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比谁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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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比谁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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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桦接过支票一惊,但联学已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张桦拿着支票发了一会儿呆,忽地一惊,急切地对出纳道:“赶快,赶快入帐……”
  上午九点,展览中心展厅前人潮汹涌喧嚣连天。三十多名警察封堵在展厅的入口处,一辆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在展厅旁的小广场外严阵以待。高音喇叭里一遍遍地播放着市公安局的通告:“北京国际绅士节”未经有关单位的批准而擅自举行,严重扰乱了首都社会治安和交通秩序。根据有关文件和国家法律,“北京国际绅士节”立即停办,请大家保持良好秩序,到“中心”售票处办理退票手续……
  与展厅外的汹涌喧嚣恰成反景的是展厅内的清冷安静。
  偌大的空间被一块块展板隔成一间间2X3米的展位,展位的隔板上贴满艳丽多彩印刷精美的宣传广告和企业简介,不少展位里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各样的产品:有洋烟洋酒洋服洋食,有电器文具书籍百货,还有什么保健护肤美容办公床上用品等等五花八门的东西。然而整个大厅都渺无人迹,似乎摆放在这里的那些价格不菲的商品根本就没有主人——它们似天外来客一般地静默着,窗外的喧嚣与激动似乎与其毫无关联。
  展厅入口的门架上,“北京国际绅士节”的巨大横幅正被几个工作人员取下。入口处右侧的贵宾休息室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十几个表情呆滞垂头丧气的男女,他们胸前都挂着“北京国际绅士节”的工作证。休息室的门外,席地而坐的几百家参展企业的代表们窃窃私语;不时有愤怒的骂声脱口而出,忽然有人气势汹汹地欲往休息室里闯,但被守在门口的警察厉声喝住,双方发生了争执,越来越多的人站起身来上前观望,摩肩接踵骂声起伏,一时间展厅门口人声鼎沸剑拔弩张。
  与此同时,首都国际机场的候机厅里,朱联学正站在磁卡电话前犹豫不决。他几次离开电话,但复又返回;磁卡塞进电话,刚接了一两个号码,却又被他烦躁地退出。这时广播里传出请旅客登机的消息,候机厅里的乘客们立刻提起大包小包涌向登机口。朱联学不能再拖延了,他迅速把磁卡塞进电话,急切地按下对方的号码。
  “雨新吗?是我,朱联学。”
  “哎呀朱总你在哪儿啊我找了你一早晨从凌晨四五点钟……”电话里一个女人带着哭腔喊,一时间令朱联学颇为感动。
  “我现在机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
  “机场?”电话里的女人难以置信地大喊,“你怎么在机场?你要去哪儿……”
  “别问了雨新,我不能告诉你。我原本是不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是……”朱联学顿了顿,艰难地说出:“可是我觉得,我……我不能对你……对你不负责……我会想着你的,如果……”
  电话的另一头,刘雨新刚刚走出中国大饭店的那间客房,付从之在她身后关上了门。当她把手提电话从坤包取出时,就已经预感到可能是朱联学打来的。但她没有想到朱联学竟然打算逃往外地,并且已到了机场,心里顿时有些怅然若失。她虽然是受付从之的差遣前来卧底的,但几个月的朝夕相处,朱联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此刻,她忽然感到,她确实已经喜欢上了朱联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挂断电话,决定不将此事告诉付从之。
  公安局X处,值班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处长副处长和大部人马都已去了展览中心,办公室里只有几个内勤在值班。
  这时电话又响了,一个干警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处长的吼叫:“那个什么盖洛普公司的朱联学有消息没有……查他的底儿没有……什么?没前科……他家在哪儿住……不知道?!派人去查……如果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仍没他消息,就发通缉令!”
  展览中心展厅外的人群已渐渐散去,然而警察们并没有轻松,几百家参展企业的近千名参展代表拒不撤展,静坐在展厅入口处的门厅内,要求警方交出朱联学并赔偿损失。警方在劝说无效后,当场拘捕了几个闹得最欢的家伙,于是人群一哄而散……
  首都国际机场,巨大的波音767飞机静候在跑道上,等候着塔台下达起飞的命令。机舱里,空中小姐正微笑着给乘客们讲解氧气面罩的使用方法和紧急出口的位置,并一再叮嘱大家在起飞和降落时必须系好安全带。她注意到一位坐在紧急出口处靠窗位子上的中年男人始终阴沉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对她的讲解和叮嘱充耳未闻无动于衷。于是她走上前去,微笑着再次提醒那人系好安全带。那人猝然一惊,扭头惊恐地四下张望,待看清眼前是位迷人的空姐后,惊恐的表情倏忽消失。他说了声“对不起”,系好安全带,复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塔台下达了起飞的命令,飞机开始滑行、加速,然后奋力挣脱地面,昂首冲向天空。在飞机脱离地面的刹那,朱联学一颗不安的心终于沉下去。
  北京城南永定门外皮裤衩胡同三号,一座挂有“中美合资1·2·3点子创意有限公司”招牌的四合院内,老板付从之正在给他的客户讲述一项庞大的商业策划。他坐在沙发里,膝盖前的茶几上散放着几份打印好的策划书。在他左首坐着两个年纪与他相仿神情肃然的中年人,聚精会神目不转睛的样子显然说明他们已被讲述者所深深吸引。付从之的有首坐着一个文质彬彬若有所思的年轻人,目光在另外三人的脸上逡巡不定,难以捉摸,间或扭头望向窗外,与窗台上几盆叫不出名来的花朵默默对视,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这微笑显得自然朴素,似乎天生便伴随着他。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风浪坎坷,这微笑始终不会间断,即使梦中,也不消散。
  这微笑使他显得乐观,自信,但也常常使别人感到难以琢磨。
  “杨建平,”他听见老板付从之在叫他,迅速转过头,身子稍稍向前倾,神情专注地倾听,“建平,这套策划由你来实施,怎么样?”
  杨建平一惊,没有立刻回答,迟疑地把目光投向对面的那两个中年人。那两人都报以鼓励的微笑,其中一个谢顶圆脑红光满面的人操着广东口音道:“小杨啊,看你的啦!我们这产品能不能一炮打响,这几十万的广告费能不能起作用,都拜托你啦!”
  “赵总过奖了……”杨建平显得诚惶诚恐,一边摆手一边笑道。
  “就这样定了。”付从之一摆手,侧过脸继续与那两人交谈。杨建平把身子靠回沙发里,垂下眼皮又恢复了刚才若有所思的神情。这时天空传来一阵遥远的轰呜,一架飞机从上空掠过。建平抬眼望去,目送着它与轰鸣一起消失在屋檐后,脸上的笑意悠然自得。
  飞机在一万米的高空平稳翱翔。
  朱联学默默地凝视着窗外。从起飞的那一刻起,他就始终这样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呆坐着。窗外是湛蓝无际的天空,机翼下是层叠起伏的厚云,极目所致,天际的尽头呈现出一道壮美绝伦的弧线,那是大地的轮廓,是天与地的交汇处,是朱联学此番如亡命般奔逃的地方——他凝视着那道弧线,心里涌出无限悲凉。
  “刺”的一声,朱联学被惊得周身一颤。他扭头急视,看见迷人的空姐正把一罐刚打开的可口可乐递给他身旁的乘客。然后微笑着问他需要什么。朱联学要了一罐啤酒。他觉得此刻非常需要激活一下他的大脑。这“刺”的开罐声似乎惊醒了他脑中的某种期盼。
  又是“刺”的一声,罐装的啤酒冒出一小股白沫被送到他手中。饮料车推走了,但“刺”、“刺”的声音仍在身后不断响起。朱联学喝下一大口啤酒,忽然联想起那开罐的“刺”声极像绸布被剪断时的“嘶”声——那是在剪彩时常能听到的声音。
  朱联学仰靠在座椅中,胡乱地想着,如果昨天傍晚没发生意外的事故,这会儿,他应该正在鲜花、美女与闪光灯的簇拥下为“国际绅士节”剪彩呢。他听到的应该是“嘶”。
  “嘶”的声音,而不是“刺”、“刺”的声音。
  昨天,可怕的昨天,讨厌的昨天,混蛋的昨天,他妈的昨天……他的大脑再次出现空白,右半球嗡嗡作响,间或出现撕裂的阵痛。
  第二节
  宁做第一,不求最好。“第一”的市场回报往往高于“最好”。然而,当你“第一”的使命行将完成并注定要让位于“最好”时,你必须立刻退出,毫不迟疑。
  “北京盖洛普公关咨询有限公司”是九十年代初成立的一家私营企业。老板朱联学在成立这家公司之前便已在京城商界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他的成名是靠营销策划,也就是所谓“点子创意”。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中国市场,泥沙俱下鱼目混珠。八十年代末的疯狂大抢购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一个可怕的生理学名词:疲软。对于众多刚刚进入甚至是尚未进入市场经济大门的中国老板们来说,这个蔫不唧的疲软俨若一个气息奄奄的病人一般,任你殚精竭虑不顾一切地倾囊而出,仍是泥牛入海难以激活。
  然而在这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朱联学却脱颖而出。他学历不高,而且“文革”中毕业的高中生也大多是荣誉性的,其真正的学识令人怀疑。但朱联学聪明好学肯读书,而且爱琢磨,对新鲜古怪的事情有极大的热情。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副好口才,往往能令听者深深折服而后言听计从。他在八十年代末辞去一家建材商店柜台组长的职务跳入商海,与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间经营装饰材料的公司,叫北京欣欣装饰材料公司。公司规模不大资金有限,难与众多国营的官办的或是外资企业展开竞争,再加上几人均是初涉商海没经验没业绩也没后台门路,开业后门可罗雀生意清冷。朋友们撑不住了,哀声叹气地认赌服输,一个个攥着空拳失意而去。但是朱联学走不了,因为他是法人代表,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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