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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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3期-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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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主人家里,三五天才回来一次。由此你可以想象那天晚上大平和玉娃躺在温暖被窝里的情景。那天晚上,玉娃讨债似的连续三次骑到大平身上纵情狂荡,甚至在大平肩头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牙印,痛得大平龇牙咧嘴,忍不住拿手去掐她肥腴的后臀,说日你妈你要吃了我啊?玉娃益发颠荡乱扭,双手捏抚着翘颤的乳头,一副狂情迷纵的模样,说就吃了你就吃了你就吃了你嘛!直闹到三星稀落,两人才烂泥似的沉沉睡去。第二天太阳升起了老高,大平才拖着酸软的双腿走出了村子。事后许多人都说他们看见大平背着那口枣红色的工具箱经过自家门前,像只美丽的红色大蝴蝶翩然出了村口。 
  记忆中这是一个霜华满地的潮润的早晨,田野里飘荡着浓浓的白雾,阳光透过雾气斜射下来,照得路上的白霜和牛脚窝里的薄冰晶莹闪亮。大平走出村子不久就感到小腹发胀充满了尿意。大平扭头朝四周看看,就向左边一个水塘的枯草丛中走去。其实这时大雾迷漫远近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大平完全可以侧过身去就在路旁把问题解决了。可神差鬼使大平偏偏就走下大路,去了水塘边的草丛。大坪在草丛中叉开双腿立下,刚掏出下面那东西尿了几滴,寂静里就炸雷样地响起一声狂吠,然后一只黄毛大狗就从浓雾中蹿射出来,闪电般地扑到了他的裆前。大平大惊失色,慌乱中只看见那黄狗的双眼猩红如炬,闪射出一种血腥可怕的光芒。大平知道这是一只疯狗,但不明白冬天里为什么会出现疯狗。大平撕裂似的惨叫一声,即刻捂住下体栽倒在地上,背着枣红色工具箱的身子弓蜷着不住地抽搐,脸孔深深地埋在潮湿冰凉的草丛里。大平的鼻端飘过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以及草木冰霜清凉的微香,但脑袋里却盘绕着那个令人困惑的问题:疯狗一般都出现在春天油菜花盛开的时节,可这个冬天里为什么竟出现了疯狗呢? 
  追忆故乡流逝的岁月对我来说是愈来愈难了。现在有两条路摆在面前供我选择:要么搁笔不写,要么就袒露心底的一切。你知道我是在沉默多年后才鼓足勇气写这篇小说的,自然不肯轻易放弃,但要袒露心底那些秘密,我又感到胆颤心惊如芒在脊,那种弥漫全身的惶恐和忧虑使我握笔的手也开始了哆嗦。 
  在那些寂寞的雨天里,我面对城市苍茫的雨景回想故乡时,最让我难受的是故乡孩子的早熟。许多年来我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我发现乡村是个天然浑朴的大学校,在那片野荡无遮的世界里,有关性的教材遍地皆是。乡村过早地启蒙和训练了孩子们的性欲,并把一些罪恶的种子悄无声息地撒播在了他们幼小的心田里。 
  城市的雨越下越大了,阳台边上贴墙的泄水管里发出激越的流淌声,雨丝随风飘进窗来凉凉地打在脸上。如烟的往事和一些生活的碎片从雨雾中浮起,我看见一个男孩穿着露出脚趾的破鞋和旷荡的大人旧衣,蹲在一处残垣下面,把手指头含在嘴里,望着地上来往穿梭的蚁群发呆。 
  这个男孩叫小明。小明有一个硕大的头颅和一对黑亮的眼睛。小明那双黑眼睛里总是闪荡着探究秘密的幽光。许多大人见了小明那种思考老成的目光都忍不住要打个寒颤。 
  记忆中这是一个晴丽的初秋的上午,一个邋遢猥琐的汉子赶着一只壮硕的公猪走进了村子。村巷的土路上阳光灿烂暖意。那只黑色的公猪哼哼着摇摇摆摆地走,两个椭圆的大卵突坠在臀后散漫地蠕动。 
  不久,在村里一户人家的院墙根下就出现了一幅畜牲交配的图景:那只壮硕的黑公猪爬到了一只瘦小的花白母猪的背上,那个猥琐的汉子弯腰搂着公猪的屁股从旁协助,不时腾出手来揩擦脸上的油汗…… 
  这时你会发现小明正躲在旁边的草堆后面,把手指含在嘴里,瞪大那双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公猪和母猪的交接部位。把手指头含在嘴里,这是小明早年观察探究秘密时惯有的动作神态。 
  秋夜流水似的从梦里淌过。小明又听见了木床摇晃的吱呀声和母亲梦呓般的呻吟以及那种类似于嘴唇咀嚼咂吧的声音。但这次小明没有像往常那样惊叫着跳起慌忙爬到他父母那头去。小明依旧闭着双眼躺在被窝里佯装熟睡,但两只耳朵却竖了起来,极力捕捉秋夜里的一切动静。夜色中小明不由想起了三年前一个夏夜的情景。那天半夜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一个炸雷落在屋顶上,吓得小明从梦中醒来,哭叫着爬到了他父母那一头。这时恰好一个闪电亮起,小明看见父亲正把母亲压在身下又抓又咬。小明便又哭叫着去拉父亲,说爸爸爸爸你打妈妈干啥呀?父亲一愣,随即就把他按到了一旁,说外面在下大雨,打雷又刮风的,我怕你妈给风吹跑了!快,你把枕头抱住,不然也要被风吹跑的!小明哦哦地应着,赶急抱住一个枕头,紧紧的怎么也不敢放手。可在熹微的天光中,小明又看见父亲用双手撑起了上身,在母亲身上急狂地颠动起来。小明不知道父亲在干什么,小明只是想既然怕妈妈被风吹走了,咋又那样乱扭乱动呢? 
  然而在这个秋凉如水的静夜里,小明纹丝不动地躺在被窝里,竖耳谛听着那些混杂微妙的声音,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小明止不住想起了白天躲在草堆后面看见的畜牲交配的情景…… 
  在这个漫长的秋夜里,年幼的小明终于经历了人生的第一课,开始明白男女睡在一起是怎么回事了。这天晚上,小明就那么一动不动屏声静气地躺在被窝里佯装熟睡,一直到天明。第二天起床时,小明竟睡落了枕,脖子生硬痛得不能自由转动。父亲发现后走过来揉抚着他的脖子,说这是怎么搞的?你昨晚咋睡的?小明白了他父亲一眼,拂掉父亲的手,说你管我昨晚上咋睡的!便转身硬着脖子走出了睡房,坐在院外的石头上对着远处的田野发起呆来。村里许多人都在这天早晨看见小明坐在自家院门前发呆,但是却没一个人知道小明心里正在受着一种痛苦的煎熬,甚至连他的父母,也没有发觉小明眼里那丝淡淡的阴沉和忧郁,而在以后的夜晚里照行其事,不加丝毫的检点和掩饰……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小明从此以后开始关注起他的母亲来,总要不自主地把目光怯怯地投向他母亲那些隐秘的部位。小明发现,母亲与村里许多婶娘比起来,都算得上是个漂亮好看的女人。 
  譬如这是个绵密的雨夜,睡房里淅淅沥沥漏着雨,父亲和母亲站在高凳上绷着塑料布,小明端着墨水瓶做的煤油灯在下面照亮。这时你会发现小明不知不觉地把煤油灯移近了他母亲,小明仰着脸透过背心窥探着母亲的胸部,小明看见母亲的双乳肥嫩白大,有如一对灵兔在背心里蹦跳。 
  譬如这是个无风的午后,蝉在窗外的柳树上没完没了地鸣叫,母亲在古式大花床上静静地午睡,穿着短裤的左腿从床沿上垂落下来,像荷藕般地白灿生辉,这时你会发现小明蹲在床前的地上,把一小块镜子的碎片在屋顶亮瓦投下的阳光里摆弄着,正将那反射的光斑往母亲的裤头深处照射着。 
  譬如这是个父亲不在家的夜晚,小明在被窝里紧紧抱住母亲的双腿贴在胸前,但自己的一只脚却不由自主地伸到了母亲的腿根里。这时你会发现小明在假寐中浮想联翩,心中充满了亢奋的思想和甜蜜的幸福感…… 
  然而最让小明惊恐的却是十五岁那年他开始遗精。在我的故乡通常把遗精称作跑马。我发现〃跑马〃这个词极能生动形象地说明事件的全过程。跑马,马跑了,马本身关在圈里,但却挣脱缰绳冲撞而出,跑了出来!由此你可以看出民间语言的魅力。假如你有遗精的经验的话,你还会发现这事总是在一系列有关女人的美妙的梦境之后猝不及防地发生的。而在小明遗精之梦里出现的女人,竟无一例外的都是他母亲! 
  此后小明就开始手淫。小明每次闭眼手淫时,总控制不住地要想起他母亲,想起母亲那丰腴美丽的身影…… 
  我实在没有胆量再往深处写了,那种蚀骨铭心的罪孽感早已紧紧地攫住了我,扼得我喘不过气来。也许你已经觉察到,其实那个叫小明的男孩就是我。你知道承认这一点对我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我不清楚袒露了心底隐藏多年的秘密后,别人会怎么看我。但时至今日我一想起早年对母亲犯下的唐突和不恭,心里还忍不住惶恐万端,特别是想起那些有关母亲的细微详实的遗精之梦,我就禁不住心惊肉跳,吓出一身冷汗来。在那些寂寞的雨天里,我曾无数次地检讨自己的童年生活,除了发现罪孽深重外,我还发现这仅仅用恋母情结已远远不能诠释,我隐约感到这里面存在着一种人或人类与生俱来的悲剧意义。 
  顺便我还要补充一点,我的父亲在一个冬天的傍晚猝然死去了。记得那天父亲从地里种麻回来,刚走进院门即刻就捂住胸口站住了,还不等我和母亲有任何反应,父亲就像一扇门板似的砰然倒在了地上。我记得父亲壮实的身体夯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接着我就看见鸡鸭在院里惊叫着扑打起翅膀横飞乱跑,而倒在地上的父亲已脸色乌紫,两眼鼓突着无神地凝望着黄昏的天空。父亲倒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父亲的猝死在我心中一直是个谜,我至今也不知道父亲是得什么疾病死的,我只记得这是那个嫁走又归来的小媳妇花花回到村里第二天的事情。我说过这是一个灾难的冬季,不仅对被疯狗咬去卵子的木匠大平是如此,对村里许多人也是如此。 
  我母亲就是从这个灾难的冬季开始其寡妇生涯的。我母亲的寡妇生活在以后的日子里过得相当糟糕。寡妇门前是非多,寡柴难烧寡妇难当。我作为一个寡妇的儿子深深体味到了其间的许多悲酸和痛苦。一想起过去那些艰难的充满屈辱和泪水的岁月,我现在还悲从中起,禁不住想抱住头发已然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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