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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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女人-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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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书商把帕派的朗读安排在下午,晚上安排弗兰卡·西丝的朗读。这样,他们就可同时解决两个朗读会的搬椅子和卖票的问题了。 
  妇女们可以在傍晚的时候就把孩子哄上床,逼着丈夫留在家里看孩子。她们就可以享受“独身的幸福”,来参加我的朗读会了。 
  “我读过你的书。”帕派说,“现在到处摆放着你的书!” 
  在吃过第一个德国饺子之后,我们就像同事一样以“你”相称了。让我对阿尔玛·玛蒂尔——我孩子们最好的朋友——以“您”相称,那简直没劲透了! 
  “觉得怎样?” 
  “写得很幽默,比较大胆,娱乐性也挺强的。我妻子不喜欢这本书。可能是因为我通宵达旦地阅读它的缘故。” 
  这很正常。那些希望建功立业的女人是不会阅读我的这本书的。她们穿着貂皮大衣,在雪地里把她们抽的香烟用脚踩灭。她们只读那些大部头的画册、哲学论文和法国文学。 
  “你们是性格不同的一对夫妻。”我说。 
  马丁点了点头。“我们当时结婚太快了。那时,我妻子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的女儿。” 
  “先有了爱情的结晶?” 
  “什么?” 
  “噢,没什么,我们的情况也差不多。我那时肚子里也有了我们的儿子,我的丈夫总是不沾家,现在我也不沾家了。”我笑着说。 
  “你们要离婚吗?”帕派笑着问道。 
  “是的。”我说。 
  “我们不能离婚,”帕派说,“我们也不想离婚。” 
  “我明白。”是那个不该出生的低能儿的缘故。 
  “家里有残疾的孩子就不能轻易离婚。这倒把我们真正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 
  “你大概是另一种类型的父亲,不同于威尔·格罗斯那种类型。”我说。 
  “我成了一个父亲。”帕派用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脸。“我们马上又要了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是健康的。” 
  “是的,我见过,是个男孩。” 
  “嗯,他叫贝内迪克,是个可爱的小家伙,现在已经上幼儿园了。莎比娜非要再去工作,我只好待在家里。我老有一种感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当然是无稽之谈。” 
  他抚摸脸庞的动作是那么动人,以至于我都想摸一下他的头。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马丁说,他从前干的是一种和现在完全不同的工作。他大学学的是音乐,毕业后每天晚上唱莫扎特的歌剧。帕帕盖诺是他最喜欢的角色。我能想像他演出时的样子:穿着有羽毛的戏装,手拿排萧唱着“我是个捕鸟人……”。在瑞士的一次城堡节日文艺演出上,他结识了现在的妻子莎比娜。她当时主持那次文艺演出。她学的是企业管理。 
  “她是个很棒的女人。她总是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是的。她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职业。” 
  这多少让我对她有些敬佩。 
  “那么你就放弃了自己的职业?” 
  “我为自己找了一个新的、很合适卡廷卡的职业。” 
  卡廷卡。我马上想起了帕派写的关于三只蚊子的歌谣: 
   
  右边躺着因卡, 
  左边躺着明卡, 
  中间躺的是卡廷卡! 

  帕派还讲了卡廷卡的出生。莎比娜痛苦地在床上躺了四十个小时,这期间他还有两场演出,怎么也找不到人来代替他。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得出场演出。 
  “帕帕盖诺想要个女孩。”在演出的间隙,他穿着带羽毛的戏装冲向电话。“还没有情况吗?” 
  “没有。阵痛又消失了。” 
  “没有人想听我唱,”帕帕盖诺那天晚上几乎有些怀疑自己了。为什么他不能在这种时候陪伴妻子呢?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啊? 
  在前后两场的休息时间里,他只是胡乱地卸了一下装,就开车去了医院。在那个夏日的下午,一切都很安静。医院大门前的桦树在舒缓地摇曳着。医院的走廊里空荡荡的,间或会看到一个探望病人的人在找着花瓶。 
  “明天我也在这里找个花瓶。”帕派想着,“因为明天我没有演出,我明天有空。” 
  他按了按产房门上的门铃。门上有字:禁止入内。 
  一个助产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您好!” 
  “我是马丁·保恩,是莎比娜·保恩的丈夫!” 
  “我是埃尔娜护士。”那个声音说,“您的妻子现在睡着了。您要进来吗?” 
  “不,我马上还有一场演出。” 
  “有什么要我转告您妻子吗?”那个声音问道。 
  “帕帕盖诺想要一个女孩。” 
  那个声音笑了。“我会告诉她的。” 
  于是帕派又飞快地开车赶回去演出了。 
  在演出间隙,他又打了两次电话。没有任何情况。 
  “现在又有阵痛了。您的妻子情况不妙。请您设法来一下。” 
  演出还在冷酷地进行着。观众们开怀大笑,热烈鼓掌。演出终于结束了,他汗流侠背地鞠躬谢幕时,观众的掌声响过耳边。这一切对他来说似乎是在梦里一般。他没有再次致谢观众就退场了,他跑向电话,妇产医院的电话号码他早就背熟了,占线。他没有卸装,也没有换衣服就冲进汽车,奔向医院。他把车停在不许停车的地方,三步两步地跑上了台阶,跑向晚上值班护士待的玻璃阁子……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肯定是有情况了!护士们、陪护的人、两三个一闪而过的白大褂……是的,所有这些人都知道情况,却对他闭口不言。也许莎比娜死了?他没有意识到,底下这几层的人不可能知道莎比娜的情况。他们都好奇地看着他,因为他穿着带羽毛的戏装,脸上的油彩已被汗水冲得乱七八糟,目光迷离地在深夜的走廊里奔跑。 
  他按了一下绿色门上的门铃。产房。禁止入内。埃尔娜护士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我在听,请讲!” 
  “马丁·保恩!我是莎比娜·保恩的丈夫!”最后的话无法听清,已被扬声器的嗡嗡声淹没了。 
  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他的脚步声回响在铺着白瓷砖的平滑如镜的过道里。 
  一切都是白色和绿色。墙壁、房门和人都是如此。白色和绿色。 
  埃尔娜护士出现了。 
  肯定有情况。 
  埃尔娜护士的脸。 
  为什么她什么也不说? 
  她盯着他看。噢,对了,带羽毛的戏装,脸上的油彩,汗水,迷离的目光。 
  “有情况了?”马丁用干涩的声音问道。 
  “生了个女孩。”埃尔娜护士说,“这是您所期望的呀!” 
  “是吗?” 
  “是的,不过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 
  我久久地看着马丁。他似乎离我很远,远在某一个产房里,远在五年前。我看着他的手,看着他那正把玩叉子的手。我把叉子放在一边,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中。 
  马丁,帕帕盖诺,帕派。 
  我用手拢了一下音乐家蓬起的长发。 
  他微微有些吃惊,但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我们现在这样很幸福。”他说。 
  “我知道。否则帕派也不可能让别人的孩子感到幸福了。” 
  “自怜的日子早就过去了。”帕派沉思着说,“我现在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有活力。” 
  “很好。”我说,“我也是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有活力地生活着。” 
  “我们今天相遇是偶然的吗?” 
  “不是。” 
  “我们走吧?” 
  当我们付账时,他没有松开我的手。 
  我们手拉着手。每个人都是用那只空手付账的。 
  我们要发票。 
  手拉着手,我们走了出去,漫步走向草地。草地舒缓地向山上延伸着。我们都没有说话。 
  小路变得越来越窄。 
  我们又不得不短时间地松开手。 
  他让我走在前面。我感觉到他看我后背的目光,听到他在我后面急促的呼吸声。 
  我们俩都知道,我们相聚,此刻正是时候。在无数天之后——像我说的,若干年之后——独自一人,静思生活的意义时,现在才是真正的生活。 
  前面有木栅栏。 
  路到尽头了吗? 
  只有当人们想着路已到了尽头,那么路才到尽头。如果不这么想,那么打开栅栏就行了。 
  我打开了栅栏。 
  道路延伸着,没入青草之中。 
  我们继续沿斜线向山上走着。一大群野蜂陪了我们一段路。 
  我们脚下展现着美妙的景色。线条柔和的山丘,房屋,繁花满枝的树木。它们变得越来越小。 
  在这上面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安静。在下面的某个地方不时有奶牛在哞哞地叫。 
  一条小溪。我们跳了过去。他用手抓住了我。我们笑了起来。他的脸有些发红,长发贴在太阳穴上,看上去很惹人喜爱。 
  帕派和我。 
  在路德维希堡的城堡里。恰好是今天。生命中美好的一段插曲。如果我是独自一人,我决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小溪往山下流去。我们沿着小溪继续往山上爬,越来越高。我们有节奏地喘息着。 
  我们到了山顶。一架飞机在夏日里隆隆地飞过我们的头顶。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我站着看了看。我的周围什么也没有,天空中也没有一片云彩。 
  最下面是人群。那些我们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们。 
  他们是那么遥远。 
  夏日。正午。也是生命的正午。 
  他拽着我一起倒了下去。如果他不先拽我的话,我也会把他拽下去的。和帕派在一起,我不想把“角色”分得太认真。 
  注意,有荨麻!我们朝右边挪了一挪。溪流。帕派把几滴水洒到我的脸上。真凉爽!我两边太阳穴的血管在突突地跳。我也把水洒了回去,洒向这个躺在我身边、喘息着的放纵的小伙子。 
  “噢,太棒了!多来一点!” 
  我洒得更起劲了。他脸上的汗水和一滴滴的溪水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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