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起明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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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起明回北京-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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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地卖掉了她自己原来的房子,王起明看到阿春如此执著,也毫不犹豫地把生意上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押了上去,为了这个房子,他的生意险些破了产。在这幢房子里面,藏着他的太多的记忆,有痛苦的,也有无比美好的。他和她的感情从萌芽到发展,到确立,都是在这里。他们在这所房子里,吵吵闹闹地共同过了近十年。从而立之初,到已过不惑。如今,说没就没了。王起明从桌上揪了块餐巾,擦了擦眼角。
  周教授非常准时地推开了快餐店的大门,他双手抱着一大堆教材,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王起明面前:“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哪里,我也刚到。”王起明客气地站了起来。
  “请坐,请坐。不客气,是这样,阿春让我把一张支票交给你。”周教授开门见山地说,说完他戴上老花镜,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阿春已签好了名字的支票。
  事情都如王起明所料。他微笑地点着头。
  王起明双手接过支票,瞟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又瞄了一眼他再熟悉不过的签字。他胸前觉得一阵鼓胀,鼻子也开始发酸。他知道他是不应该拿到这么多钱的,按房屋抵押贷款的比例他清楚。阿春只能贷出房屋本价的百分之三十,他根本就拿不到这么多,可阿春在支票上面写的数额,明明正是他当时所投进去的钱数。
  “我和她的父母是多年的朋友,都是西南联大的老同学。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和她称得上是忘年之交了。我是个很早就失去了妻子的人,我想,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周教授一板一眼地说着,他好像说到了年轻时代,说到了阿春,他的脸上现出一种兴奋:“她小的时候就是一个很可爱很漂亮的小女孩,长大了就越发美丽,越发惹人喜爱。实不相瞒,早在她刚离婚的时候,我就一直追求她,在某种程度上讲,你一直是我的情敌。老了老了,讲这些真感到不好意思。”
  “没关系,您说吧。”
  “我知道,她是不会跟你谈到我的,可我一直知道你。因为她时常跟我提到你,以前我每次向她求爱时,她总是拿你做挡箭牌,我哪里是你的对手,她是非你莫属深爱着你的。直到你离开纽约去了北京以后,我才又觉得有了机会。可没想到,她却有了另外的选择,去了佛罗里达,跟了那个付先生。看来,现在你我是同病相怜啦。王先生,我说这些你不介意吧?”
  “不,一点也不。就是有点不死心,我要是有她现在的住址和电话……”
  “有有有,我有,我这里有她的地址和电话。”周教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立即把阿春的地址和电话抄给了王起明。
  王起明喜出望外,他颤抖地接过了周教授递给他的纸条。
  周教授摘下了眼镜,狡猾地望了望他。好像在周教授的眼睛里藏着一种阴谋,一种生怕天下不乱,生怕佛罗里达的那个付先生得了手的阴谋。看得出来,周教授的意思是,与其说让阿春去跟那个姓付的,还不如嫁给这个姓王的。
  王起明看着纸上阿春的地址,心里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周教授,我,我不想吃饭了,我想先走一步。”
  “也好,也好。我下午的课排得也很满。”
  王起明起身就走,没走几步又被周教授叫了回来:“差一点就忘了,这里有她给你留下的一个便条。”
  王起明看完了便条,他没急着要走,反而倒是慢慢地坐了下来。便条上写道:
  起明:我相信你,为了我的生活,不,我的生存,你回来后一定不会再打搅我了,因为你很明理。咱们俩应该说是两清了。可能你会说账,可以清;情,清不得。我要对你说的是,账,可以不清;情,非清不可。我们都已这把年纪,实际一些吧。北京你是混不下去的。这些钱,可做你回来后缓冲之用。
  王起明看着这张简单的便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紧张、沮丧,还有恐慌。
  “王先生,我知道你的小说,在中国获得了很大成功,恐怕你现在正忙于写作,时间有限,可是,有件事非要你帮我个忙。”周教授似乎明白便条上写的是什么,也明白王起明心里在想什么。他好像是在故意和他打个岔。
  “行,帮忙,帮忙。”王起明的脑子仍旧沉浸在阿春的便条里,他神情恍惚地回答。
  “中央民族歌舞团,明晚在哥大演出,是我组织来的,可接待的人手不够,翻译人员更为短缺,我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
  “对,你是最佳人选,就这么定了吧。王先生,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洒脱一点,想开一点嘛。歌舞团漂亮的姑娘多得很,去转移转移视线,转移转移感情嘛。”
  “您还能再帮我一个忙吗?”王起明怯生生地问。
  “只要你答应我的,我就答应你的。”周教授的这种回答,听起来像一个厉害的商人在讨价还价,可在王起明的眼里,周教授却显得那么幼稚,简单。
  “请您就把我带给她的这些磁带,转寄给她可以吗?”王起明说着,“砰”的一声,把那一背包的录音带和录像带,放到了桌子上。
  “《北京人在纽约》,好哇,一言为定。”周教授看着手中的磁带,笑眯眯的,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
  周教授这种洒脱的人生观,对王起明确实有启发。歌舞团在哥大演出的当天晚上,他的感情视线还真的一下子就给转移了。不过,他的感情视线没有转到歌舞团那些漂亮的舞蹈演员身上,而是转到了一个美国博士生,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洋姑娘身上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歌舞团演出的当天下午,王起明吃了一点儿热狗算做午餐,就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哥大礼堂。他先帮着周教授和他的助手们,在礼堂的前厅挂起了欢迎中国民族歌舞团的横幅,在进口处摆上两个长桌子,桌子上整齐地码好彩色节目单,前厅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他又跑到了后台,在演员的化装室里布置一些鲜花和甜食。做完了这些活儿,他基本上就闲下来了,因为他的主要任务是给演员当口头翻译。
  离演员到这里排练的时间还有一段,他想趁此机会到外头抽支烟。刚走下台阶,烟还没点上,就从礼堂对面的一棵大树后面,传来了一把二胡拧轴调弦的声音,调好了音高后,就开始拉起了《赛马》。这首二胡名曲,王起明在国内曾听过几次,可从来没听过拉得这么难听的。碰到难点就卡壳,遇到高音就不准。不过,他倒能听出演奏者的顽强和自信,还能听出基本上是个傻子在拉琴。一会儿从中国来的专家就到了,是谁的脸皮这么厚,竟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出于好奇,他抽着烟,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大树后,定神一看,原来是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在拉二胡。这就难怪了,能不难听吗?他想。不过,他倒没有立即走开,吸引他没动地方的原因,并不是音乐,是演奏者的相貌。
  他站在那里抿着嘴,忍着笑,看着她演奏。他觉得,真是怪可惜的,这么一个难得的漂亮洋妞,为了《赛马》的难点,竟把她的嘴角都弄歪了。为了拉好快板,为了手指与弓子的配合,她那看上去很性感的嘴唇都揪到了一块儿,比鸡屁股还难看。忽而,那揪到一块的嘴唇又向外努着,上下牙紧咬,上唇朝左,下唇朝右地揪咧着。
  他笑出了声。
  二胡的声音停止了:“怎么,我拉得不对吗?”她会说中文。
  “对,拉得不错,挺好……”话没说完,他笑得喷出了鼻涕泡,弯着腰直擦眼泪。
  “为什么?难道我拉得很不好吗?”她中文讲得实在是鬼子味。
  “没,没有,你拉得很好。”
  “你为什么笑?”
  “我,我没笑。”他的鼻涕泡又出来了,而且还是带声的。
  “可是,我觉得,你是在笑我,我的感觉很对,不是吗?”
  这时周教授突然出现在他俩中间:“你们已经认识了吗?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Catherine(凯瑟琳)小姐,这是王起明先生。今天晚上你们俩人在一组,翻译组。”
  凯瑟琳站起来,热情地握住了王起明的手,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对他的猜疑和不满。
  “凯瑟琳是专攻远东当代文化娱乐的博士,她的论文题目是《中国经济的起飞与中国当代文化娱乐的互动》,想必就在未来两年之内完成。”简单地介绍了凯瑟琳,周教授又向凯瑟琳介绍了王起明:“他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他是中国畅销书作家。你认识他,可能对你论文的完成有帮助。”
  “真的吗?啊,天哪,我真是太幸运了!认识你很高兴。”凯瑟琳握住他的手,热烈地摇晃着。
  中央民族歌舞团在哥大的演出,获得了圆满而又巨大的成功。凯瑟琳更领略了中国歌舞的神韵,她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当翻译,追着一位歌舞团的二胡演奏家,让人家教她如何演奏好《赛马》。二胡演奏家是位女性,她不厌其烦地帮助凯瑟琳,认真地纠正她的弓法和指法。凯瑟琳是个聪明的美国女孩,她很快就理解了中国老师的意思,不过,当她一拉起来,还是原来那个味儿,手指还是那么拌蒜,嘴唇还是一个劲地往里揪,拉得还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大幕落下之后,凯瑟琳立即找到了王起明,拉住他的胳膊非要请他去喝酒,王起明也没有推辞,开着他那租来的林肯汽车,快速地驶向一个酒吧。这家酒吧坐落在曼哈顿上城,就在享有盛名的格林威治村旁边。
  虽然已近后半夜,可这家酒吧仍是热闹非常,他俩找了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坐下了,王起明叫了杯威士忌加冰,凯瑟琳叫了一瓶马尔蒂尼白兰地,斟满后,他俩就你一口我一口地表示祝贺。
  “为了歌舞团演出的成功,干掉。”凯瑟琳举着酒杯说。
  王起明抿了一口威士忌说:“你很能喝酒。”
  “我不是很能喝酒,我是太高兴了。Becausetodayismylu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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