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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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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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列利亚·斯杰潘诺夫娜从前也有过一段不愁衣食、优闲自在的生活,相形之下,现在的景况,就显得更加不如人意。她本人出生在库利采夫家,那是个以交游广阔出名的好客家庭。她的丈夫是县警察局长,和他继任者梅塔尔尼柯夫一样,直到谢世之日,一直担任着这个职务。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好,快乐而优闲;切普拉柯夫弄的钱很多,花得也不计其数。丈夫耽于吃喝,妻子讲究穿戴,他们经常宴请宾客。快活的日子好象没有尽头。那时房子已经损坏,本当立即考虑造幢新屋,可是切普拉柯夫拖延复拖延,直拖到他魂归西天,留下他的寡妻和四个女儿为止。他得了中风症,突然死去,弄得连安葬费用也拿不出来。平日里,他们得过且过,从没想到积蓄一个戈比。头天晚上还是门庭若市,喜气洋洋,第二天一早便冷冷清清,空无所有了。

  这事发生在十年前。寡妇的眼泪流尽了。不久,卡列利亚·斯杰潘诺夫娜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不会理家,过惯了现成的日子,因此遇到第一个考验时,她自然立即手足失措了。幸亏女儿们还小,开销不需要太多,否则只好背起口袋出去讨饭了。还应该明白:昔日的欢乐已经一去而不复返,前面等着她的是全然不同的新生活。替寡妇说句公道话:虽说她省悟得迟一点,但毕竟还是明白过来了。

  她不得不请求村邻周济她。布尔马金老两口最同情寡妇,有一次,他们把她的小女儿柳德米拉接去小住几天,就此把她留了下来,和自己的两个女儿一道受教育。后来女儿们渐渐长大,从美丽的小女孩变成俊俏的少女。我上面已经说过,柳德米拉长得特别标致,军官们全管她叫米洛奇卡。应当为女儿们物色姑爷了,这对寡妇来说,无异于一场令人惴惴不安的考试。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骑兵团军官们身上,但是,这些青年军官虽然乐意赏玩美人们的秀色,却不想求婚。当卡列利亚·斯杰潘诺夫娜闪动着淫邪的媚眼儿(她本人的姿色也还能惹人怜爱),谈着独居生活的寂寞,谈着她有四个女儿(而且简直是仙女),她该多么福气之类的话时,连参谋处那些老光棍军官们也只是微微动动胡子了事。

  “我看您,谢苗·谢苗尼奇,”她勾引着克洛勃吉琴少校说,“老是孤单单一人!常到我们家去玩玩吧,要不然,对门对户,哪辈子也见不着面。”

  “太太,我一定去。”

  “一定去吧,没理由不去!我的女儿们……可以唱歌,弹钢琴给您听……晚上去玩儿吧,我们一定叫您过得很愉快。”

  果然,在这次谈话后的第二天,少校修饰得漂漂亮亮,浑身洒满了香水,在晚上七点光景来到“破庙”。正是初秋时分,黄昏早已降临大地;“破庙”的大厅里潮湿而昏暗。少校走进前室里,不见仆役,使假咳数声,又大声擤着鼻子,在大厅里徘徊着,等候女主人的接待。他的脑子里转着一个卑鄙的念头:最好是把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大女儿)这样的小妞儿弄上手,不过,不是娶她,而是让她……陪着喝茶。当母女们终于听见他的响动时,他已经这样幻想了十来分钟。

  “哟!是谢苗·谢苗尼奇!稀客稀客,请到客房来坐!”卡列利亚·斯杰潘诺夫娜在客房门口招呼客人,“客房里舒服些!”

  仆人送来两支蜡烛,接着,四个女儿闹闹嚷嚷,蹦蹦跳跳跑进来。少校把皮靴上的马刺碰得咔咔响,眼珠儿骨碌碌乱转。

  “敬您一点什么呢?”寡妇张罗着,“我知道,男人们爱喝掺罗姆酒的茶,可是我们,请原谅,没钱买罗姆酒,茶叶也没有。您不高兴来点牛奶吗?”

  “哪里哪里!为什么不高兴呢,太太?”

  寡妇辛酸地诉起苦来。丈夫活着的时候,他们家里应有尽有:茶叶,罗姆酒,葡萄酒,下酒菜……。还有几匹骏马,特别值得称道的,是有一辆三匹马拉的轿车。死去的丈夫为了添置这部三驾马车,整整挑选了两年,终于在她命名日那天,选中一辆轿车送给她,作为礼物……那时,她常常亲自驾车。村邻们来齐了,她叫仆人套好车,将四、五位骑兵军官安顿在车上,有的坐在前面,有的坐在旁边,一声吆喝,马车便风驰电掣地向前奔去。车子愈跑愈快。军官们害怕出事,对她叫道:“慢点儿,卡列利亚·斯杰潘诺夫娜,慢点儿!”她却偏偏越驾越快……

  “那时候日子过得真美,真快乐。要什么有什么,只有鸟奶没有①。喝茶的时候,又是罗姆酒、又是柠檬、又是鲜奶油,你爱掺什么就掺什么。不过,有时候也一边醋茶,一边问:您掺点什么?您掺点什么?掺柠檬汁吗?掺罗姆酒吗?可是晴天一霹雷,什么都完了……连贵客来了,也没有什么好招待!”

  ①诙谐语,意为什么都有。

  寡妇垂下头,偷偷瞟着少校,看他有没有同情她的表示。

  “我去弄一斤茶叶来,好吗,太太?……”他终于开口说,“顺便叫他们弄一瓶罗姆酒。”

  “嗳,您这是干什么!这怎么敢当!您要是弄点五味酒来您自己喝,象在家里一样,那倒可以。茶叶我们不需要:我们已经戒掉了喝茶的习惯!”

  “没关系,太太。上帝保佑,习惯是可以恢复的!”

  这些话是一个好兆头,特别是克洛勃吉琴一边说着,一边贪婪地盯着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弄得她面红耳赤、浑身发热。他出去弄茶叶和酒去了。

  “当心点,马莎,别放过机会!”卡列利亚·斯杰潘诺夫娜悄悄对女儿说。

  她们沏好少校拿来的茶,尽管已经戒掉了喝茶的习惯,还是心满意足地和少校一道儿喝了。少校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五味酒,连卡列利亚·斯杰潘诺夫娜也觉得心疼起来。茶也罢,酒也罢,他都不会拿回去的(把它留下来该多好),一下子快要把一瓶酒都喝光了!但愿他留下甜蛋黄酱①!可是克洛勃吉琴仍然一个劲儿喝着,同时愈来愈淫邪地逼视着马莎,并且自言自语地说:

  ①用蛋黄、糖和酒调制。寡妇家平日买不起酒和糖,无法调制招待客人。

  “最好是把这个小妞儿……不是娶她……是……她给我斟茶,我呢,就象眼前这样喝着五昧酒……”

  不用说,马丽亚·安德烈耶夫娜是这个临时安排的晚会的女皇。她唱完《别了,我的天使》,又动情地唱《朝露啊,别照红我的脸儿;晨露啊,别灌醉我的心儿》,少校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她在那架发着古丝理琴同样声音的老透了的旧钢琴上弹出一支《你别相信》的变奏曲,少校又感动得流下眼泪。他贪馋地盯着少女,卡列利亚·斯杰潘诺夫娜看到这副光景,暗自思忖:要不要回避一下,让他们两个单独留下来呢?但是她仔细看了看克洛勃古琴,相信他完全醉了。

  “再见吧,太太!”正当卡列利亚·斯杰潘诺夫娜对女儿的亲事想入非非的时候,他忽然告辞了。

  说完,他歪歪倒倒地走出了客厅。

  从此,少校常来串门。他每次到“破庙”,都带着一瓶罗姆酒,隔一周带来一斤茶叶。这分明是他想出来的一条“条令”。事情顺当地进行着,寡妇高兴极了,她愈来愈深地沉浸在女儿的亲事的幻想中。

  “您孤身一人,觉得寂寞吗,谢苗·谢苗尼奇?说老实话……寂寞吗?”她缠着他问。

  “有点儿寂寞,太太。”

  “那您就娶一位太太吧!我们这儿有的是闺女——花儿朵儿,满园子净是!”

  少校神秘地笑而不答。

  “真的!您在衙门办事,年青的妻子在家里管理家务,该有多美啊!现在是勤务兵侍候您喝茶吗?”

  “是勤务兵,太太。”

  “您瞧!到了那时候,晚上您就象现在这样坐着,妻子给您倒茶,您喝五味酒,该有多美啊!”

  “敢情是太美了,太太。”

  “那您为什么还这样办呢?”

  “最好……不这样,而是……”

  寡妇惊诧地望着少校,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她就恍然大悟。克洛勃吉琴作了许多明明白白的暗示,再没什么好疑惑的了,原来他想……

  把女儿嫁给少校的希望落空了。但是寡妇并不灰心,继续为女儿的婚姻积极地活动,一个不成,再找另一个。凡是有军人出场的地方,她都亲自出马,亲自跟他们周旋,逼着女儿们大献殷勤。总之,为了叫人看到好看的一面,她使尽了浑身的解数。但是她时运不佳,连那些最单纯的骑兵少尉们,也不知为什么总是诡秘地斜眼儿瞟着美丽的姑娘们,仿佛说:好是好,最好别明媒正娶,玩玩算了。“破庙”里的光景一无例外地吓跑了老老少少的军官们。

  小布尔马金出现的当儿,恰好是卡列利亚·斯杰潘诺夫娜开始失去一切希望的时候。看到瓦连亭·奥西贝奇之后,她不禁精神为之一振。内心的声音悄悄对她说:喏,他就是个……好姑爷:于是她又信心百倍地转起念头来。只有一点拿不稳:四个女儿中,年青人会看中哪一个呢?

  小女儿柳德米拉比三个姐姐漂亮。她既不肥胖,也没有姐姐们那种别具一格的陡直的大腿;相反,她甚至有几分清瘦,不过这清瘦恰好衬托出她那必将经久不衰的秀色。她身材修长,体态匀称,有一副初显轮廓的处女的胸脯,宛若从海浪中现身的维纳斯①。姣美的小脸儿微露娇痴的表情,金黄色的又长又粗的辫子垂在腰际。她的整个身子充溢着无限的温柔,而这比她那异常质朴的美貌更能使人心荡神驰。她不去迎接欢乐,却能招来异性的青睐、当人们瞧着她的时候,她嫣然一笑;当青年人在舞会上接触到她的腰肢,眼里闪射着火花时,她甚至仿佛感到不胜惊奇。

  ①希腊神话:维纳斯是爱情和美丽的女神。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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