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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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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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冬天。麻烦的是他是个缺乏想像力的人。
  他反应快,对生活周遭的事物也很留心,不过只是留心表面而不在乎事情的涵意。其他人在华氏零下五十度的时候,可能会有零下八十几度的感受;但对他来说则只是觉得冷、不舒服、如此而已。他不会因而思及自己是受制于温度的生物,或联想到自己的脆弱及全人类共同的脆弱,只能在有限的适温中求生存;同样的,他也不会因而推想到所谓的不朽啊,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之类的问题。零下五十度表示很冷,需要穿上连指手套,耳罩、暖鹿皮靴,厚袜子来保暖。零下五十度对他来说就是零下五十度。除此之外,他不会再多想别的。
  当他转身继续向前走的时候,随意吐了一口痰。清脆的爆裂声却把他吓了一跳。他又吐了一口。再一次的,在还没有落到雪地以前,那痰就在空中传出了爆裂声。他知道在零下五十度的时候,痰会在雪地上传出碎裂的声音,不过这次还在空中就已传出声音,可见已经不止零下五十度了。到底有多冷?他不知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他已准备好前往韩得逊河的左支流。
  男孩子们早就在那儿了,他们是从印地安溪区域越过支流来的。而他则是绕远路,四处观察―――看看育空区这些岛屿,在春天的时候是否能够开采出木头。他大概可以在六点的时候抵达营区,约莫是天黑过后一阵子。其他男孩子都会在那儿升火准备好热腾腾的晚餐。至于午餐呢,他用手按了按夹克下凸起的一包东西。这包东西用手帕包好,紧紧放在衬衫底下贴着皮肤,这是惟一不让食物结冻的办法。想到这些粗面包,他愉快地笑了笑。每片面包都已切开,浸了火腿油,而且都夹上了厚厚的一块煎火腿。
  他进入浓密的桧树林里,路径很阴暗,一尺余厚的雪落在上次雪橇走过的痕迹上。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带雪橇,走起来轻便多了。
  其实除了手帕包裹的午餐之外,他是没有什么装备的。天气这么冷倒令他感到惊奇。他用带了手套的手摸摸冻麻的鼻头和颊骨,觉得天气真的是很冷。他的胡子很多,可是这些胡子并不能保护他的双颊和鼻子不被冻坏。
  他的脚跟旁,有一只很大的爱斯基摩土狗快步跟在后面。其实,那应算是狼狗,灰色的皮毛,一点也看不出来它和它的野狼兄弟有什么明显的差别。这只家伙也为这份寒冷而形容沮丧。它也知道没有多少时间可赶路了,它的直觉比人的判断还准确。事实上,已经不止零下五十度了,应该比零下六十度还冷,甚至比零下七十度还要冷。应该是零下七十五度。既然冰点是三十二度,那么算起来就是冰点以下一百零七度了。
  这狗并不晓得温度计的种种学问。或许在它的脑子里,对于寒冷的情况并不像人一样有什么明确的概念。可是它有直觉。它可以应该到模糊但强烈的力量。这个力量控制着它,使它潜行在这人的脚跟之间。它殷切地要求这人做些事情,仿佛希望他能够进到营地里去,或找个地方避一避,或者升一堆火之类的。这狗已经懂得火了,而且也渴望能有一把火,或者在雪地下掘个洞,蜷伏起来取暖,赶走寒气。它呼吸出来的潮气都已经冻住了,在毛皮上结成一层细细的霜。特别是它的颊骨上,口鼻上,还有眼皮上都被它呼气的结晶给弄成白色了。
  这人的红色髭须也都覆满了霜,不过还要更坚实一点。已逐渐变成冰,并且随着他呼出的暖湿空气而越变越多。此外他还嚼着烟草,口鼻上的冰紧紧的粘着他的嘴唇,当他吐烟草汁的时候都没有办法清理他的下巴。以至于到后来,他的结晶胡须变得色彩斑驳,带着琥珀色的残渣,而且越来越长,挂在下巴上。如果他倒下来,那些冰就会打碎,像玻璃一样碎成一片片的。可是他并不介意这些加在他胡子上的东西。这个寒冷地方每个嚼烟草的人都要受这种罪的。再说,过去他已经有两次在骤然变冷的天气里出外的经验了。
  他知道那两次不如这次这么冷,不过依照在六十里处的感觉来衡量,他想那两次大概也是零下五十度和零下五十五度左右。
  他前进了几里,以同样的速度走在绵延的树林里。继续穿过一片宽阔平坦黑凸凸的荒地,又走下河岸到了一条结冻的小溪河床上。这是哈得孙河,他知道自己离支流岔口还有十公里。他看了看表,十点了。大约一小时走四里路。依此推算,他估计在十二点半可以到达岔口。他决定到那儿吃午餐以示庆祝。
  那只狗又跑到他的脚跟旁,尾巴无精打采地垂下来,而他则沿着溪床踱步。雪橇经过犁出来的许多沟痕还可以辨认出来,不过在滑板的痕迹上又堆上十几寸厚的雪了。一个月来,这个溪床上下都没有人烟经过。他安稳地继续前进。并不太想事情,除了他要在支流岔口吃午餐,以及六点可以到达营区和男孩子们会合之外,他并无事可想。也没有人可以交谈,就算有人,他嘴角鼻子部分都已冻结成冰,交谈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有继续单调地嚼着烟草,那琥珀色的胡子也就越来越长了。
  偶尔他单调的脑袋会反复想到太冷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他边走边用带着手套的手背去擦颊骨和鼻子。机械化地做着这个动作,偶尔换换手。不过,尽管他不停地擦着,只要一停下来他的双颊就变麻,再一停手,鼻头就变麻。他想,双颊一定都冻成霜了,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他忽然后悔没有设计一种鼻套,在骤然变冷的气候里带着,还可以盖过双颊,有保护作用。话说回来,这也没多大关系。冻霜的脸颊算什么?有点痛苦就是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这人的心思虽空洞,但想的也不少。他的观察力很敏锐,时时注意溪流的变化;哪里是曲折的地方,哪里是转弯的地方,哪里有聚集成堆以水的载运的木材。同时他也很准确地留意自己落脚的地点。有次走到一个转弯的附近,他忽然跳了开来,像只受惊的马,从他正要踏脚的地方抽身,退了几步,回头顺着干道走。
  他知道这溪已是冰冻到底的―――在这种北极区的冬天里,没有任何一条溪还能保持流水状态―――不过,他也明白,在山边会有泉水出没,泉水会沿着雪的下面流,而后流出溪水结冰的表面。他晓得最冷的天气也冻结不了那些泉水,所以知道其中的危险。那些都是陷阱。隐藏在雪下的水潭可能有三寸深,或三尺深。有时候会有半寸厚的冰片覆盖在上面,有时候是雪有时候则是一层冰一层水,所以如果有人把它踏破,就会一连踏破好几层,有时候还会跌沉进去湿及腰部。
  这就是他如此惊慌跳开的原因。他可以感受到脚底的弹力,也听到了被雪覆盖在下面的冰层碎裂声。而在这种温度下把脚弄湿是很麻烦又很危险的。至少会造成延误,因为这么一来他就不得不停下来,升一堆火,以便在把袜子、鹿皮靴弄干的时候保护双脚。他站住研究溪床与河岸,判断水是来自右边。他回想了一下,擦擦鼻子和双颊,顺着边缘走向左岸,极为小心、步步为营地走过去。危险解除之后,他又开始嚼起烟草,继续以一小时四里的步伐沿着河岸前进。
  在下两个钟头里,他遇到过几个类似的陷阱。通常盖在水潭上的雪会有塌陷或糖状结晶的外表,表示这是个危险地带。不过,有一次,他又千钧一发地叫了一声;后来又有一次,为了要推测危险的情况,他要狗走在前面。狗并不想这么做,逗留在后面,直到那人把它推向前去,它急促地跑过那片白色,没有裂隙的河床表面。
  刹那间,河床被踏破了,它挣扎着爬到边上,找到较坚固的落脚点。它的前腿和脚都打湿了,而且那些水几乎立刻都结成为冰。它赶快、努力地用舌头把腿上的冰舔去,然后坐到雪里,开始把脚趾间的冰咬出来。这是一种直觉的动作。把冰留在脚上是很痛苦的。
  它并不懂得这个,它只是顺从本性深处涌现出来的神秘催促。可是这个人懂得,他看到这个情形已经有了判断,他脱下右手的手套,帮狗掏出冰块碎屑。令他惊讶的是,他的手指暴露在空气中还不到一分钟。就变麻了。真的是太冷了。他赶快带上手套,在胸前猛力地打那只手。
  十二点了,这是一天中最亮的时刻,但时值冬日,太阳躲在远远的南方,无法把大地照得很明朗。地表的隆起坡地挡在太阳与哈得孙河之间,那人走在河床上,正午,万里无云的天空底下竟也没照出他的影子。他正好在十二点半的时候到达河流的分岔口。他很高兴自己对速度控制得宜。如果维持这样子的速度,六点以前他一定可以和男孩子们会合。他解开夹克、衬衫,拿出午餐包来。这动作也不过只耗了十几秒,就这么短的时间里,手指又冻麻了。他没有再带上手套,而是用力地把手在腿上拍了十几下。然后坐在一段盖满了雪的横木上开始吃东西。
  手指头拍击腿部所产生的刺痛旋即消失,令他深感惊讶。他没有时间咬面包,赶紧不停地敲打着手指,并戴回手套,露出另一只手来吃午餐。他本想一口咬下去,可是嘴角的冰却使他动弹不得。
  忘记先升一堆火来融解那些冰了,他为自己的疏忽感到好笑,笑的时候,他发现露出来的手指头又麻了。同时,他注意到刚才坐下的时候,脚趾头刺痛的感觉也已消失,不知道是变暖了还是麻木了。
  他动了动鹿皮靴里的脚,确定是冻麻的。
  他真有点吓到了,急忙戴好手套,站起身来。把脚踏上踏下,直到脚又感到刺痛为止。他想:〃这可真冷啊!〃从莎尔弗溪来的人曾经提过,这个地区有时候确实会冷到这个地步。那时候他还嘲笑过人家!可见一个人不能对事情太过肯定。毫无疑问,这叫做〃真冷〃。他大步地跨上跨下,踏脚拍手,直到确实暖和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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