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女人 作者:周雁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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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女人 作者:周雁羽-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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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守戟就是如此这般变本加厉的。海燕离得远,对他这个角色,避之还惟恐不及。鲁闽两口子呢,已经不再登门了。剩下的一个海鸥,如今也被发配到了单位宿舍里。赵守戟还怕什么呢?房门一关,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似乎是“嫁”给了秋千的没底气的男人了,现在,他就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他就是大王。他可以让这个叫秋千的女人欲死欲仙,也可以让她求生不成,求死不能。
  赵守戟的酒瘾也骤然变大。过去是一天喝两顿的,现在成了一天三顿酒,饭可以不吃,酒绝不能不喝。每天早晨一睁眼,就顺手从床底下捞上酒瓶子来,嘴对着嘴就灌上一大口。如果兴致好,就再去秋千身上,胡乱揉搓发泄一回。反之,就伸个懒腰儿,然后骂骂咧咧地起床。再看床上的那个女人,怎么看,也找不出当年小镇第一夫人的影子了。从前他须仰头而视的这个女人,如今,还不是惟他的马首是瞻?就看她对待海燕、鲁闽和海鸥的方式上,赵守戟就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女人的耳根子太软,大脑太混沌,又毫无条理和心机。事实是,秋千样样都遂了赵守戟的愿,赵守戟却越来越看轻了这个女人。他以前是怎样对待自家那个乡下老婆的,现在,他就会怎样对待秋千了。
  赵守戟的轻视,开始还仅限于家里。偶尔有男同事登门的时候,赵守戟不是摔盆子砸碗,就是指鸡骂狗,一刻也不消停,直到秋千脸上挂不住,来人也如坐针毡,自行告退而去。秋千对赵守戟的这一套小人伎俩十分反感,正待分辩两句,不料赵守戟的巴掌,比秋千的语速更快地来到,打得秋千眼前金花四溅,连杀了他的心都有。渐渐地,赵守戟连秋千为男病人下针,也不允许了。反正只要派出所里无事,赵守戟就摇摇晃晃地穿过大街,往半山坡的植物园里来。只要看见秋千又在为哪个男病人下针、灸疗,他会不问三七二十一,几步就跨进去,往秋千身后头一站,常常就把秋千吓个哆嗦。
  如果秋千运气再不好一点儿,正被赵守戟碰上,在和哪个男同事男领导说笑,那么,赵守戟会尽量平静了一张脸,把秋千从班上叫回家。只要回到了家里,秋千不是得饱受一顿皮肉之苦,就是要承受一番赵守戟非人的蹂躏。赵守戟一边动作着,那张喷吐酒臭的大嘴,在秋千的身上四处逡巡、咬啮,一边有理有据有节奏地自语:娶妻不娶死人的妻,买鸡不买邻家的鸡。唉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说啊,你笑啊,你叫啊,一时三刻离不得男人的,贱货!
  赵守戟不是个不要脸面的人。他一提上裤子,只要出了门,仍然一副笑眯眯的憨厚模样。他留在秋千身上的印痕,绝对不会超出脖颈以上部位。秋千的脸依旧完好,只有一双眼睛,经常是红肿着的,因为流泪的缘故。但是,真的不出一时三刻,只要赵守戟的三句两句好话一哄,秋千就又怀揣了星星之火,仿佛又看到了安生日子的来临。
  秋千现在,总算明白了海鸥的意义。她心里巴望着的,是海鸥每个周末回家。海鸥真回来了,秋千那要强的心劲儿,又不允许她,将满肚子的苦水向海鸥倾吐出来。但是起码,只要海鸥在,赵守戟就会避之三舍,躲到派出所里值班去。可是,海鸥也不是每一个周末都回家里来的。
  这一个周末,海鸥回来了。本来,海鸥放下些海关里发的福利品,赵守戟知趣地前脚走了,海鸥本想后脚就回集体宿舍里去的。无奈秋千眼巴巴地瞅着,海鸥只得留下来。
  秋千把海鸥留下来,除了想过一个安生的夜晚,还有一个心思。这个心思不为旁人所知。就连赵守戟,她也没稀得告诉。
  秋千一直跟春草通着信。除了对人生的关照之外,春草始终关注着当年与董亦剑的约定,也关注着海鸥的状况。海鸥没有读大学的事情,春草是后来才得知的。为了这个,她在信中把秋千好一通责备。但是事后一想,又觉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假若海鸥真的读了大学,又如秋千所言,是个又漂亮又文静又聪慧的女孩子,那么,她的华小阳还有什么指望?诚然,秋千在海鸥上大学这件事情上,是犯了一回糊涂。但这糊涂现在看来,不但犯得好,犯得当即立断,而且犯得顺天意、尽人心。尤其是最近,华小阳在部队上入了党,很快就面临着退伍还是提干的选择。春草需要在这个关键时刻,为华小阳取得一个抓手。
《秋千女人》第十二章(2)
  华小阳写给小姨秋千的信,已经来了一周有余了。信中除了例行问候之外,第一次提出,要海鸥给他回封信。表兄妹们十余年未见,海鸥想必已是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但是,在华小阳的记忆当中,仍是那个不爱吭气的、穿着小碎花衣裳的小女孩。他需要借助秋千小姨这条红线,将自己和那个可爱的小表妹,再一次联系起来。
  秋千就是身怀着这样的使命,把海鸥留在家中住一夜的。海鸥住过的小屋,如今重新成了厨房。最早的那间洗浴室也成了储藏室。和秋千睡在一张大床上,不知怎么,海鸥总感觉有一种混浊不堪的气息,在枕上、在被窝里,在周身蔓延。出于少女的洁癖,海鸥知道,那混浊那不堪,必定来自那个叫赵守戟的粗俗男人,那个曾经在她洗浴时蓄意闯入的继父。海鸥忍耐着,只为了秋千。
  海鸥身边,并不缺乏追求者。只是海鸥心里还藏着一个志向,是想工作上几年,再去考大学的。因此,她都以年纪还小婉拒了。秋千一说起华小阳,海鸥立马想到了父亲与大姨妈曾经的约定。这个约定,在董亦剑去世之后,曾经很多次被秋千提起。在海鸥听来,终究是很渺茫也很遥远的事情。因此,秋千在枕边一提,海鸥仍想以年纪尚小予以拒绝。她以为,秋千会立马翻脸,拿出点颜色给她看看。但是出乎意料,秋千居然忍气吞声,没再多言。只是把华小阳的那封信递给海鸥,很快就发出了酣畅的呼噜声。
  海鸥仔细读了华小阳的来信。华小阳的字体,大而柔软,怎么看,也不似来自一个军中男儿的笔底。诚如秋千所言,华小阳在信中,明确提出,希望海鸥能与他通信。海鸥的脸,一下子躁热起来。这是第一次,她和一个男子可能有所联系。但是,除了躁热,海鸥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触。她为什么就得和这个小表哥有所联系呢?
  凌晨时分,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秋千突然哑着嗓子,“啊、啊”地叫起来。那叫声,是从魇住了的神志深处,努力挣扎发出来的,令人毛骨悚然,惊得原本就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的海鸥,一个激灵就彻底醒了过来。她一边摇晃着秋千,一边喊着:妈、妈,醒醒啊!秋千终于在海鸥的呼唤声中,茫然醒觉,神色还留存着噩梦中的恐怖,满头满脸冷汗涔涔。海鸥问,妈,你梦见什么啦?秋千惊魂未定,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床边,前言不搭后语:亦剑,你来了?你不说话,只管瞪着我做什么?海鸥,你爸爸来了。你瞅瞅,你爸爸,他、他就站在床边,看着我呢。
  2
  秋千把董亦剑的骤然入梦,当作某种昭示,当作是董亦剑对他与春草的约定的重视与强调。她用这种思路,居然说服了海鸥,答应接收来自华小阳的通信。秋千心中暗喜,报功一般,立马把这一讯息通告春草。
  此时的华小苏,早已返城回到了春草跟前。昔日优秀的女知青,在处理个人问题上,一点儿也不替春草争气。军中那么多的子弟,同事中那些“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都是婚嫁的极佳对象。偏偏华小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当了几年知青,审美观大大转变,居然就找了城里一家照相馆里的技工,还是个“二婚头”。那个时节,照相工可不像现在这样,被人尊称为摄影师,好歹也属于艺术圈子里混的人,衣服上到处是口袋,随便就能从客户那里,把大把的钱装进口袋里。春草气得,连喝药的心思都有了,华小苏也挨过她的小而有力的巴掌。但是,华小苏就认定了死理儿,宁愿倒贴了,也要嫁给那个技工。
  华小苏居然就那么嫁了。春草没有出一分钱,连男方按照当地风俗,请求从娘家带一只饭碗过门,春草也铁了心肠,丝毫不为所动。娘儿俩从那一刻起,都是抱定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心劲儿的。直到华小苏生下女儿,那女儿又长得像个洋娃娃,又水灵又可人疼儿,母女翁婿们这才重新有了走动。但那女婿,在春草家里,就如林妹妹初进荣国府,是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的,始终入不了春草的眼。
  现在,轮到华小阳了。春草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是她惟一的最后的指望。说什么,也不敢再糟蹋了。华小阳还是选择了退伍。摘下了领章帽徽回到家,华小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春草商量,要去集圩看秋千小姨,实则是去看望海鸥。尽管华小阳每寄出两三封信,才可能收到海鸥的一封回信。但是,仅仅看着那清丽秀气的字体,闻一闻带着少女特有香气的信笺,华小阳的脑海里,海鸥的影子就不知闪动了多少回。海鸥的信中,仅限于谈些工作、读书方面的事儿,有时也说到鲁闽和海燕。
  华小阳最熟悉的还是海燕。因为海燕是离他家最近的一个。最初那几年,逢年过节的,只要海燕不回集圩,就到春草家里来。家里的台布被罩,都是海燕或钩或织成的。春草对待海燕的态度,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惜。她把海燕在她家里的所有劳作,都看作是理所应当的报恩方式。有时候,春草的语气举止,连最听话的华小阳也坐不住了。直到有一次,春草试图把华兆阳从前的警卫员,介绍给海燕,遭到海燕的婉言拒绝后,海燕这个不必付费的钟点工,才从春草家中消失了。春草情知是怎么回事儿,忿忿不平了好些日子,心说,不就是个孤儿么,没有我,你能有今天?还把你傲得不行啦?!
《秋千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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