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 作者:沧海有泪,桑田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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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 作者:沧海有泪,桑田遗珠-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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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仅是宫女、太监,便是掖庭待诏的宫人们、好不容易得了封号的宫妃宫嫔们,也难保哪一天不会消失不见。
  越接近皇帝,越是荣耀,也越容易失去性命。
  反倒是她们这种最底层的小宫女,每日在御花园修花锄草,居然活得长久,将皇宫的那些个大人物们都闲碎了。
  皇上似乎更加喜欢男子,后宫一直有这样的传言。
  皇上对后宫没有兴趣,即使立了二十余个宫妃,也很少召幸妃子。宫中可以看见皇上的身影的宫院只有三五处,就是这三五处,皇上也没有过夜。
  皇上只是与她们谈一下琴棋书画的雅事,或是逗弄一下孩子,就离开了。
  皇上没有自己的孩子,这宫中唯一的一双孩子是早已过世的敦厚的定王爷之后。当初,皇上要册立定王的侧妃为妃嫔的时候,朝中、后宫都有了大冲击。可惜皇上一意孤行,天子之意,无人敢挡。最终,皇宫多了一个云妃,也多了两个孩子,多了一些欢声笑语。
  这一夜,皇上在太液池边设宴,胭脂水粉、云鬓纱衣,远远看去就知道那里遥不可及。
  虽然是晚上,也是一样的亮如白昼,欢宴之语,时时传来。
  她们可没有幸运窥见那些贵人,她们只是负责清扫的小宫女,只在盛宴开始和盛宴结束以后,才会出来。
  约摸到了半夜,那里的人才渐渐散了,侍奉的宫女们将她们的主子扶回寝宫,太监们开始收拾。待到这些负责清扫的宫女、太监散去,就着夜色,她们便要工作了。
  她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偌大的太液池,因欢宴而华美,因欢宴而狼藉,她们,便是维护着皇宫的美丽的蚂蚁之一。
  主子们理所应当的享用着她们的劳动成果,也永远都不知道这大片的整洁背后的辛劳,她们这些小宫女,活着是蚂蚁,死了也还是蚂蚁。
  她在湖中捞着垃圾,这工作无聊而繁琐,但是她没有抱怨的余暇了。
  太液池一直都有恐怖的传说,那些住在莲叶下的水鬼,会在夜晚抓住走神的人,而后就有了替死鬼。
  这里是皇宫,是一切权力一切罪恶的中心,她是这里的一只小蚂蚁,死掉了,也不过是个没有人记得名字的小蚂蚁。
  皇宫是不是个好地方,小雅不知道,她只知道很多人想来这里,却在来了以后,后悔。
  深夜中有一片莲叶飘来,她不禁想到了那些诡异的传说。
  莲叶很大,这莲叶太大了,她看见莲叶上睡着一个美人:漆黑的头发洁白的衣衫,修长的身体微蜷,卧在莲叶上。白衣宽大,竟有几络浸在水中。这个美人的身边放了一张白玉琵琶。
  她不知道这人是人是鬼,只觉得像是莲叶中生出来的,轻灵中带着贵气。
  莲叶与她的小船撞上了,原来这不过是做成莲叶状的小船,美人穿的白衣原是几层薄纱。
  美人侧着身,微卷的黑发散落在白衣上,手指微张,他的面容在月光下闪闪发光,长长的睫毛,鼻息轻微,面泛潮红,宛若少女。
  他是谁?
  美人施施醒转,素手拨弄着黑发,眼睛微张,而后缓缓坐起。
  小雅想起了,这人就是那个樱花树下的美人。
  “又是你?”
  小雅呆住了,这人的身上散出浅浅的莲香,层层的纱衣下的身体有些冷淡纤瘦。
  可惜这个人已经不记得她这个平凡的小宫女了。
  “你是谁?”
  美人困惑地笑了。
  “算了,你是谁从来就不重要,倒是听你的口气,我们曾经见过。我们有缘相见,就是命运。我呀,已经孤独了很多年了,在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不再寂寞。我,就是这皇城里面的一抹幽魂。遇见我的你,是个不幸的人。”
  长发披离,衣带微散,恍若天人。
  小雅知道,这不是自己这等卑微的人可以碰触的高贵。
  天人太美也太冷,她只是一个小宫女,不敢碰触天人的高贵。
  美人也不过是将她当作一件装饰物,看她不再说话,他便抓起身边的白玉琵琶,叮叮咚咚的弹起来。
  莲叶小船继续漂流,流水渐渐冲淡了音符,他也消失了。
  唯一证明这不是一场梦的是一片纱衣。
  美人走后,她在水中捞起一片纱衣。
  这纱衣是主子们最爱的夏日衣物,穿在身上,便似什么也没有穿一样的清凉。
  小雅倒是更喜欢这纱衣浸在水中释出的香气,脉脉莲香,带着浓郁的水汽的香味,和那梦一样,美得不真实,有些诡异。
  我该不会爱上了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奇怪男人了吧?
  小雅怀揣着私欲,可是她不敢问,自然也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兢兢业业的工作中,时间的流动也会变得很快。
  秋风抚红了枫叶,她们的工作也就成收拾枫树林了。
  谁又能知道主子什么时候来赏枫?
  枫叶很美,和皇宫的每一处一样的美。
  她知道做奴才的不该在主子在枫林的时候偷偷进入,可是听见枫林里面的声响,她就忘记了小平的告诫。
  层层枫叶累在脚下,她没有发出声响。
  ——作了那么久的奴才,她也早就知道如何在干枯的枫叶上行走不发出声响了。
  她小心翼翼间走进了枫林。
  枫林中有一个男人在弹琴,白衣黑发,幽幽古琴。
  男人的身畔萦绕着菊花的淡香。
  人淡如菊,她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心中留过这个自己也不明白的词语。
  明明连这个弹琴的男人的脸也没有看见,她却觉得在纷飞的红叶中弹琴的男子恍若一朵淡菊。
  听说有一种菊花,白色的花瓣黑色的花蕊,想必就是为了映衬他这样的美人才存在的。
  她还是远远的退开了,她躲在树后。
  她不敢惊扰这人的雅兴,可是心中又有个小小的希望,要是他就是那个美人,要是哪个美人还记得自己,该是怎样的幸运。
  金色和红色,枫叶不经意间挥霍着最后的辉煌。
  男人一曲弹罢,抬起头。
  他自身边取出一个描了菊花的白瓷酒壶,倒了一杯,自斟自饮。
  “霜叶红于二月花?枫红还真是千古不变,秋水也是依旧冷清。可惜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陪我欣赏这份美丽的凄凉了。”
  美人饮了一杯酒,顺手将杯子扔了出去。
  小雅以为是自己的存在被发现了,却看见枫树林中有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走到白衣人身边,似要行礼,白衣人却阻止了。
  “阿轲,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要再拘泥这些礼仪了。我不想和阿轲君臣相称,太生分了。”
  君臣相称?
  难道这人就是——
  她呆住了,连呼吸也不敢发出。
  她不敢动,只是呆在原地,生怕被他们发现。
  ——为什么要害怕,小雅也不知道。
  “阿轲,这些年你一直在边关征战,仔细算来,都有三年没有见你了。”
  皇帝要阿轲坐在自己的身边。
  “我身边还可以亲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可惜在人前,我们是君臣,你是我的大将军,要是亲昵了,会引来非议。所以,就是要和你叙旧,也得屏退左右。这皇宫,有时候,我也做不得主。”
  “我,我,皇,不,是安儿。我也知道,在皇宫中,你是最寂寞的,可是当年,是你亲手选择了这样寂寞的未来。”
  阿轲年纪不过大皇帝几岁,口吻却仿佛长了皇帝十余岁。
  “我当初就劝过你,这样的执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可是你偏偏不信,偏要争权夺势,弄得现在——”
  “我不曾后悔,因为后悔也没有用。放弃的,会失去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我作茧自缚。”
  皇帝微笑着,看穿了一切。
  “倒是你,你从来就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你却为我作了那么多。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不该把你拖进来。”
  “从很久以前,第一次看见你,我就下定决心,一生一世都要守着你。只有踏过我的尸体,试图伤害你的人才可以走到你的面前!”
  阿轲也笑了。
  “我曾发过誓,我要用我的生命保护你。我知道,我存在的所有价值就是保护你!”
  “你这人就是太迂直了。”
  皇帝站了起来。
  “你如今也是三十而立,也该有个妻子儿女了。以你现在的条件,主动攀附你的人,应该很多。”
  “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臣到底是罪人之后,蒙皇上重恩,得到拔擢已是不胜荣幸,今生也只求侍奉在皇上身边,效犬马之劳。况且臣终年在关外,只怕——”
  “你是害怕自己误了女人的青春?不必在意,朕原就要将你调回京城了。”
  皇上长叹一口气。
  “如今天下已定,长年征战,也该给百姓一些休养了。朕知道百姓的赋税之苦。所以,朕要将你调回京都,再派些户部的官员去边关磨砺,屯兵垦荒。你看如何?”
  “皇上体恤天下,自然是最好了。”
  “而你的婚事,朕也要插手。”
  皇帝在枫林中漫步,白衣的长摆扫过,地上的枫叶沙沙作响。
  “你们刘家的血脉,不该断了。”
  她看见皇帝向她走来,他的白衣厚重,上面绣着银白的花纹。
  皇上是华贵不可直视的,她忍不住跪了下来,而后,就有冷冷的东西抵在喉口。
  喉口有一把剑,握剑的手是那个阿轲的手。
  皇帝冷冷的看着她,他还是不认识她,他将她当作是一个伪装成宫女的刺客?
  皇帝果然还是不记得自己。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她知道,自己性命不保了。
  宫中的规矩就是这样,抓到奴才偷听,就严惩不贷,何况自己还听到了皇上的事情!
  她会死,而后变成一抹游魂,徘徊在皇宫中。可在这生死的时刻,她反倒觉得皇上虽然还活着,更是一抹幽魂,就连他的眼神,也是鬼魅的孤独。
  全身都散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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