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莱蒙特: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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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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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娜虽然以前看过,但她仍然惊异地叫了起来,她长时间地看着,心中十分喜悦。
  “你不喜欢看吗?卡久!”
  “我看见了,的确很漂亮。在这一类东西中是杰作。”他低声地回答。
  “你知道,这把利剑应当用一个失去了光采的大铜框子把它镶嵌起来,挂在墙上,如果放在桌子里是很可惜的。”她慢慢地说着,用她的细长手指头小心地指着上面雕刻的叶子和花朵,当她碰到上面的颜色时,就表现出由衷的高兴。
  “我要走了,尼娜!”他想起了老巴乌姆,便说。
  “去很长时间吗?快点回来,我亲爱的,我唯一的!”她请求他说,把身子也向他靠了过来,用手抓着他的胡髭,吻着他的嘴唇。
  “最多一小时。我到对面去找巴乌姆。”
  “我等你喝茶。”
  “好。”
  他吻了她后,走了,可是当他走到房门前时又停了一下,低声说:
  “尼娜,吻我吧,祝愿我得到幸福吧!”
  她热情地吻了他,可是她不懂他刚才说的是什么,便用一双眼睛示意想要问他。
  “等喝茶时,再对你说。”
  她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厅,在辞别后仍然通过玻璃门望着他,一直到他消失在夜里,消失在远方。
  她回到客厅后,仍然看着那些雕花。
  可是门突然又被大声地敲响了。
  “我忘了告诉你,我的一个大学时的老同学格罗斯曼,你去年在瑞士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他的工厂今天起火了。”
  “什么?”
  “是的,他的工厂完全被烧了,一点也没有得救。”
  “一个可怜的人。”她表示同情地叫道。
  “没有必要去怜惜他,因为这一场火正好可以使他振兴起来。”
  “我不懂。”
  “他生意没有做好,正象我们这里所说的,处于摇摇欲坠。为了改变现状,便在工厂和仓库里放起火来。因为他的工厂和仓库在几家保险公司里保了险,他能得到的保险金值他损失的四倍,这样他就对一切损失都不在乎了。”
  “他有意这样烧的?可这是犯罪呀!”她愤怒地喊着。
  “法典是这么说,并且也要求进行适当的处罚;可是照习惯的语言,这就叫会做买卖。”他说得很快,没有去看她的眼睛。他的脸上显现出了不安和焦躁的神色。
  “我以为他是一个非常高尚的人,他这样做使我简直不能相信。我还记得他过去的谈话是表现了高尚的伦理道德和正义感的。”
  “你要的是什么?如果他眼下就要破产,那就把伦理道德摆到以后再说。没有伦理道德可以活下去,没有钱可不行。”
  他肯定地说。
  “不是,从来不是这样,如果没有道德,还不如死去。”她激动地叫了起来,被特拉文斯基的这个犯罪的想法气得全身发抖了。“如果你不这么想,如果你任何时候也不做坏事,那该多好!你知道,我就是不爱你,我也应当对你的好心,对你的高尚品德表示敬意。”
  卡齐米日没有回答,只吻了她的燃烧着愤怒火焰的眼睛,和那绛紫色的、长得丰满的嘴唇。这张嘴正在诅咒和责备那些不道德和不懂得伦理的人们,正在谴责生活中的仇怨和丑恶。他十分激动地吻着她,好象要通过这些吻来掩盖自己在听到她的话之后所感到的深深的愧意,来消除这闪现在他脑子里使他一时很感兴趣的思想。
  于是他马上离开了这里,来到了巴乌姆的工厂。这家工厂就在对面,在大街另一边的一所宽阔的花园里。
  在工厂事务所,他只遇到了马克斯一个人,没有穿礼服,坐在书桌旁。
  “爸爸在工厂里,我可以去叫他。”
  “我没有见过你们的工厂,我也去。”
  “没有什么好看的,穷!”他坐下来继续工作,表示轻蔑地说道。
  两旁窗上装有玻璃的走廊从事务所一直通到厂内第一个车间。
  黄昏的黑暗和寂静充溢着工厂的大院。这个大院的三面设有三个两层楼的车间。在一排排窗子里,朦朦胧胧地闪现着微弱的灯火,有的车间楼上没有点灯,完全是一片漆黑,只在它的楼下、门口,才有几盏煤油灯在静静地冒着烟火,把那由于潮湿而十分光滑的红墙照得亮堂堂的。
  手工车床的单调乏味的吱吱声持续不断,泛滥在昏黑的走廊里,这里堆放着许多棉花屑和破旧车床的零件,造成凄凉和令人烦闷的气氛。
  阶梯和走廊现在都空寂无人。只间或可以听到木鞋踩在地上的劈啪声,这时候在一片漆黑中偶尔闪现一个工人,也很快就悄悄地消失在走廊一头的大车间里了。只有那车床转动的枯燥无味的嘎哒响声和人们的脚步声才不断地打破这宛如沉睡的寂静。
  在车间和厂房里人也不多。这里灯火微弱,一切都象在睡梦中一样。
  厂房很大,都是直角形的。中间的屋顶由一排铁柱子支撑着,里面摆满了雅卡尔①式的手工纺织车床。它们在密布于厂房的窗子下面排成两行,其中一半没有开动,上面盖满了象青苔一样的棉屑。
  
  ①约瑟·玛丽·雅卡尔(1752—1834),法国技师,曾发明生产杂色布的机器。——原注。
  铁柱子上面挂着几盏灯,照亮了中间的走道和正在纺线的女工。这些纺车懒洋洋地哒哒响着,工人们也懒洋洋地躬身坐在它们的身旁。还有十几台车床的劈里啪啦的响声,同样显得有气无力,它们在头上点着的微弱的黄色灯光照耀下,仿佛一个个被缠上了成千上万条各种色线和无数层棉纱的大蚕茧。包在这些茧中的工人象蚕一样慢慢地蠕动,织着各种颜色的布匹。他们在织布时,身体总是自动地前倾着,一只手紧压车床上的一排竹梳,另一只手拉住上面的一根绳子作来回的水平运动,与此同时,一双脚也在不停地蹬着踏板。梭子唿哨唿哨地迅速穿梭于线纱之间,就象一些黄色的、长长的甲虫,老是在一条道路上来回地翻滚。
  工人们的年岁都很大,他们用一双无神的眼睛冷冰冰地看了看在他们身边走过的特拉文斯基之后,依旧没精打采地继续织着他们的布。
  特拉文斯基在经过这些处于半死不活状态的手工厂房,看到这奄奄一息的手工操作时,感到很不愉快,认为这是一些疯人搞起来的,他们要和一些在震动中显示出巨大的能量、在大声呼啸中表现了不可战胜的强力的巨型怪物进行顽强的斗争。而这些怪物正好就在他们厂房的窗子外面可以看到。
  特拉文斯基问工人们巴乌姆在哪里。他们摆手或者点头示意之后,不仅没有离开工作,甚至连话也不说一句。如果有谁说话,其他的人也依然和睡梦中的人、将要死去的人、对一切都表示冷淡的人、感到寂寞的人一样,无精打采地干着他们的活计。他们所感受到的这种寂寞,就是充满着这无声无息、死气沉沉的工厂里的寂寞,特拉文斯基打这里经过,在黑暗中所能接触到的也只有铁柱子、没有开动的车床和人们。
  特拉文斯基走过了两个车间,看到到处都是一样的空旷、寂寞,什么都是死灭的状态。
  由于自己的处境,他在这里感到更悲伤了。他对巴乌姆的帮助完全失去了信心。他以为现在是向将要死去的人们走去,因为这家工厂过去曾有五百个人劳动,现在只剩下一百人了。他觉得它好象已经成为一个病入膏肓、将要死去的有机体,就是厂房窗外簌簌响着的大树也在对它唱着挽歌。
  他在靠近大街的第三个车间遇见了老巴乌姆。
  巴乌姆坐在一间小房子的写字台旁。写字台上放着一堆被剪成了一条条的布的样品。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打了招呼。
  老人紧握了他的手后,把一张椅子移到他跟前。“好久没有见你了。”巴乌姆开始说。
  特拉文斯基以自己有许多麻烦和工作说明了久未登门拜访的原因。他说了很久,却没有敢提出自己来访的目的,因为巴乌姆工厂的凄凉景象和巴乌姆脸上感伤的表情阻止他这样做,而且这个工厂主的一双苍白的眼睛现在又在不由自主地瞅着窗子。在窗子外面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米勒的工厂,它的所有窗户都在闪烁发亮。
  巴乌姆回答得很简单,他在等着特拉文斯基说明自己来访的原因。
  特拉文斯基已经懂得了这一点,因为巴乌姆说话时,打断了他正在说着的一个故事。
  “我到你这儿来是有所求的。”他略微松了一口气,便叫道。
  “尽管说吧……我听着……”
  特拉文斯基急忙对他说了自己所有的情况,但在打算提出援助的要求时,又犹豫不决了,因为他看到对方紧锁着眉头,眼里现出不乐意的神色。
  “我们大家坐的都是一样的车子,他们要吃掉我们。”巴乌姆指着窗外的大工厂慢慢地说,“我该怎么帮助你?”他补充说道。
  “借款。”
  “多少?”
  “我最近需要一万卢布。”他说话的声音很小,而且含糊不清,好象他怕声音大了,就会惊走巴乌姆眼睛里所表示的好意。
  “我没有现金,可我愿意为你做我能做到的一切。你照你所需要的数目给我开期票吧,我给你钱还债。”
  特拉文斯基站了起来,十分激动地表示了感谢。
  “没有什么,特拉文斯基先生,我这一点不是冒险,因为我了解你的为人,我了解你的生意。你有票据,马上填写吧。”
  特拉文斯基感到惊讶,这个他几乎没有料想到的数目使他一下子无法平静。他急急忙忙填写着期票,不时抬起头来,冲巴乌姆瞥一眼。这个原先在办公室里徘徊的工厂老板,现在站在窗子边,正以呆滞而又十分严肃的眼光眺望着罗兹。
  这座城市很大的一部分都呈现在他眼前:那房屋、工厂、仓库的千万只窗眼在瞅着黑夜。窗子里面,人们和机器的影子在不停地移动。雾蒙蒙的漆黑的天空中,高悬着一盏盏电灯。无数的烟囱耸立在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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