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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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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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访替”的时候大人也参加。通常是由一位女家庭教师坐在大厅的角落里,高声叫着:“乌鸦飞!麻雀飞!”喊着喊着忽然出人意外地改口叫道:“安娜·伊凡诺芙娜飞!”如果“飞”字用在真正会飞的对象上,参加游戏的人应该举起一只手来;如果“飞”字用在不会飞的对象上,就不应当举手。谁做错了就罚谁一个“访替”:唱一支情歌,或者朗诵一首诗,有时也吻遍每一个参加游戏的人。

  捉迷藏和玩“坐坐”都是先用抽签的办法确定一个主角,再用手巾蒙住他的眼睛。玩前一种游戏时,参加者在房间里奔跑,蒙住眼的人必须“捉住”一个人,并且猜出他是谁。玩后一种游戏时,参加者坐在椅子上,蒙住眼的人依次坐到他们的腿上,而且必须猜出自己坐在谁身上。小姐们(有时是已婚的少妇)特别爱玩“坐一坐”,她们往往要在年轻男人们的腿上坐好半天。这时,有的孩子便没羞没臊地嚷叫:

  “你干吗老蹭来蹭去,象鳕鱼在堤坝上路痒似的!你大概知道你坐在谁身上吧!”

  快到七点,当年轻人已经跑够了、玩够了的时候,上了年纪的客人们从阁楼上走下来。侍仆们用托盘送来茶水;接着,另外一些仆人端来了各种糕点;客厅里摆好了新鲜的甜品。一句话,又要开始吃喝了,而且不到深夜,不会收场。喝过茶,女主人请年轻人跳舞,让一个女家庭教师用那架旧式钢琴给他们伴奏,于是,一对对舞伴便散布在宽敞的大厅里,蓬嚓嚓地飞舞起来。

  在小型的舞曲中,当时最流行的只有。支华尔兹:“Ach,mein lieber Augustin”①,跳舞的人随着音乐的旋律庄重地踏着舞步。法兰西卡德里尔舞和马祖卡舞被认为是基本的舞蹈,一直流传到今天。此外,也跳“爱打赛兹”②和“俄罗斯卡德里尔”(不过,后一种舞,我只记得它的名字了),这两种舞如今已经没有人跳了。上了年纪的客人们也跳马祖卡舞,跳得特别好的是格利高里·亚历山德罗维奇·彼尔洪诺夫。为了跳这种舞,他特别穿上波兰民族服装③,骠悍地跺着靴子后跟,跳完最后一个舞式时,他屈膝跪在地上,向围绕他旋舞的太太伸出左手,那位太太抛给他一方手帕,他在空中接过手帕,迅速站起来,挥舞着手里的战利品,沿着大厅再舞一圈。

  ①德语:“啊;我亲爱的奥古斯丁”。

  ②法语:ecossise,一种古老的四分之四拍的卡德里尔舞。

  ③马祖卡舞是一种波兰的民间舞。

  “跟波兰佬跳的一模一样!”场上的人们惊呼道。

  “好!好,班·彼尔洪诺夫斯基①!”人们鼓着掌,改用波兰人的姓氏向这位被激怒的巴林②欢呼,整个大厅响彻着嗡嗡的喝彩声。

  ①“班”是波兰人对贵族老爷的尊称,“斯基”是波兰人姓氏常有的语尾。波尔洪诺夫的姓被这样一改,他便成了波兰人;故下文说他被激怒了。

  ②“巴林”是俄国人对贵族老爷的尊称。

  午夜时分,狂欢终止,这一天便在晚餐席上宣告结束。

  第二天和头一天过得一样,只是盛况略微逊色一些。第一,客人不象头天那样多,因为一部分客人已经走了;第二,留下的客人因为头天晚上的辛劳,感到疲乏了。不过吃喝起来却似乎更加凶猛。晚上,虽然也跳舞,但是跳的时间不长,不到十点,客人们已经各自回到自己的下处,解衣就寝;安寝前,他们预先和好客的主人行了告别礼,因为明天早上九点前他们就要离开李柯沃,而那时两位老人还躺在床上养神。

  回红果庄的路上,我们往往要弯到波罗夫柯夫家去玩一天,离开波罗夫柯夫家后,又要去拜访柯罗奇金家和其他的邻里,因此,常常是在一个礼拜后,我们才回到自己家里。休息几天后,我们又出去拜访另外一些邻里,看完普斯托捷洛夫家,便转到斯洛乌申斯科耶镇,从贵族长斯特隆尼柯夫数起,没有一个小地主家,我们不去叨扰一番。

  到处是吃吃喝喝,但是我们觉得只有在斯洛乌申斯科耶镇玩得最痛快,因为在那里,除了斯特隆尼柯夫家,别的地主都比较穷,同他们相处不必太拘礼。比方说,在斯列普希金家,虽然因为地方狭小,不举行舞会,但是他们让各庄园的丫环们聚在一起,唱占卜歌;我对这种娱乐甚至比对舞蹈更加喜欢。客人们分别在几个庄园里过夜,这样,一连几天,大家常从这座宅子搬到那座宅子里。

  人们每年冬天也到红果庄来聚会两三次。说句公道话,在这种场合,母亲打破了她的经济观点,大事铺张,把节日过得非常体面。再说也非这样办不可。我家的宅子大,房间多,足够容纳所有的客人。食物的储藏也尽够大家享用。加上我们自己也要到各处去寻欢作乐,光叨扰人家,不还席,面子上也过不去。

  圣诞节前四、五天,游乐活动暂时中断,地主们回到各自的庄园里,以便在家人们中间清清静静地迎接节日的降临。

  “En classe! en classe①!”女家庭教师们郑重其事地宣布,经过一连串节日以后,连让孩子们回味一下的时间都不给,这真使孩子们痛苦极了。

  ①法语:进课堂去!进课堂去!

  圣诞节前数天,整个红果庄的宅子里都闹腾开了。洗地板,扫墙壁,擦门窗上的铜器,换窗帘,忙得不可开交。房间和走廊里,污水横流;女仆室的台阶上扔满了成堆的垃圾。空气中散发着泔水的馊味。总之,放置了九个月(这是从上次复活节算起的,那时一切都洗得干干净净)的一切肮脏物件,现在又搬出来了。

  圣诞节的菜肴,准备起来并不复杂。把猪圈里养肥了的阉猪宰了,做红烧肉和腌腿,再进城去给父亲买点鲜牛肉。这就齐备了。

  圣诞树、节日礼物,这些专为孩子们准备的东西,根本不在考虑之列。我们家的孩子们没有这份福气。

  圣诞节前夕,一切准备就绪,人们可以清闲地度过这一天。连丫环使女们也解脱了定期完成的劳作,闲散地麇集在女仆室里,屏息静坐,仿佛在等待那掩盖着一件大秘密的帷幕立刻便会揭开似的。无论是谁,小孩子也不例外,黄昏前都不吃东西;五点以后才开中饭,但父亲不出来吃中饭,他只是在晚祷后,临睡前喝两盅茶。中饭全是素食,而且大都是甜品。没有菜汤,只有梨子、李子干和葡萄干做的“甜羹”;第二道菜是浇水果汁的布了;最后是蜂蜜燕麦羹。

  七点光景,在家里举行晚祷。做祷告的人挤满了圣像室、相邻的房间和过道。不仅有家奴们,还有从村子里来的虔诚的农民。人们庄严地举行涂油礼①,接著作拔水祭,诵读三、四篇赞美诗。仪式结束得很晚,往往到九点半钟以后。这之后,大家匆匆地喝完茶,便赶忙上床睡觉。

  ①用油在前额涂抹十字,以示降福。

  第二天清早开始便是圣诞节。六点,离天亮还很远,整个宅子里已经忙碌起来;大家都想赶快“做完祷告”好开斋。七点正,弥撒开始,很快便结束了,因为神甫除了向地主们贺节,在中饭以前,还要到村子里为所有的人作“祝福”祈祷。不用说,教堂里更是被祈祷者挤得满满腾腾。

  作完弥撒,回到家里,孩子们亲吻双亲的手,有时还朗诵节日颂诗。这一天全家团聚在一起喝茶,甚至包括“好姑姑好姐姐”在内。大家竭力让时间在没有争吵的气氛中度过,避免一切引起冲突的可能。母亲用亲热的口吻同两位老姑子谈话;后者也和颜悦色的望着她。一向不大关心孩子们的父亲,这天也把老脾气改了,同我们开开玩笑。然而同时也可以察觉出,大家都忙着快些喝完茶,以免偶一不慎说了不得体的话,鬼使神差地把这节日的闲逸变成平日里屡见不鲜的争吵。

  圣诞节一共庆祝三天。在这段时间里,家奴们被分为三批,每一批可以到村子里去玩一天。可是,说实在话,我们孩子们这三天却过得很不痛快。我们在各个正房里闲荡,无头无尾、没精打采地交谈着,生怕弄脏或者撕破过节穿的好衣服,不敢玩声音过大的游戏,以免破坏节日的宁静气氛。宅子里一切都蒙上了睡意蒙眬的色彩,母亲不再听取田庄管理人员的报告,不知道如何排遣无聊的时光,一天要躺下去休息五、六次;丫环使女们无所事事,从早到晚坐在女仆室里打盹儿。这便是我们必须使自己的活动与之合拍的基调。

  全县的显贵们齐集在贵族长斯特隆尼柯夫家里迎接新年,为此,他举行了盛大的舞会。除夕那天,马车象流水般从四面八方驶进斯洛乌申斯科耶镇,大地主们留在贵族长府上,小地主们留在村中的熟朋友家里。不过,关于贵族长家里举行舞会的盛况,我在前面已经讲过,这里就不必多费笔墨介绍它了。

  赴宴和请客是整个圣诞节肉食期间无休无止的重要项目,这种宴会有时办得十分讲究,客人也很多;不过,大多数人只在好友圈子里欢聚一番。驻防我县的骑兵团在城里举行的舞会,是这些聚会中特别出色的一个。这个舞会和贵族长家的新年舞会要算我们穷乡僻壤的欢乐的最高峰。

  总而言之,一连整整三个月内,我们穷乡僻壤一直都在吃着喝着,象蜂房里的蜜蜂一样嗡嗡营营。也就在这同一段时间内,少男少女们彼此亲近起来。经过一番追逐,便开始考虑结婚,有的在圣诞节肉食期结为夫妇,有的把佳期推延到复活节后的第一个礼拜。

  人们在家里度过谢肉节。大家的心情如此紧张,好象由肉食期直接转入四旬斋的沉寂而肃穆的气氛中,要担什么风险似的。因此,他们把谢肉节当做再好不过的过渡时期,加以利用,以便摆脱三个月来的忙乱,稍事休息,并且逐渐减少肉食,使肠胃能适应未来的素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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