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解读儒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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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解读儒林外史-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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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和主要故事,它的每一自成段落的部分描写一个或数个重要人物,就是以
这样一些部分组成了全书。只有某些次要人物,常常在前后都出现,或者由
后面的这群人物谈起前面的那群人物,谈起前面的某些事情,这样来使全书
稍微有些联系,并使读者感到这一群一群的人物是生活在同一的时代之中。
这种结构可能是受了《水浒》的影响的。《水浒》也是一个部分一个部分地
描写了一个或数个重要人物,后来都汇合于梁山泊,汇合于在梁山泊排坐位。
和这种汇合相似,《儒林外史》的许多人物都参加了祭泰伯祠的典礼。然而,
逼上梁山是《水浒》中的人物的必然的结果,祭泰伯祠没有那样自然那样必
要,而且前面不少重要人物都不可能来参加祭泰伯祠,这样贯串全书的作用
就不大了。过去有人说:“《儒林外史》之布局,不免松懈。盖作者初未决
定写至几何人几何事而止也。故其书处处可住,亦处处不可住。处处可住者,
事因人起,人随事灭故也。处处不可住者,灭之不尽,起之无端故也。此其
弊在有枝而无干。”①《儒林外史》的这种结构和中国的古代小说的发展过程
有关系,和作者企图表现的生活的内容也有关系,这种结构上的比较松懈并
不能掩盖它的许多方面的卓越的成就,因而我们并不能用发展到后来的长篇
小说的结构的谨严来要求它,批评它;而且上面那样的批评也有过甚之处,
《儒林外史》的结构,包括它的人物和故事的安排次序,它的写法上的某些
联系,以及它的总括全书的楔子和尾声,都仍然是表现了作者的匠心的,并
非漫不经心之笔。但我们今天来写长篇小说,这种结构恐怕是不宜采用的。
长篇小说,有一个或两个以上的主要人物或主要故事贯串全书,不但可以使
结构不松懈,而且如果要写得更集中,概括性更高,也自然会达到了这样的
结构,或者会感到这样的结构更有利一些。结构在一个文学作品中当然是一
个次要的问题。结构上的缺点更无损于一个作品的主要方面的成就。但对《儒
林外史》的结构的看法是存在着不同的意见的,所以我们在这里也略为讨论
一下。

(原载《文学研究集刊》第1 册)

① 《缺名笔记》,据蒋瑞藻编《小说考证》561 页转引。

傅继馥——一代文人的厄运——《儒林外史》主题新探

鲁迅推崇《儒林外交》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讽刺小说,同时又感叹
“五四”运动以来,《儒林外史》的伟大没有人懂。建国后,人们初步运用
马克思主义研究《儒林外史》,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如在1954 年纪念吴敬梓
逝世二百周年的日子里所发表的一批重要的论文。不幸的是,不久,《儒林
外史》研究工作受到了文学、政治理论等领域里“左”的影响。发展到“文
化大革命”,极“左”路线也曾影响到《儒林外史》评论,借以丑化知识分
子,否定党的知识分子政策和教育政策,那就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了。

四十多年前,鲁迅关于《儒林外史》的伟大没有人懂的感叹,仍然在我
们的耳畔回响着。而要科学地认识《儒林外史》的伟大,一个根本的问题是
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科学体系,肃清“左”的流毒。这里有许多研究工作要做,
本文只能就主题问题谈一些不成熟的看法。

《儒林外史》究竟是儒林的丑史,还是儒林的痛史?一代文人是厄运的
受害者,还是厄运的制造者?小说批判的锋芒是指向遭受厄运的一代文人,
还是指向厄运的制造者?这是怎样确定小说的基本倾向的重要问题。

长期以来,有不少评论认为《儒林外史》就是揭露儒林群丑,有的至今
还认为“《外史》是一幅‘儒林百丑图’长卷”。然而,这种看法并不符合
小说实际。

第一回回目大书“敷陈大义,隐括全文”。作者提示的全书的主旨大义
是什么呢?打开第一回,迎面便刮起一阵可怕的怪风,传来一声惊心动魂的
呼喊:“一代文人有厄!”这就是作者对全书主题思想的提示,并且确定了
对一代文人遭遇厄运的基本态度是同情,一代文人形象的主要特征是厄运的
受害者,而不是厄运的制造者。全书通过一系列典型形象所表现出来的客观
意义,比这一提示自然还要丰富得多,深刻得多。它怵目惊心地展示了巨大
深重的厄运笼罩着一代文人:他们的思想被禁锢了,智能被破坏了,道德被
腐蚀了;却仍然保留着一些令人同情的、甚至是善良的品质。

一思想被禁锢

《儒林外史》反映了在封建社会的末世,一代文人的思想被禁锢,普遍
地陷于保守甚至到了僵硬的地步。

马克思认为“自由的意识活动是人类的族类的特征”。思想,就其本性
来说,应该是自由的,除了受客观物质世界的制约和检验以外,不应当再有
其他的束缚。文人就其工作的特点来说,应该是思想最活跃的。一旦思想停
滞不前,便愈来愈僵化。封建社会从制度上说,不是一个自由思想的社会。
中国自秦以来,在政治上是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在思想文化上也是严格的专
制制度,从来就缺乏思想的自由,知识分子也缺少自由思想的传统。这是就
总体说的。如果具体分析封建社会的兴起、鼎盛、衰落等不同时期,情况还
是很有差异的。汉唐时代许多文人具有毫不拘忌地汲取外国新鲜事物的广阔
视野和宏放气魄。李唐以前的许多统治者虽然尊儒家为正统,但是对释道两
家“兼容并包”,允许儒生出入佛老,也还没有类似欧洲中世纪教会那样的
普遍而严酷的思想禁锢。宋朝形成了理学,明初制定了八股,又大兴文字
狱。。清朝进入封建末世,文化专制变本加厉,把仅有的一点思想自由剥夺


殆尽。《儒林外史》虽然借用明朝年号,写的却是18 世纪上半期的清朝,真
实地再现了思想普遍地保守、停滞以至僵化的封建末世的典型环境。

封建思想也曾有过生气勃勃的时候,那时候它并不被人们当作宗教教条
来供奉。而到了《儒林外史》所描写的时代,便成为宗教教条,必须绝对地
盲从,不准认识和讨论。八股科举则把这一要求制度化了。八股文专以四书
五经命题,要求代圣人立言,必须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又规定只能依朱熹
的注疏解释,“非朱子之传义不敢学”,不准有任何独立的思考。《儒林外
史》中形形色色的儒生几乎都丧失了人类的“自由的意识活动”。马纯上连
给八股文做批语,也总是摘取《朱子语类》和朱熹作的《四书或问》的话,
不敢稍稍有所逾越。他说:“小弟每常见前辈批语,有些风花雪月的字样,
被那些后生们看见,便要想到诗词歌赋那条路上去,便要坏了心术。”思想
的保守和神经的衰弱到了何等的地步!

商品社会里必然出现商品拜物教。八股社会里也会出现八股拜物教。八

股拜物教是封建社会文人思想僵化的极端表现。鲁编修虔诚地宣扬:“八股

文章若做的好,随你做甚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

一条痕,一掴一掌血;若是八股文章欠讲究,任你做出甚么来,都是野狐禅,

邪魔外道!”八股文本来是窒息一切生动活泼的思想的僵硬模式,却被神化

为点金术那样的魔术了。马二先生劝匡超人说:“那害病的父亲,睡在床上,

没有东西吃,果然听见你念(八股)文章的声气,他心花开了,分明难过也

好过,分明那里疼也不疼了。”八股文章居然有疗饥止痛的奇效!这哪里是

对某一种学术的信服?已经是把物神化得宗教迷狂了。

对八股的顶礼膜拜必然最后归结为对封建君主专制的顶礼膜拜。马二先
生见到有前朝皇帝的御书,就“吓了一跳”,即使正当他游览山水之际,即
使周围并无一人,他也还是“恭恭敬敬”地“扬尘舞蹈”。对八股的迷信,
又招来了对其他超人间力量的迷信。周进、梅玖等迷信梦兆;荀玖、王惠等
迷信扶乩;马纯上则热中于求签问仙。用马克思的话说,这都是“丧失了自
己的人的自我意识”的表现①,都是思想僵化的结果。

在封建末世,思想上的保守僵化远远不限于八股信徒,而是一代文人普
遍的时代病。第一回在发出“一代文人有厄”的警报的同时,接着又指出:
“天可怜见,降下这一伙星君去维持文运。”作者美化王冕、虞育德、庄绍
光、迟衡山等是维持文运的“真儒”“贤人”。但是,吴敬梓毕竟是清醒的
现实主义作家,随着情节遵循生活的逻辑而发展,作者无可奈何地承认了真
儒们的失败。而且,形象大于思想。从形象的客观意义来看,这一伙星君不
但未能维持文运,甚至连自己也未能逃脱笼罩一代文人的厄运。真儒们把“以
仁义服人”作为施政的纲领,把“礼乐兵农”作为安民强国的经纶,把“文
行出处”当作抵制功名富贵的法宝。他们生活在18 世纪,却只知道简单地照
搬千百年前书本上的一套处方。这种对古代的拙劣的模拟,不也是思想保守
僵化的一种典型的表现吗?庄绍光明明知道“我道不行”,决定不去做官,
却又囿于“君臣之礼傲不得”,千里迢迢专程到京城,并细细做了十策献给
朝廷。结果自然是,可怜无补费精神。真儒们身上的迂腐拘执,并不下于八
股信徒哩!

①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 卷,第1 页。

二智能被败坏

中国封建社会里权力至上,知识不过是权力的奴婢。专制统治者把愚民

作为基本政策。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满足于世代沿袭的狭隘经验,并不需

要多少科学技术。从社会制度来看,在封建社会里知识并没有多少价值和尊

严。当中国封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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