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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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3期-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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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觉五、《中国日报》社社长顾希平。这两个不大不小的人物,看似无缘无故的入狱,使朝天宫更加震恐。 
  任觉五和押解他来南京的几名特务还在路上,蒋介石带着3名外国基督徒,澳大利亚的端纳、比利时的魏道明、美国的雪仆,回到奉化溪口小镇,开始8天自己选择的宗教闭关。就在这8天里,随着戴笠、肖赞育、曾扩情等人先后回到南京,对蓝衣社的不动声色的清洗开始了。 
  奉命调查、清洗的,正是戴笠。 
   
  对任觉五、顾希平的审讯进行得极为简单。戴笠受命问话:任、顾两人,在“火并”后是否意欲不受“团体”控制?是否经常交谈“打倒一二三、联络四五六、依靠七八九”一类的话? 
  这番问话让两人目瞪口呆,又只能低头认罪。早在1934年秋天,这两个人就曾设想依靠黄埔第七期以后的“新生代”力量,自成一系。这些商议都极端隐蔽,谁能想到隔墙有耳? 
  问话结束后,这两人开始了无限期的被羁押。戴笠似乎遗忘了他们,随后,他开始调查曾扩情、肖赞育。 
  事变当夜,几十名侍卫死伤,身为侍从秘书的肖赞育,却一枪未发,束手就擒;事变中曾扩情更替张学良发表过广播讲话。这两人都令蒋介石大为震怒,训斥为“肖赞育无勇、曾扩情无耻”。由于事实确凿,处置也极为便捷,肖赞育被勒令“停职候审”,曾扩情被几名如狼似虎的特工扔进了监狱。 
  第四个被扔进监狱的是河南书记萧洒。河南扩充民军的声势太大、动静过于招摇,被蒋介石认为“必有异心”。富有意味的是,对萧洒,戴笠亲自主审,萧洒也似乎深有默契,一口咬定组织民军是为“稳定地方、救出校长”。几天的审问后,戴笠以“似有异心、查无实据”的结论,结束了这个深不可测的审讯。萧洒与曾扩情等人成了难兄难弟。 
  紧接着,轮到了蓝衣社书记长邓文仪。 
  邓文仪的立案名目,掩耳盗铃得令人哭笑不得。罪名之一,是邓文仪担任书记长期间有“贪污”嫌疑;之二是“乱用经费”。 
  “贪污”嫌疑有两条线索。1936年,邓文仪在南京盖了一所极气派的洋房,以他9年的每月区区400元薪水,即使不吃不喝,也积攒不下这样的一大笔钱。同时,邓文仪的父亲这一年在湖南曾被土匪绑票。蒋介石在溪口召见了他,当着戴笠的面怒斥:“你如果不是贪污,你哪得钱盖这样大的洋房子?如果不是贪污,找了很多钱,为什么土匪会把你的父亲绑票?” 
  “乱用经费”针对的则是事变期间蓝衣社的开销。当时朝天宫共有经费20多万元,事变中,蓝衣社派遣数十位“代表”分赴各地,并频繁组织大型群众集会,这笔经费被花得荡然一空。蒋介石认为,这是“以国家资财,佐济不可测之居心”。 
  不论是按照国法,还是蓝衣社的纪律,两项罪名坐实的话,邓文仪都可以被判处死刑。但蒋介石决定“法外容情”。他先是剥夺了邓文仪一切职务,随后又勒令他进行检讨。 
  几十年后,邓文仪的儿子邓元忠写到,“至于邓氏(还)遭何处分无从得知”。以父子之亲、数十年光阴之漫长,仍然“无从得知”,可见邓文仪当时煎熬之深,几十年里一直视为隐痛。 
  然后,是贺衷寒。 
   
  一直到1937年2月,蒋介石才公开露面。他或者在平静的溪口,或者在杭州西湖的别墅,轮番召见大小官员。许多官员见到他后,都窃窃私议道,“委员长老了许多”。似乎那惊涛骇浪的14天对他的折磨,使他提前变成了一个老人。 
  这期间,他先后接见了蓝衣社最早的3个常务干事。最先接见的是腾杰。在蓝衣社经受了5年多从创始到离职、再到疏远的历程,这个不过32岁的青年,似乎已无当年的热情、自信和意气风发了。他变得老练、含蓄、深沉起来,经历了丧妻之痛,几丝鱼尾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他的眼角、嘴角。 
  只有他依然明亮的眼睛,显示着他身体里,还潜伏着的、一旦有契机就能再被激发出来的热烈与能力。他在蒋介石面前似乎也拘谨了,只是礼节性地问候了蒋介石。但对他,两个月来始终不苟言笑的蒋介石的面容上,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意,他说:“在通电内没有你的名字,很好。” 
  短暂的会见结束后,腾杰出任南京特别市市长。 
  腾杰之后是康泽。对康泽,蒋介石淡了许多,当康泽喋喋不休地汇报他的主要政敌、四川省主席刘湘在事变中的“异动”时,他用一句“知道了”来打断康泽。随后他给康泽一个重大的任务:由顾祝同代表军方,陈立夫代表党部,张冲代表政府,而康泽代表蓝衣社、青年,与周恩来等人谈判红军的改编问题。 
  会见即将结束时,蒋介石才表情平静地指示康泽,“……必须彻底解决刘湘,把四川经营成抗日圣战的大后方”,他要求康泽草拟出具体的行动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著名的“四川整军会议”。 
  康泽闭门草拟计划的几天里,一个午后,蒋介石召见了贺衷寒。这次召见的时间很长,对这个从前的得意门生、已被认为“脑后生有反骨”的人,蒋介石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以著名的“娘希皮”咒骂开场。 
  “娘希皮!我在前方挨枪子,你们在后方坐地打冲锋,叫讨伐。我还没有死,你们就穿白衣,骨头还没硬,就想改换门庭?!……” 
  对一阵接一阵的咆哮,贺衷寒拿出的,则是他同样著名的涕泪俱下。他笔直地挺立,既不辩解,也不低头。据说,蒋介石整整怒叱了小半个钟头,贺衷寒则涕泪满襟。 
  蒋介石的声音终于低了下来。他想到的是什么呢?是私人的念旧,还是理智的政治呢?是顾念起近10年前的黄埔,他还是一个势力单薄的武夫时,那个亲近他、推崇他的年轻才子呢?还是仅仅考虑关、杀贺衷寒的话,会使许多仍然追随贺衷寒的人心灰?…… 
  一切都已经无可考证了。但,贺衷寒此后10余年的郁郁不得志,从这个午后开始了。三个多月后,他被派出国,赴欧洲考察。南京官场普遍认为,这是蒋介石对高级军政干部免职的习惯手法,事实上是一种放逐。 
  在西安被俘特务处人物王新衡,几十年后信誓旦旦地说,贺衷寒在出国以前,“曾受到更严重的处罚”。不过对此,肖赞育、袁守谦一直坚持“绝无此事”。 
   
  1937年3、4月间,蒋介石的再一道手谕,终于到达了朝天宫。手谕很简短,但充满着威严、不容更改的语气:“……即日起,停止一切团体活动”。 
   
   
  第二十章安魂曲 
   
  1 
   
  1937年7月7日,在午夜前不久的黑暗里,一队日本士兵,人数是区区的135人,在宛平县城附近的卢沟桥向中国驻军开枪射击。此后三周,夹杂在谈判、妥协里的,是零零星星的枪声。这枪声到7月28日,随着日本首相在东京发出“根本解决中日关系”的叫嚣,迅速扩大。四天之内,几千名中国军人战死。 
  7月30日,在庐山,蒋介石发表“和平业已绝望”的著名演讲。8天后,这个与会者包括周恩来、林伯渠,规模巨大的军事会议,形成了“全面抗战”的决议。 
  随后,蒋介石作出了他一生中最大、也最有争议的赌博:把主战场从华北转移到上海。8月11日,在上海,一面是桂永清教导总队等3个最精锐的师,进入了阵地,战争一触即发;另一面,史诗般的大迁移开始了。 
  8月13日,80000名中国士兵,向12000千名日本海军陆战队员,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次日,空战开始,高志航等人一举击落6架日机。 
  “淞沪会战”爆发了。 
   
  向内地迁移的大潮,在淞沪的枪林弹雨中,艰难地、然而执拗地进行着。先是146家工厂的2500名工人,他们负责把1万5千吨设备运送到武汉。然后,是639家私人企业,约4万名工人,总共12万吨的设备。 
  无数轮船、木船,停泊在下关码头,继而一船一船地消失在长江深处。装载、搬迁工作进行得如此混乱,乃至出现了工人与宪兵相互开枪射击的场面。而身后,机关枪、重炮的轰鸣声越来越郁闷,从日本本土用航空母舰运送来的援兵,渐渐逼近长江口了。 
  工业大迁移之后,是教育界大迁移。几乎是战争一开始,在华北的南开大学、清华大学,在上海的圣约翰大学、复旦公学等,就遭受蜂群一样密集的日机的轰炸。南开大学变成了一片瓦砾,清华大学被洗劫一空,上海的几所大学,也天天都有人被炸弹炸成齑粉。就是在这样的浩劫中,迁校运动悲歌般地进行着。 
  北大、南开、清华三所大学的数以千计的知识者,换上草鞋和粗布衣裳,他们或乘火车,或坐轮船,但是大多数人都仅凭一双脚,向湖南、湖北、云南,进行着几千里的长途转移。继而,中央大学、同济大学、暨南大学、中央艺专……总共77所院校,数以万计的教师与学生,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随着战争的不断扩大,他们越走越远,越走越荒凉。其中从北方一路步行而下的11名教授和257名学生,其路途的百折千回、困苦艰险,几乎可以和长征相提并论。在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先是跋涉几千公里,来到长沙,但此时,刚刚在长沙落脚的西南联大,已经迁移到昆明。于是,他们继续行进,在这个行进中无一人走散,无一人折回,一直到次年夏天才到昆明。 
  迁移、逃亡潮从工业界和教育界蔓延开去了。数以百万计的普通居民,也纷纷带着简单行李,加入了涌向西部的人流。此后几年,在武汉、在重庆,他们都被当地人称为“下江人”,由战争带来的语言、习俗、婚姻等东西部的大融合开始了。而淞沪会战的形势,越来越悲观,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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