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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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3-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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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房间里摸索,像是没有任何目的。他的家里没有什么家具。电视机是十年前买的,放起来图像都会抖动。柜子很小,其线脚已经脱落,他从里面拿出一件衬衫,放在一边。然后又是呆呆地坐着,目光遥远似梦。一会儿,他又翻开抽屉,抽屉乱得很。自从妻子走了后,他都没有好好整理过。他把手伸进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后来,他的手伸了出来。他的手上多出一支圆珠笔。他好久不用笔了,那圆珠笔已经不出水了,他非常细心地反复在纸上画。画着画着就有一股不平涌上心头,他越来越用力,结果;圆珠笔被折断了。他抬头看黑色的天,什么也看不见。雨还没有来临,空气混浊不堪。 
  后来,圆珠笔的水终于出来了。他想了想;在纸上写道: 
  “×××是我杀的,我有罪,我只好自杀谢罪……” 
  他从屋子里拿出一根麻绳。麻绳有手指那样粗,他紧紧地攥在手里……绳子一下子勒紧了老徐的脖子。老徐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气球。身子胀得没有了知觉。慢慢地,他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了。他的意识集中到脑袋。此刻,他的思维特别清晰,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好像他看清了人生的真相。他甚至有点儿迷恋这种感觉,觉得就此死去不免有点儿可惜。 
   
  8 
   
  这天晚上,徐小费处在惊恐中。他觉得这世界同从前不一样了,好像到处都是声音。这声音把他劫持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杀了那个人。他跟着那人时没有想过。当他跟着那人进入屋子,看到那人的家如此富丽堂皇,他突然感到委屈,他想也没想,就拿出刀子刺向那人。 
  自那以后,他一直在等待警察找上门来。他知道这次逃不了啦。也许这辈子他再也见不到老徐了。想起这些,他感到老徐真的很可怜,为他操心了一辈子,终于还是惹出了大祸。现在,他除了给他买几个包子,也许不能再报答老徐什么了。 
  开始他有些辗转反侧,但他毕竟太累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死。屋子里发生的事,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完全在梦乡之中,而且是一梦连着一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铁路线的高坡上,看着远去的窗口。那窗口里面有一个丰腴的女人。在无聊的日子里,他经常去偷看这个女人。现在,这个女人进入了他的梦中。但这身体激起的不是他的欲望,而是眼泪。就好像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他很想伏在她的怀里痛哭一场。 
  但做梦毫无逻辑可言,一会儿,徐小费又进入了第二个梦。某种意义上说,做梦和游戏是同一回事。现在,徐小费把游戏世界搬到了梦中,他成了一个侠客,在各路高手中所向披靡。但游戏的场景有所不同,是现实的东门口,人们面无表情,熙熙攘攘。他扣动扳机,向他们扫射。他们或应声倒地,或像纸片一样飞向天空。王勃就站在他的身边。王勃竟然对他十分友好,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叫他哥们儿。徐小费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心里十分感动,感动得身体都有点儿扭捏。他情不自禁地充满情感地看着王勃,好像他终于找到了组织,此刻,他愿意为王勃而死。 
  总而言之,那天晚上,处在惊惶中的徐小费做的两个梦,都算是美梦。徐小费感到很幸福。 
  原刊责编李秀龙 
   
  【作者简介】艾伟,男,1966年出生,浙江上虞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小说创作,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越野赛跑》、《爱人同志》、《爱人有罪》,小说集《乡村电影》、《小姐们》、《水中花》、《水上的声音》等。部分作品被译介到国外。现居宁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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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绵
张学东 


  经常乘车的人都知道,这趟中巴车战线拉得最长,从北门金三角虎狼般猛地蹿上公路,横冲直撞一路招摇穿过大半个城市,车速往往快得让乘客心惊肉跳,有时又故意磨磨蹭蹭叫人万分恼火。这种车开动时机器总是跟发怒的狮子一样轰轰吼叫,车尾喷着阴霾的浓烟,在路上走走停停又曲曲拐拐,像神话里的土行孙一样不顾危险逶迤驶到军区大院门口,才戛然停住呼呼喘息。中巴车属于私人运营的项目,司机和售票员多半又都是附近郊区不再种田的农民和他们的子女,车主用领到手的土地开发款置车办证干上了城市客运行当。这些人基本上没接受过什么正规训练,也不会讲普通话,成天操着去声很硬的方言招揽生意,见了站在路边的行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往车上生拉硬拽,嘴里一个劲地嚷着票价及主要途经站名,乍一听跟狂躁症患者没什么两样,往往惹得路人躲闪不及咒骂连天。那天,老牛头好像也是这样让一个叫四狗的小年轻硬塞上中巴车的。 
  起初,老牛头从家里出来,摇摇晃晃慢慢腾腾地移到街边。他一只手里拎着一只蓝布兜子,兜里鼓鼓囊囊的,看不出来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拄着根竹节拐杖,拐杖的弯手柄上缠着一圈黑绒布,那圈布早被老人的手掌磨得跟黑皮子一样光亮了。老牛头刚刚稳住脚,朝路的两头迷茫地张望了一下,他想分辨分辨方向。按理说老牛头这种年纪的人,是不应该出门四处走动的,充其量也就是在居民区内慢悠悠地散散步,或找个避风的地方晒晒太阳,可这天他非得出门。老牛头的小孙女病了,儿媳妇正在医院陪孩子输液——平时孩子的爸爸妈妈都在外面忙着讨生计,哪还有闲工夫操心自己的小孩,只把几岁大的小孙女留给他们老两口来照管。老牛头和老伴也知道他们的难处,又帮不到儿女什么忙,自然地看管小孙女就成了他们晚年最艰巨最光荣的任务了——这不,刚立秋没几天,小孙女就吃坏了肚子,再加上夜里又乱蹬被子,一时照顾不周,孩子拉痢疾险些虚脱了,只好住进医院治疗。 
  四狗和他们的中巴车这时正好开过来。四狗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狗,瘦了吧唧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脸也让风吹得又皴又红,倒是像极了公园里的猴子。由于职业特有的敏感,四狗远远地就发现了路边的老牛头。四狗眼睛放光,赶紧身手矫健地拉开车门。汽车还没停稳,他早就跟铁道游击队员一样一探头把自己整个人筛出车门,像一面旗子扑猎猎地挂在车外,嘴里嚷着中巴三中巴三……上来走哩。喊话间汽车一个急刹,四狗便飞也似的跳到老牛头跟前,一把就将老牛头的胳膊擒住了。老牛头年迈眼花,还没分清东南西北,自己已经让中巴车的售票员四狗扯到了车门口。四狗紧贴在老牛头身后,跟带领俘虏一般一个劲儿地把老牛头往车里推搡着。老牛头固执地原地跺着脚,当他终于分辨出这不是一辆公共汽车时,他就站在车门口,连声嚷嚷起来。不坐这车,我坐公家的,我有老年乘车证。四狗戏谑地说坐车还分啥公家私家,分那么清又不是找媳妇,快上快上吧,我们的车跑起来又快又舒服呀。说着,还是拼命地把老牛头往车上搡。老牛头死活不肯抬脚,可他的两只手几乎帮不上他什么忙,他一边要顾着右手里的那只兜子,左手还得拄着拐杖,这样一来,四狗很容易完全控制住他。 
  眼看老牛头就要被塞进车里了,他终于忍不住叫起来,你这娃娃咋回事,我说了不坐就是不坐,你死了活了硬搡啥嘛!说着,他的灰白的短胡子和稀疏的头发都跟着颤了颤。四狗见状手下稍稍松了点劲,可他并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反倒赔上嘻嘻的一张笑脸。他说,老爷子别生气么,坐谁的车还不是一样坐,我们车真的又快又稳当,你老不信先上来试试看吧,不舒服我不收一分钱。哪知老牛头还是坚持说,我说了不坐你的车就是不坐你的车……你们三八车开起来跟疯子一样,我怕吓出心脏病来,老汉我还想多活二年哩。四狗听了忙说老爷子你说得不对,我们不是三八车我们是中巴三!老牛头又说我不管你是三八还是王八,我就是不坐这种车。四狗还是穷追不舍软磨硬泡,他说你老一百二十个大放心,我叫师傅开慢点,保准让你老坐得舒坦。老牛头不再说话了,可腿脚依旧撑着股犟劲,他身体虽被四狗从后面围拦着,可他还是扭头朝公路上张望,他想看看公共汽车来了没有。四狗就明白了老头的意思。 
  这当间,车里的另外几位乘客也不耐烦地嚷嚣起来,急死人了,到底走不走嘛,等了老半天了!再不走我们可退票了!司机师傅也回头劝说车门口的老牛头,老爷子上来走吧,上来走吧,你有站着的工夫我们都把你拉到了!四狗就冲师傅挥了一下手,师傅会意,马上吱吱地挂挡给油门,车子就缓慢地移动起来。四狗乘机从后面架起老牛头,两只胳膊猛地一起用力往上托,老牛头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禁得住这股力量,硬生生被挟进车厢里了。与此同时,老牛头手里的提兜也咣当一声撞在车门上,他腿脚又一慌,左手一个没抓紧,兜子撒开手去,丁零当啷又稀里哗啦,里面的东西全部洒出来,弄得靠近门口的台阶和座位下面到处都是菜汤和米粒。 
  车厢里顿时弥漫开一股家常味十足的饭菜的气息。原来提兜里装着一只小铝锅,锅里是老牛头正要带去医院的午饭。饭当然是他老伴亲手做的,出门时老伴千叮咛万嘱咐的,唯恐他走路不小心有个闪失。老牛头当时还很不以为然地跟老伴犟了句嘴,说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快把你那心儿咽进肚子里去吧,我就算把它提到北京去也是万无一失的。老伴听他这么说就又默默回了他一句,说牛皮都让你吹破了,怪道你这辈子姓了牛!其实,老伴心里最清楚,老牛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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