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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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2期-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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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让我在地洞的角落解了小便。重新把我捆起来。这回比较简单,在膝盖处和脚关节各捆一道,两手反剪背后捆住手腕,用的都是结实的棉纱绳。他们让我在一块木板上躺下,还给我盖了一条毯子。然后,我就觉得周围没亮光了。他们先是关上一个木门,接着是铁门的声音。一会儿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汽车远去了,寂静。 
  苦难的一天 
  现在,我想知道的是自己在什么地方。从汽车开行的时间来算,这里离地拉那不很远。而且我知道我是在一个低于地面的地方。我慢慢挪动身体,坐了起来,背靠着墙。我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努力睁开被厚实的胶布缠住的眼睛。我能看到的是彻底的黑暗。我从那块木板上滑到地上,我的膝关节和脚关节被捆得很紧,双手也被反捆在背后,所以我只能在地上像一只昆虫一样蠕动。我先朝着对面方向运动,没有几米就到了墙。接着我向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移动。我的头先是触到了墙,然后触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一扇木头门封住了它。我反过身,用手指甲抠抠这门,木质很坚硬。又用力推了推,觉得很结实的。我就坐在这洞口,想着我现在该怎么做。 
  我是不是应该想办法逃跑呢?我想着:虽然我的手脚被捆着,但我已摸到一处粗糙的墙角,可以磨断绳子的。但是那扇木门好像很结实,怎么打开呢?这群狗东西这么精心地设了骗局搞到我,那扇门他们一定是搞得很牢固的。而且,我听到外边还有一个铁门。铁门外边也许他们会有人持枪看守。如果我把绳子磨断,那就一定要逃跑成功。否则,他们就会改用铁丝来拴住我,或者会提前弄死我呢。 
  他们如果就是为了钱,那么我还是有希望被释放的。他们对我说要五万美金,如果他们现在放我走,我倒是愿意给他们五万美金。废话,如果放我走了,我为什么还给他们钱?我他妈的带警察来抓他们。那么只有李明才能给他们钱。李明会提早回来吗?他的机票我记得是九月十九号回来,今天是十三号,如果他立即启程,最快会在十六号到达。他会带现金来吗?海关不让带,可现在是紧急情况,应该会特殊处理。李明现在知道了我的情况了吗?他们是不是已打电话给杨记者,是不是和尼可联系了?我的老婆和女儿知道这事了吗?一想到她们,我就感到极度的难受。我强迫自己马上去想其他的事情,要不然会受不了的。 
  我就这么坐在那块木板上,睁着眼睛。其实睁眼闭眼都是一样的黑暗。我的被反绑着的手又酸又痛,手腕由于被捆住,气血不通,浮肿了。那棉纱绳就勒进了肉里,我的手掌现在就肿得像充过气似的发硬。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生气。我合上眼睛,慢慢地感到一点的睡意。睡一忽儿吧睡一忽儿吧,我对自己说。我说着说着,感到有点迷糊,可是疼痛的手让我无法睡着。 
  现在一定是深夜了,我感到寒气慢慢灌进了这个地穴。我缩成一团,靠在墙上。我的手肿得越来越大,我只能用我的左手抚摸着右手,然后用右手抚摸左手。慢慢地,在我恍恍惚惚的意识里,我的两只手好像变成了独立于我的生命体,它们像是两个受苦受难的裸露着肉体的小孩子,互相搂抱着,哭泣着。我时而清醒,时而落入一些碎梦,我的意识一直离不开我的两只苦难中的手。它们始终在温情地互相抚摸互相安慰,它们显得如此通情达理一点不埋怨我,我甚至听到了它们天使一样的声音在互相倾诉:你疼吗,不要哭,我来安慰你。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听到外面有了人说话的声音,很多人的声音。好像是个市集似的。我蒙着胶布的眼睛也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团漆黑了。看来已经是天亮了。我捕捉着每一个声音,有男人在大声叫喊,也有一些女人。听来听去我就觉得是商贩做买卖的声音,还有一些马车、汽车的声音。我开始用阿语大声喊叫起来:警察!中国人在这里!我又用英语叫喊:help!help! 
  我想外边的声音我听得这么清楚,那么外边的人一定会听到我的声音。我用尽气力喊着,但外边照样声音嘈杂,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的迹象。我这样做其实冒着风险,如果绑架者在外边听到我的叫喊,一定会收拾我的。但我觉得这是一次机会,就不顾一切了。然而,我的叫喊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久,外边的嘈杂声消失了,我也不再叫喊。 
  白天的到来让我的思想又活跃起来。我确实觉得这洞穴有了点亮光,透过鼻梁两侧的胶布缝隙,我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的脚了。为了搞清这光线是从哪里来的,我就躺倒在地上,这样我的眼睛可从缝隙里看到四周。我没看见光。我又尽力倒竖着把头顶在地上,这时我有了重大发现,我看见了亮光。我看见了上方有一个碗口大的通气窗,光线就是从这里射进来。我站了起来,这样我和那个天窗接近了些。我感受到了从通风口进来的一阵带青草味的气流,空气极其的新鲜。突然我还听到有小鸟啼叫随着气流传进来。这些平时被我忽略的生命现象现在都被放大了,让我感到生命原来是那么值得珍贵。我久久地站立在气流里,只感到周身颤栗。许多年后,我听到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的第二乐章开头那段春风扑面似的音乐,就会觉得那音乐就像那次的从通气窗吹进来的气流。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没小过便。现在尿液已积存到极限。我被绑的手无法解开裤子小便,而且对于这些尿液我一直也在打着算盘。我想过,如果绑架者把我丢弃在这里不管,我要生存下去的就需要水。我想如果到了今天晚上他们还不来,那我可能就要把绳子磨断,想办法逃走。昨天他们给我喝过的可乐空瓶子还在地上,我会把小便存在这个瓶里,实在渴了只能喝它了。 
  然而现在小便已经憋得我受不了了。我得马上决定,是磨断绳子还是怎么样。我已想过多次,要是磨断绳子,那一定要逃跑成功,否则可能会被杀死。如果不逃,只要李明来付了赎金,我还是能保住一命。逃跑是最后的选择,目前还不到时候。我决定要排掉小便,否则,活人也会给尿憋死了。 
  现在我的困难是怎样解掉小便而不弄湿裤子。那天我穿的是牛仔裤,里边还有一条棉衬裤和内裤。我那痛苦不堪的两手在背后一点点把皮带往一侧拉,将皮带扣拉到手够到的地方,折腾了好几次才将皮带扣解开来。可是,牛仔裤上那颗结实的铜质纽扣我怎么也够不到,裤子还是紧紧地绷在腰上。我几乎已经将肩关节别到最大限度,不顾两手被绳子磨得皮开肉绽,想抓住那颗纽扣,可那纽扣总是在我的指尖间逃脱。我累得气喘吁吁,只觉得手掌有点湿漉漉的,那是手腕处被绳子磨出的血流下来了。我不知为什么一定要脱下裤子,都这个时候了,就撒在裤里也没什么吧。可我还是固执地想要不尿湿裤子。我觉得要是被那些狗东西看到我尿了裤子,实在是觉得太失败了。 
  看来我想解开那颗纽扣是不可能了。那么我只能想办法直接把裤子拉下来。我的手只能在后面拉裤子,前面的部分始终下不来。我躺倒在地上,像蛇蜕皮一样在地上摩擦,谢天谢地,我的裤子下来了一半,那小便的东西总算露了出来。我又挪动身体,侧坐在木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始小便。我那泡小便整整憋了二十来个小时,当它开始排出时,我的周身一阵战栗,使得那个刚好露在裤子边沿的可怜的东西不小心缩回到裤子里面。亲爱的朋友,你到过长江吗?你去过黄河吗?你见过开闸泄洪的水坝吗?当那洪水从闸门飞流直下时,任何力量都无法拦截它了。我只觉得温暖的尿水在我的裤子里欢快地漫延,渗透到两腿。我现在极其放松,也极其失望。 
  天又黑下去了。过了些时候,我听到了有汽车来的声音。接着,铁门开启的声音。一阵脚步声急速传来。 
  想起了戴安娜王妃 
  我赶紧躺回到木板上,一动不动。我听到他们打开了那个木头门。还能感觉到他们的手电筒的光束照在我身上。他们在洞外观察了我一阵子,才钻了进来。 
  “怎么样?中国人。还好吗?”他们围着我,问道。 
  “很不好,我的手问题很大。”我的阿语不好,表达得很生硬。 
  他们把捆我的绳子割断了。递给我一块还很热的肉饼。我觉得这种肉饼会是饼店做的,不是家里做的。那么这里应该离饼店不远,应该是在市区的范围。我慢慢嚼着,喝着可乐。我现在已不惧怕他们,反而想让他们多呆一会儿,我只能从他们口里知道些外边的情况。我试着要一支烟抽,他们也给了。看来他们今天心情不错。 
  `我问他们是否已联系到尼可,李明是否已经起程回来。他们含糊地说是的,可不说具体的事。他们又一再问我,李明到底有多少钱。我说他有一点钱,但不很多。五万美金肯定没有,两三万说不定还可以。我这么说让一个小子生气了,他咔嚓把子弹推上膛,枪口直抵着我太阳穴,说我在骗他。尽管我知道他不会开枪,可被一支上膛的枪顶住脑袋,还是让我浑身发抖。 
  现在,他们让我站起来,把手平伸开。我只觉得毛骨悚然,因为我想起不久前台湾的白小燕绑架案,绑架者剪下了白小燕的手指寄给她母亲。不过还好,他们还没学会这些。他们倒是让我穿上了一件夹棉的衣服。我告诉他们,我很配合他们的,所以没必要把我绑得那么紧。他们听取了我的话。这回绑得比较松了。在两手之间的绳子还留了十来公分距离。他们做好这些事,又让我躺回到木板上,盖上毯子。然后他们离开了。一会儿,有汽车离去的声音。这让我觉得他们不住在这里。 
  他们一走,我就坐了起来。这回他们绑得不很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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