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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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6-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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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开了饮水机,想喝点热水,吃点饼干。早上我匆匆忙忙出来,连早饭也没顾上吃。水还没热,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我不知道医院里又会出什么事儿。抓起电话,却是我父亲打来的。父亲在电话里让我明天到家里来一趟。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还想问问清楚,父亲已经挂了电话。我忙着又把电话打过去了,父亲挺不耐烦,说:“让你回来你就回来。”我小心翼翼地说:“爸,我明天上午还有个会,挺急。中午行吗?”父亲说:“行,你明天中午回来吧。” 
  我父亲张天康是个老大夫,也是个老干部,曾经在八路军里当过医生。解放后当过市第二医院的院长。今年八十多岁了,身体结实,还常常骑自行车上街呢。我总是担心得很。我两个哥哥都在外地,在这个城市里,就我一个人守着他。父亲有个头疼感冒,我就紧张。我总想给父亲找个老伴儿,可是父亲不同意。他说自己清静惯了。听出家里没出什么大事儿,我放下电话也就放了心。我穿上工作服,准备叫上其他院领导到各个科室去看看。这是每年春节后的惯例了。 
   
  三 
   
  今天开院长办公会。我走进会议室,除了党委书记陈大鹏没到,班子成员都来了。我问办公室主任赵光明:“陈书记呢?”赵光明说:“我昨天就通知他了,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我刚刚到他办公室去了,也没人。他应该记得今天开会啊。打他的手机,也不开机。”我抬头看看墙上的石英钟,九点整。我说:“咱们先开着吧。他一会儿就到了。” 
  我先传达了昨天卫生局的会议精神,接下来就讨论院里春节前提出的几个问题。都不是轻松的事儿。杨常在先是讲了讲最近几个医生辞职的事儿,还有几个春节前就要求调走的。我强调了一下,辞职不许可,调走也不许可。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想走谁也拦不住。可拦不住归拦不住,档案和职称本不能给。我当院长之后,把医院有高级职称的医生的职称证,都收上来放在了人事处。这一招儿我是从外地一家医院学来的。挺绝。所有辞职的,档案不给,职称本一律不给。这样也就挡住了一些想辞职的医生。我苦笑着说:“我知道,不给职称本就是一件不得人心的事儿,我肯定是要挨骂了。我听说有人扬言还要找人打我。打我也没有用,这职称本就是不能给,谁也不能给。这职称是六医院给办的,谁也不能得了好处就走。行了,这事儿就这样,今天再强调一下。讲下面的问题吧。” 

副院长方军平讲了讲天价药费的事,方军平发愁地说:“牛楚怀老爷子这几天大概是过春节过累了,倒是不告了。可是新闻单位的记者总在找。” 
  我苦笑道:“是啊,市委罗书记一定要我们拿出态度来。高市长的秘书春节前也给我打过电话了。” 
  副院长刘连成皱眉道:“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出面了,你们书记院长总得出面啊。我看记者可以见,我们错了就是错了。有什么不敢见人的。” 
  杨常在唉声叹气:“老刘啊,你说得轻巧,这些记者谁敢见啊,哪句话要是说走了板眼,那就立刻曝光了。岂不是乱上加乱么。这些记者都是些什么人啊?” 
  人们开始骂新闻记者。看着话题扯远了,我赶紧说:“行了,抓紧时间,牛楚怀的事情下来再说吧。反正事情已经出了,罗书记也好,高市长也罢,怎么处理咱们,我第一个顶雷接着。咱们讨论一下跟林定远合作的事儿吧。除了陈书记有意见,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少数服从多数吧。我还是那个意见,这件事就答应林定远了。方院长,你跟林定远谈得怎么样了?” 
  方军平摇头说:“张院长,谈得不轻松啊,他条件提得太高,他这几天跟我谈判谈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提出的条件是,如果进了设备,他要派会计,还要高提成。” 
  我讲:“讲定了的,三七开。” 
  方军平说:“林定远说不行。他一定要五五开。没商量的。” 
  杨常在笑道:“现在是咱们两家谈生意,咱们不能都听他的。这是利润分成的事情,咱们得坚持原则。” 
  刘连成说:“是啊,要不咱们图个什么啊?” 
  我笑道:“做生意么,总要讨价还价么。咱们再跟他谈么。”我想再听听陈大鹏的意见,可是陈大鹏还是没有来。我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十点多了。我又问了一句:“赵主任,陈书记怎么还没来呢?” 
  赵光明苦笑道:“我刚刚打他手机,还关着呢,陈书记是不是跟姚大夫要账去了?” 
  方军平也笑道:“可能啊。陈书记惹不起姚雨琴啊。” 
  姚雨琴是陈大鹏的爱人,是住院部的医生。住院部去年出了一件事情,一个病号跑了。因为近几年总有住院的患者逃费的,市里的各个医院先后都有了规定,住院的病号,实行医生负责制,即把责任落实到人头上。如果患者逃费了,医生负责追款。如果追不回来,药费损失由负责的医生赔偿。按说,照着这样严格的住院结算制度,这个病号根本就不可能逃账,现在第六医院住院部也和其他医院一样,住院的患者一天一结账。你今天没钱了,你就走人,医生不再开药。有人把这比作打麻将,一把一清。而且每天住院部的医生都查几次房,有人取笑说,感觉医生查房跟监狱放风之后查牢房差不多了,患者想逃走,跟越狱一样艰难。可姚雨琴负责的患者,还是跑了一个名叫刘小满的。刘小满是被车撞了,肇事的汽车逃逸了。刘小满被交警送来了。本来没掏押金医院可以不收的,可是赶上市里那几天正宣传救死扶伤的美德。六医院也得做做样子啊。于是,这个名叫刘小满的农民就住了进来,又是输血,又是急救,三天之后救醒了,刘小满先交了一千块钱,说过几天全部交清。又住了几天,医院催着刘小满交钱,刘小满上厕所的工夫,就穿着住院的病号服跳墙跑了。于是,差了八千块钱的住院费。姚雨琴只好去要钱,倒是找到刘小满的家了,刘小满就是郊区小李庄的,可是姚雨琴要了几回都要不回来,刘小满总躲着,家里锁着门,这样一来,姚雨琴就得个人掏钱赔偿。我听说,姚雨琴为这件事跟陈大鹏闹腾过好几次了,要陈大鹏代表医院出面去要钱。陈大鹏跟着姚雨琴去过两次,可也是都碰了锁。 
  杨常在不高兴地说:“这叫什么事儿啊。陈书记这个人就是自私,他爱人有事他就跟着去,如果别的大夫有事,他陈书记去不去呢?” 
  我忙说:“算了,算了,陈书记或许有什么别的事情呢。就算陈书记去要账了,也是去调查情况了。他是党委书记兼副院长么,追账也是他分内的事情么。咱们先开着吧。” 
  我这么个态度,别人就不好再说陈大鹏什么了。 
  我跟陈大鹏是1975年一起插队的高中同学。下乡三年,我们两个又一同考上了市里的医药中专。我们又是一个班。我们毕业后,就各自分配了。我们刚刚毕业,学历低的就不吃香了。我们又都重新考进了省医科大学,学习了几年。我们竟一同分配到了六医院,后来,陈大鹏还上了两年不脱产的研究生。按说这种关系,陈大鹏应该跟我非常团结才是,可是陈大鹏总跟我吵。班子里都觉得是陈大鹏不对了。是啊,如果不是我坚持,陈大鹏根本当不上党委书记呢,卫生局早就把他调整走了。 
   
  四 
   
  今天上午,我心里总也放心不下父亲,担心父亲有什么事儿。会议的议题没有讨论完,我就宣布散了会,通知大家明天上午接着开。我回到办公室,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我给冯建国打了一个电话,说我中午得去父亲那里,不回家吃饭了。冯建国已经好几天不理我了,今天好像还没有消气,在电话里气呼呼地说:“你是大院长,没必要跟我请示么。”冯建国就这样一个小性子,每次跟我吵了架,总得我先说软话才行。我忙笑道:“行了,还生气呢。那天晚上是我态度不好。我现在给冯校长道歉了。”冯建国这才没事了,说如果岳父那里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他马上过去。我刚刚要放电话的时候,冯建国告诉了我一件事情:“陆梅,你下乡的那个村子是不是叫靠山庄啊?”我说:“是啊。怎么了?”冯建国说:“你下乡那个村子有一个名叫山妹子的么?”我说:“有啊,是我的房东呢。”冯建国说:“她的女儿得了白血病。”我惊讶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的?”冯建国说:“山妹子的儿子林山在我们学校的城市学院上学呢。现在同学们都在给他的妹妹捐款呢。你是不是也捐点?要不我替你捐了算了。”我忙说:“别,你捐你的,我捐我的。对了,你们学校捐多少了?”冯建国叹了口气:“能捐多少呢?这些年社会上的这种事多了,人们都疲了。学校费了好大的劲,也就是两万多块钱吧。太多不了。本来我想把这点钱早些交给林山的家里,可是省教育厅非要搞一个什么仪式,搞吧。又说得教育厅的主要领导要参加,领导得到齐了,这些日子教育厅的领导又到外地开会去了。还得等。这叫什么事儿么。生气。”我恨道:“等他们都到齐了,那病人还不得耽搁了么。真成了形式主义害死人了。”冯建国骂:“可不是么。真他妈的。”他又说:“不说这个了。其实,这孩子是给医院耽搁了。我是听林山说的。”我问:“医院怎么给耽搁的?”冯建国恨恨地说:“怎么耽搁?你们医院黑啊,如果早期处理,这孩子就不会耽误了。”我叹气道:“不是没有早些去看么。”冯建国突然嚷起来了,电话震得我耳朵嗡嗡的:“早看?我听林山说,光他们县医院里,检查一下,就要好几千块钱。对一个种地的老百姓来说,岂不是天价?还不把人家吓跑了。你想想,一个县医院都这样,人家还敢到市里或者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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