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日光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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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日光机场-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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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他妈……操他妈……期货公司太黑,竟敢私底下对冲我下的单,还我钱我饶了他们,不还钱我告到中央也不饶……”左明肚中有了食,来了精神也来了气,愤愤而言。
    我是做证券业务这一行的,期货市场也略知一二,我心中清楚左明要回钱的希望大概只有千万分之一——即那家期货公司发善心把钱主动退给他……左明这种四、五百万的资金在期货市场只算是小泥鳅,由于当前市场法规有许多不完备的地方,漏洞很多,除非左明能从成千上万的期交所数据中查出他那单生意的电脑原始记录,否则打官司都没证据。象这样故意违规的期货公司肯定会事先做好了手脚,左明只有倒霉认命的下常但这些话又不好直对左明说,一个落水的人好不容易捞了根稻草,又怎忍心从他手中取走呢……左明不停自怨自艾,倒霉的人想起倒霉的人,很平直的意识流。左明的老婆本是他同学,结婚很长时间了,应该不会和他离婚如此绝情。转念一想,穷知识分子富贵以后再禁不住穷,乍富容易乍贫难,想一想如果我是他老婆,本来天天靓车坐着好房子住着大粒的黑珍珠白钻石戴着,忽然之间去如流水,肯定受不了这刺激……泰极否来,还真得多些观察,才能排解人世的沧桑。
    金融市场的暴发户大都很粗俗,男的几乎人人脖上有狗链子那么粗的金链子,手指上有大钻石戒指;女的则穿的稀奇古怪,花枝招展,过了更年期还象小姑娘那样蹦蹦跳跳,可惜没有任何青春气息倒有狐臭阵阵。时下写手们往往敞薄富人名人,嫉妒心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富翁和名人们也确实过于浅薄粗俗,时常令人不齿。站在开PARTY的酒店二楼,一大厅人个个看上去怪头怪脑,富人俱乐部简直就是个低能儿收容所,真不知道上天是怎样让财星降临到这帮家伙身上。我忽然见到不远的甜点柜旁站着个香港女作家卢妮,正仪态万千地拿腔作调用夹着大半英语的广东话同周围几个老女人说话。卢妮的那张脸常在香港电视的TALKSHOW中出现,今日看的真切,一张动了多次隆鼻、开双眼皮、拉发际、除腮骨、去赘肉、拉下巴、割酒窝等等美容手术的脸,加上腮红、胭脂、粉底、眉黛、眼膏、假睫毛,简直就不是一张人脸,可偏偏这张假脸充满了自信和狂傲。对了,还有个专吃名人饭的大陆作家为她写过一本传记,把她同张爱玲、冰心、萧红等伟大的中国作家并列为“本世纪中国最伟大女文豪”之一,真真的恬不知耻,耸人听闻!这个脸上挨了千刀的老娘们声音低沉,喉节硕大,说话回声还很沉,看来学习过美声发音法。快五十岁的人了,还穿个膝部以上的超短裙,两条干瘦的腿和扁平的屁股时不时春光乍泄那么一两下,两只黑色的吊袜带惹起人的不是性感而是呕吐感。
    “……这个老娘们儿看上去怎么这么面熟?”
    左明大概悲伤过度,目光有些迷离。他站在我身边,端着一杯鸡尾酒,虚乎着眼瞪了卢妮半天也没辩别出是谁。
    “是香港作家卢妮。”我说。
    “……卢妮……噢……”左明站着未动。
    如果在往常,他这个喜爱文学家的暴发户肯定会立马上去和那老女人兜搭结识,现在非常时期,左明兴趣顿减,只顾低头喝酒。
    新生的大户们顾盼自得,四处穿梭,拍拍这个肩膀摸摸那个的头,籍机多认识些熟人以更好地套得庄家消息。两个著名的、几乎可以天天在有线经济台露脸的股评家正唇枪舌剑,互相指着鼻子大骂对方是混蛋王八蛋,诱使股民陷入庄家陷进。“我的股评字字都是用金子写的,哪象你,全他妈用鼻涕写成!”名叫龙高的股评家是个五十多岁长相如同掌勺大师傅一样的红脸膛胖汉,指着戴眼镜书生模样的股评家飞升的鼻子,不屑地说。“哪管你是用金子还是用精子写的,我只知道你每篇股评出来都有庄家付给你诱导费……”飞升这句话激怒了龙高,他一个左直拳打在飞升左耳朵上,顿时飞升脸上的眼镜飞了出去。“我操你妈的……”飞升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腿脚却很灵活,还象散打运动员一样跳起来横扫一脚,可惜龙高躲得快,飞升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围一群新老大户嘴里都喊“别打别打别打……”但没一个去拉架,都端着酒杯观看两个股评家在那里练把式,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林学明很是赚了些钱。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负负为正,福祸相倚。如果不是因那对姐妹花的事进拘留所,他就认识不了韩高军;如果认识不了韩高军,肯定也没有今天生意上的成功。林学明仅在拘留所呆了一天,便几乎被牢头捧得断了肋骨,假如不是韩高军出手相救,那个嗜好白腚的牢头几乎就鸡奸了他。韩高军那天刚进拘留所的号子,但他那一米八的块头和眼睛里沉默而又狰狞的光芒让号里人一下子就知道这人绝非可以欺负之人。大家便一起和牢头整治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林学明。正当几个人按着林学明,韩高军看不过眼,说了句“整人就这么过瘾……放开那个人。”牢头脸上过不去,想大爷我不招惹你,反而过来挑战我在号里的地位,真不识抬举。牢头也是玩过摔跤出身的,系上裤带骂骂咧咧就过来,“是不是你痒痒也想挨两下!”话音未落,牢头自己还处于半勃起状态中的家伙就遭受了闪电般窜起的韩高军膝盖猛烈的撞击,“嗷”的一声哥们就昏了过去,近两百斤的身躯轰然倒地,脆弱的海绵体自此留下了永不能治愈的创伤。自然,范俊就安全了,韩高军成了牢头。号子里的世界是个真正弱肉强食的世界。男人之间真正的友谊只能在两种地方产生——战场和监狱。林学明交了钱出动后也想方设法把韩高军弄了出去,本来韩高军进拘留所只是为他没有身份证在市郊的下水道睡觉,赶上市里公安扫黑,在下水道抓了一个二十人的抢劫团伙,黑撞黑撞上了,审了团伙的人后发觉韩高军跟他们没任何干系,纯属流浪汉,那天晚上给他塞进拘留所也是即将把他遣送出关之前的临时举措。林学明为了报答韩高军,花三万块盘下了一个洗脚房,请了几个脚底按摩师,想不到韩高军管理极佳,黑白两道又能交通顺畅,每月都有两、三万的收入。两个月内范俊一口气又盘下了三个洗脚房,加之他又和一个什么车管所的女干部关系密切,在没有营业执照的情况下开业顺当,又不沾黄,当时洗发廊和洗脚屋纷纷关门,惟独林学明和韩高军的洗脚房一枝独秀,财源滚滚,使得他们很有了踌躇满意的劲头。
    韩高军是个十分沉默寡言的人,我和裴东见了这个人就心里怵得慌,他双眼中那道能射透人心的寒光总让人觉得不对劲。据林学明透露,这韩高军实际上是个从西北沙漠监狱里跑出来的二十年重刑犯,因哥们义气打人重伤入的狱。在狱里,韩高军和一个哥们儿有一次正干活儿,被一个年纪青青的小看守叫住,让他那哥们去大墙连刨个洞说是通下水管子。那个外号叫“老憨”的哥们屁股颠颠就到大墙边,抱镐就干,小看守看看窟窿挖得差不多,举枪就把那“老憨”毙在那里,子弹在头上开花,脑浆溅一墙。那北京来的小看守无非是思乡心切,想寻找制造个犯人想逃跑的事件立一功想早点回内地。韩高军急了,把情况上报,小看因此也被审查。由于越想越后怕,韩高军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跑了出来,受尽难以想象的困苦,吃了不少耗子和长虫等等东西,千辛万苦,跑到南方想逃香港。到这里以后才打听清楚逃港后只能当建筑地盘的散工,而且时时有被抓遣放回内地的危险,心灰意冷,好几天躺在下水道睡觉,又赶上抓抢劫团伙把他也网了去。也幸亏他铁嘴钢牙,装傻充楞,咬定自己是外地民工到这里找不着工作,露一点馅肯定又得给逮回大牢坐几十年监。
    韩高军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定生活,把几个洗脚屋管理的井井有条,又结识了各路朋友,每月把赚来的钱一元不少交给林学明。两个人互相知恩报答,林学明从附近的西完市花钱买个一套户口身份证给韩高军,改名换姓,真正意义上的“重新做人”。有了韩高军,林学明这个本来拉皮条而进号子的人既有了钱又有了地位,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畏畏葸葸的小职员了。
    (四十三)
    我到西南几省出差,只身一人拜访几个省会城市的证券机构及拟上市公司,以求访得第一手的财务报表,选择有价值承销的证券。逢周六和周日,无处可去,只能躺在宾馆的床上看电视,百无聊赖。西南地区的夏天空气很潮湿,在街上走会感到一身粘汗附在皮肤上,故而连出去遛遛的欲望也消失。不时有小姐的电话打到房间,问要不要人陪,均被我婉言谢绝。楼层的服务员象间谍一样,只要看见单身单住客人他就会及时把情况反映给小姐,电话随时而至。打电话不成,有两个小姐径直敲门到我房间来,很温柔很体贴地要解除我的寂寞。见小姐自动上门,不表示一下也不合适,便询问价格。由于所住是四星级宾馆,小姐要价格外狠,张嘴就是一千五,但马上小姐又解释说这个价格包括全套服务。虽然不知全套服务的具体内容,总觉小姐狮子大开口很不讲究以诚待客的原则。我推托说自己近日身体不好,说着话还哼哼两声,以示不能做这又出钱又出力的慈善事业。小姐马上给我打了个五折,说八百元也可考虑,但不包括高难度动作。见小姐如此咄咄逼人,非干不可,我只能说我有病,以化解她的耐心。“……我那地方前几天刚染上病,正烂着呢,怕传染给你……”小姐闻言马上起身,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很坚决地离开了。
    电视里的节目乏善可陈,假惺惺地,要不就是大呼小叫装模作样的港台电视剧,要不就是国内的一些描写企业家或商人暴富的电视片,主人公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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