及的问题。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有没有那本神秘的古谱。说老实话,是不是一直在吊我胃口哟。 
  立群的表情僵住了。说,你怎么可以怀疑古谱的存在呢。说完立群干咳了几下,所以他就用拳头捶了捶胸口。 
  奇安打量着立群,他衣服鼓鼓的,好像里面真的藏了什么东西。奇安说,看看又有么子关系,我又不会图谋不轨。 
  我告诉你,我有古谱,它就在我身上,你他妈不能怀疑。立群叫了起来。 
  那你拿出来我看看嘛,就一眼。 
  不行。说着,立群就起身要离开。明天要比赛,我现在得回去准备了。 
  奇安无可奈何地起身给立群开门。突然,趁立群不注意,他把手伸进了立群的衣服里,在胸口一探。结果什么也没有。 
  他说,搞了半天,原来你根本没什么古谱,真他妈是吊老子胃口。 
  立群不置可否。脸上浮着古怪的笑。就走了。 
  比赛照常进行。马立群过关斩将,所向披靡,三天下来以不败战绩荣登榜首。立群对局共20盘。五盘和棋。赢了十五盘,其中还创造了十连赢的佳话。甚至好几位专业棋手都成了立群胜利的奠基石。领奖金是这样的,由两个漂亮小姐抬着一张放大了几十倍的支票上来,然后由省棋院张院长颁给立群,接着各执一端照相留念。奖金颁完后,张院长当即盛情邀请立群加入省队,并亲自授予他国家棋协大师的称号。 
  那天立群成了整个赛场的焦点。他就像他的名字,一匹昂首而立的骏马。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他有点不自然。手一会儿插在裤兜里,一会儿又拿出来。立群那个高兴,甚至走下台的时候他的脚和常人没什么分别。真想不到快乐和荣誉竟然可以这样改变一个人。 
  立群被一电视台的记者拦住。主持人问,你能对这次失败了的棋手说两句话吗。立群面对长枪短炮似的摄影机有一种本能的不自在。他的声音节节巴巴的传过来,不,不不能说失败,下棋这个东西,三年可以成国手,三十年成不了国手。 
  上面三段,也就是立群成了象棋大师的整个过程,其实,只不过是准小说家奇安,在他的小说《博弈者》里杜撰的结局罢了。有时候老天是不喜欢和凡人玩投桃报李的游戏的,努力了不等于成功。通往成功的路上,他总让一些阴谋家来算计你,在立群身上亦是如此。事实上,那天真实的情况与上述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早上立群去比赛,那天是农历的霜降日,天气聚然冷了下来。立群穿着从朋友奇安那里借来的西装出发了,西装使他很帅气,也很暖和。现在是七点半,比赛是八点正开始。立群到体委有两条路可走,从双龙大道尽头的花园上友爱路再从铁路桥上走半根烟就到了,但比较远。另一条路是直接从双龙大道旁的火车站穿过去,爬上那边的月台就到了。本来立群的时间足足有余,但他还是选择了近路。 
  他跳下站台,正好有一列火车开过来,立群连忙收住了脚。火车慢慢地过来,开到中途停下。 
  本来立群是想钻过去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莫把人家西服搞脏了,所以他打算绕过去。哪知道立群一跛一跛的在这种碎石上走起来十分不方便。才走四节车厢,却花了五分钟。比赛先要去裁判那里签到,然后找自己的棋桌,这样一来起码也得浪费三分钟。想到这里他收住脚,前面还有七八节车厢,他有些慌了,干脆钻吧。 
  立群蹲下去看了一下车底,大概需要三步才可以跨过去。他脱下西服,先把灵活的那只脚伸进去,因为这样的话,不好使的那只脚就只需要使一次力就过去了。然后,他把猫着的身子放进去,车底就像怪兽的嘴巴,那些大大小小零件就是怪兽的牙齿。 
  立群已经很顺利把头从那边探出来了,正当他要把剩下的部分从怪兽口里拿出来的时候,出了问题。一个东西把衬衣挂破了,并且勾住了他缠在身上的绸带。这时火车呜呜地叫了起来,立群赶紧拼命地拉,拼命地扯,可是古谱的绸带像长在了上面似的。立群把西服丢上站台。火车开始排水了,他被带着余温和骚味的水从脖子到脚淋了个遍。车轮往后倒了一圈,又停下。火车把立群带了一个跌趔,肚子被铁轨磨破了点皮,火辣辣的,微微泛血,有点痒。好在伤口小,到不是很痛。要命的是,渗了血的绸带居然奇怪地紧了一下,像是故意跟他较劲似的。立群看到古谱被碰坏了一个角,这让他感到难过。 
  突然,车轮和铁轨发出喀嚓一声。立群脸色苍白,他知道火车将要启动了。他一边扯绸带,一边低下头死劲咬,死劲咬绸带,死劲咬古谱。那些玄色绸带和远古的纸张,以及高深莫测的《渊深海阔》被立群锋利的牙齿从肉里切断。古谱终于从身上分离出来。就像一个芯片从手机里被抽出来。 
  立群成功地跳上站台,像只刚上岸的青蛙那样蹦了几下。然后,立群又跳下去,趴在地上。他瞥见古谱悬在车底,正要伸手去拿,他不能失去古谱,就像手机不可能离开芯片。可是火车启动了。古谱晃动着,像在诡秘地笑。立群也笑。于是,他就跟着火车跑啊跑。车里有个小孩子隔了玻璃看着这个不停奔跑的人,瞪着满是疑惑的大眼睛。 
  火车越来越快,一下子过了好几节车厢。风带得立群的衣服鼓鼓的。 
  一个画面闪过眼帘,定格在立群的脑海: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往嘴里喂一瓣橘子。绚丽的朝霞,以及初升的阳光,慢慢地穿过玻璃,穿过女人单眼皮上的睫毛,落在她洁白修长的手指上,落在那瓣橘子上。洪丽,洪丽,立群不顾一切地大声叫着,着了魔般跟着火车屁股追。 
  而火车就像一条巨大的玄色绸带,被无形的手从铁轨上迅速抽走,带着古谱,带着洪丽,消逝在远方。 
  最后立群站住了,一动不动,竟吃吃地笑起来,很释然的样子。他理了理头发,沾了水的头发很听话,一下就定了型。他笑嘻嘻地看表,八点了,我该干什么呢,我该干什么呢。就这样,立群一边想一边笑一边朝体委走去。身后的广播还在那里响,8262次已经出站,1213次列车进一站台一道,1213次列车进一站台一道。 
  比赛开始了,立群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比赛反正是超时判负,此时的立群不慌不忙,笑嘻嘻地弄好程序后便坐在了对手的面前。对手已经等得很不耐烦,因为立群只差一分钟就超时了,也就是说原本他是稳抄胜券的。结果立群走了一着石破天惊的棋,一着令他从来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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