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风[梁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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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春风[梁凤仪]-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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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迹纵使短暂,也是好的。总好过绝没有奇迹发生。
  宋圣瑜火速回转头来。
  就在房门处,她看见了一个纤瘦的女人,一身的黑衣,披着一头的散发。
  下意识地,宋圣瑜后退两步,腰撞在露台的栏杆上,才被迫站定脚来,她惊呼:
  “是巽儿吗?”
  那纤瘦的身影,微微一怔。
  然后,飞快地冲上前,拥抱着宋圣瑜,狂喊:
  “妈妈、妈妈,是我,是我,不是姐姐呀,是我!”
  跟着,母女二人抱头痛哭,悲恸不已。
  过了好一会,宋圣瑜才慢慢回过气来,拿朦胧的泪眼看这位怀中的女儿。
  的确不是司徒巽。
  她只是司徒菊。
  怎么还会是巽儿?
  天下间谁有还阳的灵丹妙药,可以把她心爱的长女带回她身边来了。
  就算是幼女司徒菊的出现,也教她震荡。
  不是早已踏上她浪荡的旅程了吗?为什么又回到司徒家大宅来?更在于今天今时?
  司徒菊搀扶着她的母亲,自露台慢慢走回房里来。让她端坐好,然后司徒菊再坐到那小圆凳子上。
  宋圣瑜记得,司徒菊小时候最爱坐到自己跟前,把头枕在她膝上、听故事。
  每当圣瑜把故事说到一半,这小女儿便以睡熟了。
  司徒菊是司徒峰的宝贝,常对宋圣瑜说:
  “你三个孩子,一定是这最小的一个最好福份。能随时入睡的人是有福的。”
  如今,当真实现了吗?
  如果以一个被囚天牢、一个返魂无术来比较,这最小的一个孩子的确算是三个之中最有福气了。
  最低限度,司徒菊重新为人,纵使道路遥远,也还是有希望的。
  想着,想着,眼泪又簌簌而下。
  司徒菊以纸巾为母亲轻轻拭泪。
  “为什么回来了?”
  “想家、想你!”司徒菊说:“尤其在于年晚。”
  宋圣瑜很安慰,她知道女儿的心意。
  过往阖家团叙,今年冷冷清清,要是司徒菊不赶回来,那就只好独个儿过年了。
  “谢谢你,女儿!”宋圣瑜紧握司徒菊的手。
  “妈,别说这话,我回来也为乞求你的原宥!我受不了刺激,一走了之是对你不起的。”
  “傻孩子,骨肉之间,哪有隔夜的欲与怨?”
  “妈妈!”
  司徒菊伏在母亲膝上,那动作、那姿势,一如过往很多很多年一样。
  “外头怎么样?苦吗?”宋圣瑜问。
  “苦。苦不堪言。”司徒菊答:“我现在才知道,逃避不是办法。”
  宋圣瑜惊骇地说:
  “菊儿,你到底弄明白了?”
  “妈,以往,每个人都错得很多。”
  “谁说不是呢?”
  “然,只要我们知错、能改,还是有希望的。”
  “可惜,现今我们势孤力弱,司徒家只剩我们二人!”
  “妈,不用怕。只你一个都能撑得住,何况还有我。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玉姐刚走进来,告诉她们,晚饭预备好了。
  两个女人共聚在偌大的饭厅内吃年夜饭,气氛还是冷清清的。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就算一个家庭之内,只余女将,支撑局面,也是太寥落、太凄凉了。
  为了使气氛融和一点,不致于两个人不住地只一口饭一口饭的往嘴里送,司徒菊没话找话说:
  “妈,为什么你要把我的名字改做菊呢?我不是在年底才出生的吗?改名桃呢,跟我们的姓氏相撞,喊不响亮。可是,可以命名梅,又是国花、又耐寒、又应节,岂不是好?”
  “菊是四季花。每逢过年,我们家的蟹爪菊盛放,开得一蓬蓬的,粗壮茂密。我喜欢菊,是因为它虽非富贵,却平易近人,周年旺相,耳还带点秀气,女人最难得的型相,莫过于此。”
  的确,当年这小女儿出生,多少是司徒峰夫妇的意外。原本以为已有一子一女,很惬意了。况且生育长女之后,医生发觉宋圣瑜的子宫位置倾后,这对妊孕的机会是有影响的。谁知过了好几年,突然又怀了孕,弄得宋圣瑜不知是惊是喜。
  当然是既来之则安之了。只是司徒峰一早认定以易经的卦象替儿女们起名,长男为震,长女为巽,现今来了个新丁,名字成了问题,终于还是依照做母亲的意思,以菊命名,希望她福慧双修。
  司徒菊是否能如母所愿,现今也真难说了。
  饭后,司徒菊仍陪着母亲坐到偏厅去吃茶。
  年三十晚,谁都不会早睡,且难得母女相叙的机会。
  宋圣瑜直截了当地问:
  “菊儿,你是否真的不再往外跑了?”
  司徒菊很爽快地答:
  “是,这就留下来了。”
  “有什么计划没有?”
  “过了年,就跟妈妈到我们丰隆去上班!那儿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吧?”
  宋圣瑜惊骇地问:
  “你喜欢做生意?”
  “我喜欢重振家风。”
  “好志气!”
  “世界没有学不来的生意!妈妈。也没有努力不来的理想!”
  宋圣瑜听得很舒服,似乎眼前真的露了一线曙光。
  司徒菊问:
  “司徒家要重振雄风,是有希望的?”
  宋圣瑜一怔,这个大问题,怎么答?
  “你刚才已经说了,没有努力不来的理想。”
  “对。”司徒菊一挺腰骨,坐直了,再问:“我这次是深思熟虑才走回来跟你商量的。我想切切实实地问妈妈一句话,重振雄风,是不是你的理想了?”
  这才是一针见血的话题。
  道理很简单。如果宋圣瑜肯再战江湖,东山复出,为司徒家的财富声望,重整江山。这个理想被认定之后,世上必无难事。
  问题在于宋圣瑜是否有此心情?备此能耐?
  或许,宋圣瑜真的打算就这样投闲置散,可有可无的过掉这一生算了。
  已届花甲之年的人,硬说还有大把世界在后头,原无不可,但,实实在在临到有资格颐养天年之际,依然要奔波营役,从新收拾旧山河,是苍凉艰辛的一回事。
  未曾到过山之颠峰者,每每向上爬高一级,就是一份莫大的喜悦与鼓励。
  老早已在顶端云际,一下子摔下来,重头往上爬,每进一步,只有更添惆怅,几时才回复往昔之所有?
  宋圣瑜委实无辞以对。
  事实摆在目前,她一直只是被动式的收拾残局,支撑场面,从没有具体而积极地思考过、研究过,究竟应如何自处?如何打理司徒家的企业?
  宋圣瑜说:
  “这阵子,我们公司的重组功夫进行得比较慢,然,仍在进行中,就快有比较确切澄明的答覆予控股公司的大股东。”
  “妈妈,你要交代的人,其实不是我们。”司徒菊这样说。“妈妈,死者已矣,何必还念着要向他们交代呢?爸爸若还在世,我们怕就不用受这么多的磨难。他既是撒手不管,我们就自管自寻出路去,还要向他们交代些什么?”这番话令宋圣瑜错愣。
  司徒菊继续说:
  “妈妈,要交代的人永远只有一个,就是自己。”
  “这些日子来,实在太非驴非马了。”宋圣瑜不得不承认。
  “妈妈,要真问问你自己,如果你确实意兴阑珊,不愿在江湖上再历风险,我们还是山大斩埋有柴,不愁安安乐乐过掉下半生。要真如此的话,就无谓再苦撑着这个家了。”
  “你的意思是什么?”宋圣瑜吃惊地问。
  “把所有剩余的资产变卖,包括这幢大宅在内,把丰隆企业以及名下的一些附属公司结束,然后离开本城,移民到他邦去,颐养天年。”司徒菊非常认真。
  宋圣瑜颔首不语。
  心上有千千万万句的舍不得。想着,泪如雨下。
  “妈!”司徒菊扑回母亲身边,紧紧的抱住她。“如果你舍不得的话,就站起来,重头收拾旧山河去,我一定支持你。”
  宋圣瑜抬起迷糊的泪眼,嘴唇不住颤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
  “妈妈,请想想,现今的司徒家并非司徒福与司徒峰,更非司徒宋圣瑜的司徒家。一就是竭心尽力,恢复旧观,还我河山。一就是弃甲曳兵,归返园林,安享太平。何苦如此不伦不类,把家资、名声、地位。全部都阴干掉。明眼人不会为了我们支撑残局而投以同情一票。”
  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千古不易的定议。
  毋庸置疑。
  司徒菊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四'梁凤仪'


  这些日子来。宋圣瑜苦苦经营,也无非是过一日做一日人的政策,虽是强舒笑脸,人前潇洒,实则上,在自欺欺人。
  本城人物之所以能屡创奇迹,风生水起,全在于一、不浪费感情与时间。二、眼睛雪亮,谁成谁败,谁个斤两若干,谁人动静如何,全部了如指掌。
  宋圣瑜在浩劫之后这样子蹉跎下去,不是办法。
  司徒菊用了“阴干”那两个字,实在是神来之笔,太棒了!
  宋圣瑜说:
  “就算你是小辈,我也要谢谢你,是当头棒喝,暮鼓晨钟。”
  司徒菊点点头:
  “是大家反省,谋近而后动的时候了。一年之计在于春,明天就是新年,再三百六十五天之后,司徒家大厅内的桃花,是否仍由国内送来,妈妈,权操于你!”
  人面纵全非,也得要桃花依旧笑春风才好!
  “妈,我坐了长途飞机,很累了,想早点睡,明早再向你拜年。”
  望住女儿的背影,真是不胜唏嘘。
  宋圣瑜仍坐在偏厅那张枣红丝绒的双人梳化椅上。
  多少年的年三十晚,年夜饭之后,她就会与丈夫一起坐在这儿,守岁。
  儿女们一个个穿梭往来,都探身进来给他俩打个招呼,说几句吉吉利利的俏皮话,便又寻他们自己的年宵节目去。记得有一年司徒峰曾握着宋圣瑜的手,道:
  “热哄哄的团年饭一吃罢,就鸡飞狗走,各散东西,只余你我。”
  “这已是大幸了。”宋圣瑜随意的答。
  “你说得对呀!要是我像有些男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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