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九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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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九辑)-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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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你要问,这故事发生在哪里,

  我会告诉你,美国!

  (凶手目瞪口呆地看着精神抖擞的丈夫,突然醒悟过来,扑上去想举起手铐砸
他。但已 经迟了,丈夫的同事们涌上,将暴力潜因重新发作的凶手押下,然后簇拥
在丈夫周围。)

  诗人(感慨地):咳,这丈夫终于找回一度迷失的自我,回到正轨。(拿出手
绢拭擦眼 角泪花,转向台下)对一出偶然的命案来说,有失有得,这样的处理不是
很感人吗?

  幕后合唱(忧郁地):阿女默无声,

  手巾掩口啼,

  泪落便如泻,

  移我琉璃榻……

  (但被台上合唱队响亮欢快的声音打断。)

  台上合唱队:找到了!找到了!

  找啊找啊找啊找,

  找到一个好朋友,

  敬个礼,握个手,

  你是我们的好朋友,

  好——朋——友!


  3美国 

    浓重的暮色无声地洒落下来。这是在商场门口,喧闹、人来杂往的门口。恍惚
间,某种气氛被定格,嘈杂声被发散,密集的人流模糊、放大,一切都变得缓慢。
一种悲戚之感,时间的卷尺,一个女人挎着购物包,腾出右手拿起爱立信电话,停
在模糊里。

  喂,我买完东西了,可能过一会儿回家。

  里头的声音回答说,他要去做按摩!

  哦,是这样,那我或者回家,或者去按摩院找你,苏慢慢说,然后关上电话。

  苏,暧昧的称呼或姓氏,苏珊?苏珊·波尔加?苏克尔?苏格兰裙?一个货币
单位苏? 有千千万万个苏。不幸的是,她是即将被选定的苏!每个苏的一生有千千
万万天,这只是属 于她普通的一天。在这关键一天,最后的一天,占据苏脑海最多
的却是她女友的一件绯闻。 她的女友陷入姐弟恋,最常见、许多男人也最喜欢的恋
情。女友跟那男子是在某公司认识的 ,那男子很喜欢她,什么都对她说,包括挣不
到钱,新婚和阳痿。许多男子都是阳痿的,那 女友对阳痿并没有判断力,只把男子
当成了小弟弟。她鼓励男子辞职,开办了律师事务所。 后来,女友又到男子的律师
楼,帮他打理办公室,并治疗他的阳痿,鼓励小弟弟的小弟弟。 小弟弟长大了,挣
钱了,开始在外面乱搞了。女友找苏哭诉,因为苏是律师楼的合伙人之一 。

  苏也有自己的小弟弟。

  不过,苏的小弟弟可不会乱搞。

  因为,他还不挣钱,没到这个份儿上!对这点,苏很有把握!

  年龄越大,挣钱越多,苏对世界的判断就越来越有把握和清晰。她完全可以控
制自己年 轻的丈夫,就像在律师楼里归整案卷一样把生活控制得井井有条。井井有
条?一个荤笑话? 有时候,她会和男同事们开玩笑,说一群男人到妓院里,答案就
是井井有条。她不忌讳同他 们说笑话,这样能显得她强干,跟男人一样强干。不过
她的确能做到井井有条。她让丈夫依 赖她,因为她的收入层次比他高,她同样也依
赖他,因为他既然依赖她就不会出去乱搞了。 作为丈夫,不乱搞是最重要的。如果
她察觉他情绪有什么不对头了,就会带他去按摩。她觉 得按摩对他、或两人都好。

  苏有过跟其他男人的一夜情。这是她丈夫所不知道、她也不会让他知道的。问
题是,如 果丈夫不处在她的层次上,就不会理解到她居然会想要一夜情。那不是一
个重要的男人,至 于比她年轻还是年长、干什么职业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
道理就跟逛商场时觉得消费 能力到了,就从架子上取过一件时装一样。那男人激动
地、手哆嗦着解开她的外衣,然后是 胸罩,她的乳房裸露出来。她也很激动、感到
刺激。新鲜的裸露,以她的工作,既紧张又忙 碌,是需要一些定期不定期新鲜裸露
的。那男人把她按倒在床上,赤裸的身体,她瞥见对方 黑色的体毛。她呻吟,她尖
叫,她快活!她需要把某种能量释放出来。原则在于,这不会影 响她跟丈夫的关系。
释放完了,就什么都完了,她和那男人又会把衣服穿起来。她选择男人 的重要一条,
就是这事可控制,要符合某种观念,对方也理解这观念,她丈夫不理解她的观 念,
所以她不会告诉他,做完爱,她又是好妻子了。她并不觉得自己不是好妻子,这是
她观 念的一部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可是,这是在哪儿呢?

  或者说,苏究竟过着的是怎样一种生活?

  苏会说,美国。或者说,她一直在按某种特定的标准在生活着,这种标准,要
求人简化 自己,强行前进。她在其中浸淫愈深,就发觉它越简单明了,对人有无穷
的驱动力,驱动所 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这标准是有弹性的,当苏努力达到,
就发现它对达标的人是富有 人性的,会允许她在限度内自由地购物、享受尊重、控
制丈夫和进行私通。当然这个标准, 一旦试图开始达到,也是永远不可能完全达到
的,因为它是一条路,一条笔直的路,一旦走 上去,就不能左顾右盼或停下来,必
须快快地走,跟别人比着走,否则就会被拉下,拉下就 会被取消资格,连控制小丈
夫和短暂私通的私人情趣都不能保留,所以苏总是尽量走得快。

  可是,苏,你到底累不累啊?

  累啊累啊,一提到这个问题,苏一阵委屈,几乎连眼泪都落下来。是的,为了
自己、为 了豢养的丈夫、为了这个家受人尊重,她几乎连命都搭上了。为得到她喜
欢的小男人,她唯 一的癖好,她在公司里足足等了好几年,然后才赶紧改行。跟别
人比起来,她已经迟了,她 必须加快速度。她清楚,以她的能耐,她永远都不能跑
到最前面,只能夹在人们中间跟着走 。可丈夫给她脸色,对生活不满,要取代她,
还有个凶手虎视眈眈地打算害死她,她怎么能 够不累呢?

  苏站在那里,拥挤、流动、嘈杂的商场门口,她觉得自己疲倦极了。越来越重
的暮色将 她包围,她在人群里感到很孤单。不自由主地,她回想起她短暂的一生。
真的很短暂,她爱 上了一个男人,然后就拚命地干。她接过很多案子,不停地辩护,
会见当事人,要求诉讼、 重新审理或调解协议。从每个人那儿,她都尽量多收一些
钱,她成了合伙人。她已经处在人 生的小小巅峰了,车、房、存折、丈夫、与陌生
人偶然欢爱与掌握了标准,即使家里的丈夫 想获取标准,成为她这样的人,他也未
必能迅速抵达,因为她已利用某种优势,先于他抵达 。真累啊,她想要哭!她突然
一阵脆弱。可是,站在她丈夫渴望抵达的地方,她怎么感到身 体发冷,精神恍惚,
开始怀疑起来了呢?

  苏模模糊糊地,想突破某种自身的局限。她尚不知道,她的生命即将结束。许
多女人、 甚至男人都有过类似的体会,当走在喧闹密集的公共场所,突然会有一股
懈怠,一种强烈的 灵魂出窍的感觉袭来,四周的景物、建筑、空气发暗,仿佛浸泡
在水里,摇晃、朦胧、发散 ,周围走过的人影与己无关,声音也无关,随之俱来的
疑问是,为什么会在这儿?而苏在那 天下午五点五十八,体会到的就可能是这种情
绪,一年中白昼较短的季节。她抓着购物袋, 努力不让自己涣散倒下,四周推推攘
攘进出商场的顾客谁也帮不了她,所以她愈发感伤了。 因为在这一瞬,她突然与他
们不一样了!可是,她又能怎么不一样呢?她跟他们完全是一样 的嘛!苏不知道,
这是她被选中的缘故。她有一种冲动,想冲着暮色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喊叫 ,可连她
自己都弄不清要喊什么。又没有人抢劫她,只会惹来嘲笑。有好一会儿,她精神脆
 弱,无援孤独,甚至觉得失去了标准。然后她抱紧包,慢慢朝停车场走去。她一个
劲儿地想 哭。缺了什么,真的缺少什么啊!这念头攫住了她。她想回去,告诉她丈
夫,这最后令她悲 哀的疑虑,还有刚才完整的一瞬。但是,她回不去了。在停车场,
一个年轻男子迎向她,出 示了证件或警徽,并对她说,在执行紧急公务,这里不是
在美国吗?一提到美国,紧攫着她 的无形的手就松开了。这是个机会,她应该多结
交一些关系!她就清醒了,于是她稍一犹豫 ,略为打量,便让那男人上了车。


                       冬季到沈阳来看雪

                              刁斗

  叶子的此行是否顺畅,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我只知道,她此行的开头障碍重
重,因为这是 她回广州前讲给我的。我说不好她在此行即将结束的时候,给我讲述
此行的开头是什么意思 ,甚至对她讲述的一部分内容是否真实都表示怀疑。可她那
么讲了,我也只能那么听,并且 也就照本宣科地记在了下面。毕竟,我这个故事,
得从她此行的开头说起。

  叶子要来沈阳看雪,休假前一周就买好了机票。那几天,正好赶上票价上调,
虽然涨出来的 几百块计划外开销与几千块的计划内开销相比算不了什么,可还是让
她有些心疼。花钱这种 事情是这样的,某笔钱一旦打算花出去了,好像就不再属于
自己,花的时候也能坦然许多; 可那些没打算花的,哪怕数额再小,若花了,也会
让人觉得冤枉。但叶子认了这几百块的冤 枉钱,定下来的事情她不想改。接下来,
出行的日子就一点点近了。出发的前一天,广州下 了一场小雨,宋宇去花园酒店与
客户谈判时,在湿滑的路上跌了一跤。一个腰腿灵活的大男 人走路跌跤,即使有道
路湿滑的客观原因,也挺荒唐,而更荒唐的是,这一跤,竟把宋宇尾 骨摔裂了。于
是,龇牙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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