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惊昆仑-王度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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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惊昆仑-王度庐-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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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挟著鞍,就在大街上喊道:“谁买我这副鞍了呀?少算钱!”喊过了一条街,只有人笑他看他,却没有人过来要买,江小鹤心说,我得把价钱喊出来,价钱一便宜,就许有人买了。
  于是他又喊道:“谁买呀!我便宜卖呀!这副好鞍毡,只卖十五两银子呀!只要凑上我的盘川我就卖呀……”
  才喊到这里,蓦觉得有人从后面一把将他抓住,江小鹤吃了一惊,赶紧回头一看,就见身后是一个穿戴著官衣帽的官人。他便生了气,一抡胳臂,骂说:“凭甚么你抓我?”旁边又有两个官人上来,一个将鞍子夺过去,另一个就掏出锁链来,哗啦一抖,就将小鹤的脖子套上了。
  小鹤揪著锁链,用脚去踢官人,骂说:“我又不犯法,你们凭甚么锁我?”
  一个高身子的官人,“吧”的就打小鹤一个嘴巴;打得小鹤脸上冒火,他还是挣扎著大骂。
  另一个官人就把他的脖颈锁上,冷笑著说:“小伙子,你别闹著,乖乖地跟我们上衙门,准受不了苦。”
  小鹤跳著脚骂道:“凭甚么我跟你们上衙门?我没犯法,你们凭甚么捉好人?”
  三个官人哪里容他分辩,就一个挟著鞍子,一个拿链子揪著他,另一个在后面推著他,就吵吵嚷嚷地往西边走去。后面跟了一大群人,有人说:“捉住了一个小贼。”
  有人笑著说:“这家伙真凶!”
  小鹤心里又气又急,嘴里不住大骂,并用腿向那三个官人踢踹。
  往西出了这座市镇,便见眼前一道大河,码头上泊著无数的船只。在浩浩的河水对面,有一座城池。
  江小鹤被官人牵到这里,码头上更热闹起来了,他就像一只被捕的乳虎,张牙舞爪还不住大骂。
  但无论他怎样挣扎,也禁不住三个官人连推带扯,就把他扯到一只小船上。
  小船解了缆就悠悠地向对岸驰去。江小鹤坐在板上两个官人按著他,一个向他笑著,说:“小兄弟,你别跟我们闹,我们这是公事,把你解到对岸宣汉县。你见著县太爷,有甚么都好说,我们这位县太爷姓包,人最公正,尤其你是个小孩子,他决不能重断了你!”
  江小鹤喘著气,问说:“见县官我也不怕!可是,你们得告诉我,到底犯了甚么罪?”
  那官人就笑著说:“得啦!小兄弟,你也别跟我们装糊涂,我们也不会审问你,等到了堂上,太爷问你时你再说。”
  江小鹤气忿忿地,还直喊他没犯法。
  少时渡过了这江后,就下了船,对岸上也有不少人跟著著热闹。小鹤这时把嗓子都骂哑了,但他知道挣扎无用,便也不再挣扎了。跟著三个官人进了宣汉县城,走了不远就是县衙门。
  三个官人把他带到一间暗的小屋里,先把他的身上搜了一搜。
  江小鹤一见怀里那包银子到了官人手中,他就要上前去抢,瞪著眼说:“喂!你抢我的银子是怎么回事?”那官人说:“我们不要你的,先替你收起来,等县太爷把你放了时,我原数还你。”言毕,三个官人出屋,“卡”的一声,就把屋门锁下了。
  江小鹤暗暗地骂道:“真倒霉!马去了,还打这冤枉官司!”
  站著等了半天,又扒著门缝向外看,就见门外不断地有官人来往,却没有一个来理他。
  江小鹤就咚咚他用拳头打门,向外喊道:“喂!开门呀!开门呀!要审就快审,打完了官司我好走得,你们可别耽误了我的事情!”他这样喊著,外面经过的人,连向他这屋子看都不看。
  江小鹤就捶门踹门大骂起来,直到他声嘶力竭,外面仍然没有人理他。江小鹤一赌气坐在地下,哼哼地喘气,但却无计可施。
  又过了许多时,才听见锁一响,屋门开了,外面的夕阳射进来,来的是四个官人。
  江小鹤就坐在地下仰首问说:“你们是怎么回事?”
  四个官人却一句话也不说,竟把江小鹤揪起来,连拉带推,把他带到大堂上。那大堂两边站著拿板子的官人,当中坐著个又瘦又矮的县太爷,两边的衙役都用板子敲地,说:“跪下!跪下!”
  江小鹤向衙役们冷笑说:“跪下就跪下,可是我没犯法。”随就跪在地下。
  那县官操著南方口音,问说:“你姓甚么?叫甚么?”
  小鹤像称字道号似地说:“我叫江小鹤。”
  县官又问:“你是甚么地方人,从哪里来?”
  小鹤翻翻眼睛,说:“我是西安府人,从镇巴县来。”
  县官又问:“你到川北是作甚么来了?”
  江小鹤说:“闯江湖来了!”
  县官把惊堂木一拍,说:“胡说!你这么点孩子就闯江湖?我想你年纪虽幼,可是你作的坏事一定不少。我问你,你在江东边是怎么杀死人的,抢夺了马和财物?据实招来,要不然可拿板子打你了!”
  江小鹤气得爬起身来,但他一起,又被两个官人把他按得跪倒。
  江小鹤就一面挣扎著,一面嚷说:“我冤枉,我没杀人,也没抢马,是昨夜我住北边的破庙里,半夜里有个贼把我的马偷走了……”
  他才说到这里,县官就连连拍动惊堂木,怒斥道:“凭你这样子还有马匹?大概不打你是不说呀,来,拉下去先打二十板子!”
  江小鹤晃摇脑袋喊道:“凭甚么打我?我又没犯法。”
  但官人们哪容他分说,拉下去,“吧吧”地就打了二十板子。二十板子不算重,可是江小鹤的屁股已然痛得难受,江小鹤不由哭了,并想:这样不行,倘若被他们把屁股打裂了,将来可就不能走路了。随就地嚷著说:“别打啦!我说实话!”
  官人又把他揪起来,冲著公堂当中摆著的大桌子跪倒。
  县官又把惊堂木一拍,怒斥著问说:“你说实话,如果不说实话,仍然要打你!”
  江小鹤喘了一口气说:“说实话,我真没有杀人!我是镇巴县江志升的儿子,我父亲在两年前被人害死了,我母亲也改嫁了。我向人探听出仇人的姓名,我要到外省投师学艺,好为将来报仇。临离开镇巴时,我拐走了鲍昆仑家的一匹马,我就到了万源县,不料我正在那酒楼喝酒,鲍昆仑就派人去捉我,我若是被他们捉住,立刻就是个死,所以我由酒楼跳下来,抢了一匹马就跑。没想到我把马抢错了,抢的是仇人的一匹黑马,这马性劣极了,半路上就差点没把我跌死。晚上我因为没有钱投店,就住在一个破庙里,不想到了夜间我正睡觉,就有贼人将我的马匹偷去。我惊醒了,赶紧就追,可是没有追上,却瞧见道旁扔著我的马鞍和一个死尸,我想那死尸一定是那偷马匹的人,他因制不住那马匹,才掉下来跌死了。我就从那死尸的身上摸出一包碎银子,挟著那个马鞍到了镇上,没想官人就把我抓来了!”
  县官听到这里才命官人将江小鹤押下去。
  两个官人推著江小鹤往监房里走去,一个就劝说:“小孩子,你乖乖的,准保不能叫你吃苦。你看刚才那二十板子打得你有多么轻,都是瞧著你小,可怜你!”
  江小鹤又叹了口气,说:“真倒霉!马匹去了还打官司!”
  当下把他送在监里,除去了脖上的锁链却给他脚上箍了一副镣。这监狱里有二三十个囚犯,全都是破衣露体,蓬头垢面,简直比鬼还难看。屋中有个尿桶,臭气逼人。
  江小鹤一被推进监里,他就靠著那冰冷的石墙站立,许多囚犯都拥过来,都像饿鬼似地龇著牙,问他打的是甚么官司,犯的是甚么罪。
  江小鹤烦恼地说道:“你们不要问了!我打的是冤枉官司,一点罪没犯就被他们抓来了,不容分说就打了我二十板子,这县官简直是混蛋。等著,江小太爷把武艺学会了的,咱们再算账!”说毕他推开众人,自己找了一块席头,就坐下发愁。
  晚间狱卒送来了那比狗食还不如的囚饭,他也没有吃。他心中叹息著江湖真是不好走,世间的人敢则是不讲理的多。他又想:为甚么别人尽欺负我?一定是因为我年岁小,我的武艺还没有学成。他娘的!我非得赶紧跑不可,赶紧投名师学艺去不可!
  他低著头用手去摸脚镣,忽然吃了一惊,原来这副镣是给成年人带的,他那瘦细的脚腕子,只要把鞋脱下来,绷著脚面一褪,立刻就能把这副脚镣脱掉,当时心中甚喜!暗想:不发愁了,能够跑了。于是他自己又把脚炼套上,便趴在席头上,老老实实地睡了一夜。
  到了次日,一清早,狱门就开了,进来一个狱卒,吩咐把尿桶抬出倒了,照例这倒尿桶的事是新犯人干的。当下就派了江小鹤和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孩子,两人抬著一桶尿,由狱卒押著,出了旁门,要把尿倒在南墙外一个垃圾堆上。
  江小鹤的镣本来是松,走路十分不便,才一出狱门他就跌倒在地上,哗的一声把一桶尿全部倾在地上。
  那狱卒的两只脚也浸在尿中,他喊了声:“小死囚!”一脚把江小鹤踢得在尿中滚了一滚,江小鹤趁势摘下脚镣,爬了起来,抡镣向那狱卒打去,只听狱卒暧哟一声,江小鹤却撒腿就跑。他不敢走大街,只穿著小巷走,跑了两条小巷,就见后面有官人追来,于是江小鹤更拼命地飞奔。迤逦著又走到大街上,直往南门走去,街上的人不知他是个疯子,还是贱人,因见是个小孩子便都躲开他,没有人上前拦挡。
  江小鹤一直走出了南门,却被一个官人迎面把他挡住,这个官人问道:“小孩子,你走甚么?”
  江小鹤却一句话也不答,扑上前去,两拳一脚把那官人打倒,然后又撒腿向南走去。因为走得太慌乱,不留神却撞在一辆骡车上,跟骡子碰了个头,他也掉躺下来。
  骡子几乎把他踢了一下,他立刻又爬起来,又往南飞奔。
  就听后面有许多人乱叫著:“截住他呀!截住他!”
  江小鹤他就像一只被猎犬追赶下来的兔子似的,甚么也不顾,只管低著头飞奔。地上又坎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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