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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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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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成一侧面,而她的皮肤,从古铜到红色,突然变得哀伤了起来。〃想想办法吧。〃她说,并且开始脱下衣裳,一件一件从最上面的胸罩开始。我告诉她:〃我要转回墙面朝墙壁去。〃她说:〃不,反正你转过身去还是会看到我的。〃她话还没说完衣服差不多已经脱光了,灯焰舔着她修长的古铜肌肤。〃我一直希望看到你腹部的皮肤,充满很深的坑坑洞洞的样子,好像被打过一样。〃在我了解到我的语言,因为看到她的裸体,而变得笨拙起来时,她已经一动也不动地,在灯球上烤暖她自己了。她说:〃有时候我觉得我是金属做的。〃她停了一下,她的手在灯焰上稍稍换了个位置。我说:〃有时候,在别的梦里,我觉得你只不过是摆在某个博物馆角落里的一尊小小的铜像而已。也许那就是你觉得冷的原因。〃她接着说:〃有时候,在我趴着睡觉时,我可以感觉到我的身体渐渐掏空似的,而我的皮肤就像是一块金属板。然后,当我的血液脉博在体内跳动时,就好像有人在敲我的胃壁叫我一样,我甚至可以在床上感觉到我自己的铜身的声音。就像是―――你怎么称呼它的―――金属合板。〃她向灯再挨近一些。〃希望我能听得到。〃我说。她接着说:〃哪一天我们互相找到对方,等我侧向左面睡觉时,你可以把耳朵凑到我肋骨的部位,这样你就会听到那个声音。我一直希望你也能听听看。〃她说话时,我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她说几年来她没做过其他的事情,她此生惟一的目标就是,借着这句辩认的话〃一条蓝狗的眼睛〃,来找寻我。她在街上大声地喊着这句话,像是要透过它告诉惟一听得懂她的话的人。
  〃我就是每天到你梦里,跟你说'一条蓝狗的眼睛'的人。〃她说她也到餐厅里,在点菜之前对侍者说:〃一条蓝狗的眼睛。〃但侍者却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说不记得在梦里会说过这句话。于是她只得在餐巾上写上,或者就拿刀在平滑的桌面刻写着:〃一条蓝狗的眼睛〃。此外,她会在旅馆、车站,所有公共建筑物雾滋的窗上,用食指写上:〃一条蓝狗的眼睛〃。她说有一回她去一家草房,闻到一种气味,和她有一晚梦见我后在她房里闻到的一种气味一模一样。〃他一定就在附近。〃看着草房里干净而尚新的磁砖,她想着。
  于是她走过去跟店员说:〃我常常梦见一个男人对我说:'一条蓝狗的眼睛。'〃她说那名店员看了看她的眼睛然后说:〃事实上,小姐,你是有一双这样的眼睛。〃然后她对店员说:〃我必须要找到在我梦中,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店员于是开始发笑,并走到柜台的另一端。她继续看着干净的磁砖和嗅着那气味。然后她打开皮包,用一只绛红的唇膏,在磁砖上写下红色的字:〃一条蓝狗的眼睛〃。店员从柜台另一端走回来,告诉她:〃这位女士,你把磁砖弄脏了。〃她说,仍然站在灯旁,她于是花了一个下午,手脚并用地边洗磁砖边说:〃一条蓝狗的眼睛〃。直到门口都招满了人,说她发疯了云云。
  现在,她讲完了话,我则还留在角落,坐着摇我的椅子。〃我每天都试着要记住要找到你的那句话,〃我说:〃现在我想我明天应该不会忘记它,但是,就像往常一样,我总是这样说,但等我醒过来,我就会忘记要找到你的句子是什么。〃她说:〃这是你在第一天自己造出来的话。〃我告诉她:〃我造它是因为我看到你如灰的眼睛。但是我永远无法在第二天记得这句话。〃而她,紧握着拳,站在灯旁,深深地吸了口气:〃最起码,如果你能记得我是在哪个城市写下这句话就好了。〃
  她紧闭的牙齿闪映着灯焰。〃我现在想要摸你。〃我说。她抬起看着灯的脸;也抬起她那炙热燃烧的眼,就像她,像她的手,我觉得她在看坐在角落摇着椅子的我。〃你从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她说:〃我现在是真心诚意的告诉你。〃我说。她在灯的另一边向我要烟。烟蒂在我指尖消失了,我竟忘记自己在抽烟。她说:〃不晓得为什么我就是无法记得我是在哪个城市写下这句话的。〃我接着告诉她:〃同样地,我明天也不会记得这句话的。〃她有点丧气地说:〃是啊,有时候我觉得我好像也梦见过这件事。〃我站起来往台灯走去。她离我有一段距离,我手里拿着香烟和火柴走过去,然后在灯前停下来。我递了根烟给她,在我还没来得及点燃火柴之前,她早已双唇扭含着烟靠向灯焰去了。〃在这世界上的某一个城市里,这句话被写在所有的墙上:'一条蓝狗的眼睛'〃,我说:〃如果我明天记得这句话,我就能找到你。〃她再度抬起头来,而现在热情则转到她的双唇来。〃一条蓝狗的眼睛。〃她一只眼睛半眯着,香烟垂过下巴地叹着气说道。然后她又以手指头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声说道:〃现在这已经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渐渐温暖了起来。〃她以一种不太热衷而有点儿流动似的声音说着,听起不像是用讲的,倒像是她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在我念着:〃我渐渐温暖了。。。。。。〃时,将那张纸拿过灯焰,用拇指和食指夹着它,在灯焰上翻来覆去,等到我刚说完:〃。。。。。。起来,〃二字,那张纸已经完全燃烧,皱着掉落地下,不见了,变成细碎的灰烬。〃这样就好,〃我说:〃有时我还怕看到你站在灯台旁发抖。〃
  我们已经认识好多年了。有时,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偏偏就有人在外面掉下一根汤匙,硬是把我们给吵醒。我们渐渐了解到,我们的友谊与一些最简单的事物是不可分的。我们的会面,总在大清早里,在一根汤匙掉落地面时结束。
  现在,她站在台灯后面看着我。我记起在很久以前,面对着一位有着灰色眼睛的陌生女人,我靠着一张椅子的后椅脚,使椅子转圈圈的一个梦里,她也曾经以这样的方式看着我。就是在那个梦里,我第一次问她:〃你是谁?〃而她却对我说:〃我忘了。〃我告诉她:〃我想我们以前见过。〃她不以为意地说:〃我想我梦见过你,大约也是在这个房间里。〃然后我跟她说:〃就是了,我也想起来了。〃然后她说:〃真奇怪,我们一定也在其他的梦里见过面。〃
  她深深地吸了两口烟。我站着面向灯台,突然紧盯着她看。我上上下下地看着她,她仍是一身铜铸;不过不再是硬而冷的金属,而是黄色、柔软、可以捏塑的铜。〃我想摸摸你,〃我又说了。她说:〃你会毁了一切。〃我说:〃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只要我们把枕头翻过来,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我将手伸过台灯,她纹风不动。
  〃你会毁了一切。〃在我还没来得及碰到她之前,她又说了。〃也许,如果你绕过灯走过来,我们醒来时怕不知道又要遇上什么变化呢。〃
  但我仍然坚持:〃那也没有关系。〃她却说:〃我们翻过枕头的确是会再相见的,但是你醒了之后,你就会忘掉这码子事了。〃我开始向角落移动。她留在后面,在灯焰上烤暖她的手。在我还没走到椅子时,我听到她在我背后说:〃当我半夜醒来时,我总是在床上翻来复去,抱着枕头,膝盖磨着枕头的须边发热着,而且一直说着:'一条蓝狗的眼睛',直到天亮。〃
  那时我的脸仍然朝向着墙壁。〃已经天亮了。〃我说,没有看着她。〃时钟敲两下的时候我就醒来了,而那已是好长一段时间以前了。〃我走向门去。当我伸手握住门把时,我又听到她一成不变的声音。〃不要开门,〃她说:〃走廊上充满了许多讨厌的梦。〃我问她:〃你怎么知道?〃她说:〃刚才我就在那里,后来我发现我是趴着睡时,才赶快回来这里的。〃我开了一点儿门缝,一阵清凉而稀薄的微风,为我捎来潮湿绿野中的新鲜空气。她解释道。我转了一下门把,开动着门,装上门的安静无声的绞链,然后告诉她:〃我想外面并没有什么走廊,我闻到乡村的气味。〃而她,远远地,却说:〃我知道的比你还清楚,那是因为外面有个女人正在做有关乡村的梦。〃她将手臂跨过灯焰,继续说道:〃那个女人老想在乡下有栋房子,但是她却永远无法走出城市。〃我记得在某个以前的梦里见过那个女人,但无论如何,在门半开着的现在,我知道再过半个钟头,我就必须要下楼吃早餐了。于是我说:〃无论如何,我要离开这里好醒过来。〃
  门外吹了一陈风,然后便是静寂无声,可以听到的是一个在床上翻了个身的人的鼻息。从田野吹来的风也停了。再也没有什么乡村气味了。〃我明天就靠着那句话来找你,〃我说:〃当我在街上看到有个女士在墙上写着:'一条蓝狗的眼睛'时,我会认出那就是你。〃而她却无可奈何地笑了―――分明已经向不可能和无法企及二者投降了―――并且说:〃但是到了白天,你会什么都不记得的。〃她把手收回,她的脸则被一冷冽的云遮掩住。〃你是我所见过的。惟一会在醒来时,将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的人。〃(网罗TXT小说论坛)


银城的明眸〔美国〕厄普岱克

  厄普岱克(JohnUpdike,1932~?)生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希林顿(Shillington),毕业于哈佛大学,曾留学牛津大学拉斯金学院,返国后加入《纽约客》编辑部,自一九五七年起全力投入写作,诗、评论、书评、小说,多轨并进,是当今美国文坛的活跃人物。

  第一次到纽约,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和父亲一起去的。我是去见昆恩伯父,还买一本有关荷兰书家维米尔的书。买维米尔的书是我和我妈的意思,去见昆恩伯父则是我爸爸的主意。
  三十年前,我的伯父离家到芝加哥去,后来在那里发了财。上星期他因洽谈生意,回来了一趟,我也在同时以优异的成绩读完八年级。我父亲说,我和他的哥哥是他这辈子看见过最聪明的两个人―――他称我们是〃积极能干的人〃,当时,我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点嘲讽的味道―――而当他这么认定的时候,他突然不可抗拒地觉得,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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