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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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道-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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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情妇的仪典

  1 我一直记得《源氏物语》里那句话,让我从冬天到夏天一直念念不忘,虽然我不曾真正地理解过其本体和喻体的美妙:“爱的叹息如朝雾般升起……”

  对千野君真正产生那种强烈的爱恰恰就在我真实地委身于另一个男人的夜里。

  那是我搬来松山町之后的第三个周末,也是学校开学一个多月后。

  是初秋的黄昏,约摸7点的时候,铃木带着一位老妇人走了进来,让我大大吃惊的是他们两人的手中都提着包装好的大小硬纸盒和袋子,一看就知道是从哪儿买来的什么礼物。

  铃木见到我就显得十分亲切,他拍拍我的肩说:“小姐,拜托了,沏壶绿茶。”让人感觉彼此之间好像不是将要进行初次尴尬的交易,而是很随和的家人。

  当我端上一壶茶,分别给他们斟茶时,铃木兴高采烈地说:“可忆,你打开看看,我今天送什么给你了。”

  说罢,旁边的那位老妇协助我一一展开了那些纸盒里的丝绸织品。

  “和服啊!”我的神情并没有太多喜悦,还有点纳闷,为什么要买和服送给我,我根本就没有机会穿和服的。

  因为尽管我在13岁那年穿过一回和服,并且还照了一张相片挂在家中的墙壁上。但我并不知道和服在日本传统文化中的份量,更不知道它还是男人送给女人最高尚和正式的礼物。

  在我来日本前还以为大街小巷的日本女子都应该是穿和服的,但到了日本以后却很少看到,除了少数的女子在新年、樱花时节穿以外,只有庆祝成人节的女孩们成群结队地在路上展示着这东洋的民族盛装。

  “来吧,小姐,我来替你穿上。穿上后肯定漂亮。”那位老妇露出羡慕的神情。

  我更加不解了,“现在,你是说现在穿和服?”

  我的眼睛是先望向老妇人的,接着老妇人那诧异的目光便移向铃木了。

  铃木没出声,只是赞许地点点头,随后很礼貌地离开了我们穿戴的客室。

  是让我试穿吧,也好。

  于是,我就像一尊木头玩具或布娃娃一样被老妇人摆弄起来了。

  起先觉得还很好玩,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线一根根地在腰间系着,不时随着老妇的指挥在原地转转停停。

  但是当全部穿戴好和服,梳好了发髻,走到镜子前看到一个陌生的自己时,我想起了13岁那年母亲给我穿和服的一幕。

  “简直太漂亮了。可忆,就这样站着别动,我来给你照张相。”铃木兴奋地说。

  他从包里取出照相机,朝我对准焦距,就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泓子,你过来,给我们拍几张合影。”铃木朝那个老妇人嚷道,我这才知道那位老妇人名叫泓子。

  只见老妇人眯着眼睛,认认真真地给我们拍了起来。

  我看不到镜头中的自己,但是,我能从镜子里看到另一个我不熟悉的叫可忆的小女子。

  与其用漂亮来形容她,不如用“隆重”这个词更加合适。

  以往隆重往往是形容节日的,但此刻却可以那么恰如其分地比作一个人,不是吗?她装扮得像一个舞台上灿烂光鲜的主角,成了一个男人的节日,那个节日只有夜晚,没有白昼。

  在这间偌大的和室客厅里,一张褐色的橡木矮茶几旁堆着四块座垫,茶壶是紫色的,杯中的茶水绿得就像青苔,墙很白,两扇木板的移门上张贴着一幅水墨图案,那是积雪的富士山,山下是樱花,红得有点艳。

  拉开移门便是我的闺房,我的床褥铺在沿窗的榻榻米上,床垫足有两寸厚度,洁白柔软。

  平常我就喜欢高枕着躺在那上面看书,或半躺着将轻薄的笔记本电脑架在大腿上,一遍遍甜蜜地读千野君的来信,沉醉在一片对未来的梦幻中。

  而此刻,我茫茫然不知所措,仿佛灵魂从肉身抽离,盛装的我其实是一件美丽的摆设,摆放在月夜的光晕里。

  鼻子一酸,泪就更止不住地来了。

  我赶紧跑到洗手间去抹泪……

  等我出来时,那位年长的妇人已走了,只有铃木坐在低矮的茶几前抽着烟。

  围裹我的是全身华贵的丝绸和服,感觉坐立都不自在,我不再需要镜子就能看到自己,是一只淹没在繁华都市中的迷途羔羊。

  “铃木老板,你请喝热茶,我去给父亲打个国际长途。”我将他杯里的冷茶倒掉,重新给他泡上热茶后就走到了卧室。

  我拨通了苏州家里的电话。

  “姑姑,爸爸的脑病好些了吗?”来接电话的是父亲的妹妹。

  “你父亲还在医院临时病房,正等待办理住院手续,他厂里同意先预付1万元,我们这儿也筹备到了2万多元,你不要着急,我们还在四处想办法。”

  “姑姑,你放心吧,我已经弄到钱了,马上就寄来。”

  “那太好了,说实在的,在苏州要弄到这些钱还真难,有的人有钱但不愿借,我真怕你爸耽误了治疗,活活地等死,他一生都没有过上好日子啊!”

  “姑姑,那就这样,放心吧。”我搁上了电话。

  我没有马上跑回客厅,呆呆地站立在窗前,心如死水。

  我想哭泣,但泪只在我的心中流。这个时候我强烈地想念着我的妈妈,我那已经不在人世的妈妈。

  妈妈,请原谅,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走了这条路的,女儿没有办法,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爸爸病了,正住在医院等待着那10万元的救命钱,我曾给医院打电话请求让我分期付款,也开口向亲戚、向周围朋友、向银行信用社贷过,但都失败了,我是在无望中走上这条路的。

  我已经没有妈妈,我不能再没有爸爸,不能,我绝不能让爸爸活活地等死啊! 妈妈,我想你,你在哪儿?女儿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在幻觉中,我看到母亲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从黑夜里漂浮过来———母亲的遗容正是这样的。

  母亲向我伸出那双手,她的神情是那么惊慌,完全在一种撕裂般的痛苦之中,“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到妈妈这里来吧,看到你掉入魔掌,妈妈的心快碎了,这里安静,这里干净,来吧……”

  正当自己的手要拉住妈妈的时候,我猛地意识到什么,赶忙缩回了手。“不,不,妈妈你已经死了,我还不能死啊!我不能来你这儿,不能,绝对不能,我怎么能扔下爸爸不管呢?妈妈,别难过。这没什么,女儿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可忆,都21岁了,还有,女儿也已经不是黄毛丫头了……铃木看上去还不错,他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又不是魔鬼,哪怕就是魔鬼,女儿的心中还有天使般的爱呢!”

  “那好,你要答应妈妈,在与男人的交往中放弃你的智慧,这样你就不会感到疼痛了,记住,天大的荣辱都不要压在心里,而是当作被子盖。要保持平静和快乐,懂了吗?”

  “嗯,妈妈,我懂了……我把荣辱当作被子盖。”我的眼眶又充满了泪水,在泪光的模糊中,妈妈不见了……

  我一时间感到彻骨的寒冷,好冷哦。我感到自己的背后好像是黑漆漆的、阴风嗖嗖的断崖,没有路了。我透过窗子再一次仰望夜空,看见的是夜色中那黑沉沉的雾气。我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恍如一只无望的小鸟。

  那一刻,令我内心有点平衡的就是我并不是处女,甚至庆幸自己已不是处女。我的初夜稀里糊涂、一文不值地在上海圣诞舞会上给了一位英国男人,可笑的是那个男人再见到我时竟然不认识了……

  但那天,在酒吧,当铃木说“你一定还是个处女的时候”,我竟像含羞草一样低下了头。

  抹去眼泪,嘴角努力地往上一翘,我便拉开富士山图案的移门,朝着铃木缓缓地走去。

  这时,铃木起身倒来了两杯清酒,是热的(日本人叫做“阿兹缸”),一杯给我,一杯给他自己。

  “有点夜凉,暖暖身,”他说。

  我从来不喝酒的,但为了不扫他的兴也就拿起了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口,想把自己灌醉了,因为我太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由于喝得太多,一滴酒从嘴角一直流向了颈脖,很灼热的感觉……

  对我来说,这滴流向身体的热酒,就像是我留在脸上的泪痕,说明了我正从一个迷离的空间跌落下来,由着情妇的生涯,以无法控制住的命运,沿丝绸般滑爽的女儿身滚下去,汇入那一片阳光照不到的幽谷……

  对于这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又很特殊的初夜和服仪典,我感到紧张,我的双手发抖,毕竟我不是处女,铃木会在乎吗? 如果他在乎这一点的话,那么10万元的救命钱怎么办?我都答应姑姑了。

  “不,今晚我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得到这10万元,哪怕是向铃木借。”我豁出去了。

  铃木站在镜子前,把我的一只手抬起来搁在他的唇上,用我柔软的指尖去触摸他的圆脸。

  看得出他确实是喜欢我的。

  他看我的神态就像欣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需要慢慢地品赏;他的眸子里有一种深邃凝重的东西,这使得他在我的面前成了一口深不可测的井。

  我的眼睛躲闪着,根本不敢直视他,腼腆的表情恰好掩饰了我的不安。

  此时层层叠叠的和服在我眼里是那么繁琐,且莫名地平添一种恐惧、困惑与忧虑。当时我想铃木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要干那件事吗?为了表示主动赢得他的高兴就干脆自己替自己揭开了饰带索,谁知却被他那双有力的手阻止了。

  我好纳闷,想说什么,可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说我在中国已经谈了恋爱,也与英国男人在一次迷幻中失身,但对日本男人却一点都不了解,只是从书上或电影里不止一次地看到过描写日本男人的好色情景,还有就是浮士绘里那些对男人性器很夸张的画面,但眼前的日本男人并不是那么迫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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