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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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文集-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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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我高蹈,惟其儒书。以为二国忧。”’言鲁人好儒术,而失之皋缓。故二国 
兴师来问也。《汉书·朱博传》:齐部舒缓养名博,奋髯抵几曰:“现齐儿欲 
以此为俗邪?”皆斥罢诸吏。门下掾赣遂,耆老大儒,拜起舒迟。博谓赣老 
生不习吏礼,令主簿教之,拜起闲习。 
     又以功曹官属,多衰衣大(衤召),不中节度;敕令掾史衣皆去地二寸。 
此亦恶儒术之舒缓,不足了事也。《通鉴》:凉骠骑大将军宋混曰“臣弟澄政 
事愈于巨,但恐儒缓,机事不称耳。”胡三省注曰:“凡儒者多务为舒缓,而 
不能应机,以趋事赴功。”大低儒术非病,儒而失之疏缓,则从政多积滞之 
事,治军少可趁之功,王昕儒缓,见《北史》,王宪从孙;唐相张镒儒见缓, 
 《通鉴》二百二十八卷。 
                                      名望 
     知识愈高,则天之所以责之者愈厚;名望愈重,则鬼神之所以伺察者 
愈严。故君子之自处,不肯与众人(上契之上下系)量长短。以为已之素所自 
期者大,不肯自欺其知识以欺天也。己之名望素尊,不肯更以鄙小之见贻讥 
于神明也。 
                                      居业 
     古者英雄立事,必有基业。如高祖之关中,光武之河内,魏之克州, 
唐之晋阳,皆先据此为基,然后进可以战,退可以守。君子之学道也,亦必 
有所谓基业者。大抵以规模宏大、言辞诚信为本。如居室然,宏大则所宅者 
广,托庇者众;诚信则置趾甚固,结构甚牢。《易》曰:“宽以居之。”调宏 
大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谓诚信也。大程子曰:“道之浩浩,何处 
下手?推立诚才有可居之处。”诚便是忠信;修省言辞,便是要立得这忠信。 
若口不择言,逢事便说,则忠信亦被汩没,动荡立不住了”。国藩按:立得 
住,即所谓居业也。今世俗言;“兴家立业”是也。子张口:“执德不宏,信 
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亦谓苟不能宏大、诚信,则在我之知识浮 
泛动荡,指为我之所有也不可,指为我之所无也亦不可。是则终身无可居之 
业。程子所谓立不住者耳。 
                                  英雄诫子弟 
     古之英雄,意量恢拓,规模宏远,而其训诫子弟,恒有恭谨敛退之象。 
     刘先主临终敕太子曰:“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 
为。惟贤推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西凉李嵩手令戒诸子,以为“从政者,当审慎赏罚,勿任爱憎,近忠正,远 
佞谀,勿使左右窃弄威福。毁誉之来,当研核真伪。听讼折狱,必和颜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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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勿逆诈亿必,轻加声色,务广咨询,勿自专用。吾莅事五年,虽未能息民, 
然含垢匿瑕,朝为寇仇,夕委心管,粗无负于新旧。事任公平,坦然无类, 
初不容怀有所损益。计近则如不足,经远乃为有馀。庶亦无愧前人也。”宋 
文帝以弟江夏王义恭都督荆湘等八州造军事,为书诫之曰:“天下艰难,国 
家事重,虽曰守成,实亦未易,隆替安危,在吾营耳!岂可不感寻工业,大 
俱负荷!汝性褊急,志之所滞,其欲必行;意所不存,从物回改,此最弊事! 
宜念我抑。卫青遇士大夫以礼,与小人有恩,西门安于矫性齐美。关羽、张 
飞,任偏同弊。行已举事,深宜鉴此!苦事异今日,嗣子幼蒙,司徒当周公 
之事,汝不可不尽抚顺之理。尔时天下安危,决汝二人耳!汝一月自用钱, 
不可过三十万。若能省此益美。西楚府舍,略所请究,计当不须改作,目求 
新异。凡讯狱多决,当时难可逆虑,此实为难。至讯日,虚怀博尽,慎无以 
喜怒加人!能择善者而从之,美自归已;不可专意自决,以矜独断之明也。 
名器深宜慎惜,不可妄以假人,昵近爵赐,尤应裁量。吾于左右,虽为少恩, 
如闻外论,不以为非也。以贵凌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厌。此易达事 
耳。声乐嬉游,不宜令过。(上艹下捕)酒渔猎,一切勿为;供用奉身,皆有 
节度。奇服异器,不宜兴长。又宜数引见佐史,相见不数,则彼我不亲。不 
亲,无因得尽人情;人情不尽,复何由知众事也。”数君者,皆雄才大略, 
有经营四海之志,而其教诫子弟,则约旨卑思,敛抑已甚。 
     伏波将军马援,亦旷代英杰。而其诫兄子书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 
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政法,此 
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子孙有此行也!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 
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 
人之乐,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 
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率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 
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此亦谦谨自将,敛其高远之怀,即于卑选之道。 
盖不如是,则不足以自致于久大。藏之不密,则放之不准。苏轼诗:“始知 
真放本精微。”即此义也。 
                                    气节·傲 
     自好之士多讲气节。讲之不精,则流于做而不自觉。风节穿于己者也, 
傲则加于人者也。汉萧望之初见霍大将军光,不肯露索挟持。王仲翁讥之。 
望之曰:“各从其志。”魏孙资、刘放用事,辛毗不与往来。子敝谏之,毗正 
色曰:“吾立身自有本末,就与孙、刘不平,不过令告不作三公而已。”家顾 
消之不肯降意于戴法兴等,蔡兴宗嫌其风节太峻,觊之曰:“辛毗有言:孙、 
刘不过使我不为三公耳。人禀命有定分,非智力可移。”因命弟子原著《定 
命论》以释之。此三事者,皆风节之守于己者也。若汲黯不下张场,宋(王 
景)不礼王毛仲,此自位高望尊,得行其志已,不得以风节目之矣。然犹不 
可谓之傲也。以做加入者,若盖宽饶之于许伯,孔融之于曹操,此傲在言词 
者也。稽康之于钟会,谢灵运之于孟觊,此做在神理在也。殷仲文之于何无 
忌,王僧达之于路琼之,此傲在仪节者也。息夫躬历低诸公,暨艳弹射百寮; 
此傲在奏议者也。此数人者,皆不得令终。大抵人道害盈,鬼神福谦,傲者 
内恃其才,外溢其气,其心已不固矣。如盖、孔、稽、谢、殷、王等,仅以 
加诸一二人,犹用无德不报,有毒必发。若息夫躬、暨艳之褊什同列,安有 
幸全之理哉? 
     裴子野曰:“夫有逸群之才,必思冲天之据。”盖俗之量,则偾常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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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其能守之以道,将之以礼,殆为鲜乎!大抵怀材负奇,恒冀人以异眼相 
看。若一概以平等视之,非所愿也。韩信含羞于哙等,彭宠积望于无异。被 
其素所扶持者高,诚不欲与庸庸者齐耳。君子之道,莫善于能下人,莫不善 
于矜。以齐桓公之盛业,葵邱之会微有振矜,而叛者九国。以关公之忠勇, 
一念之矜,则身败于徐晃,地丧于吕蒙。以大禹之圣,而伯益赞之,以满招 
损,谦受益。以郑伯之弱,而楚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 
不自恃者,虽危而得安;自恃者,虽安而易危。自古国家,往往然也。故挟 
贵、挟长、挟贤、挟放勋劳,皆孟子之所不答;而怙宠、怙侈、怙非、怙乱, 
皆春秋土大夫之所深讥尔。 
                                       文 
     文字者,以代语言,记事物名数而已。其留 〔流〕别大率十有一类。 
著作敷陈,发明吾心之所欲言者,其为类有二:无韵者曰著作,辩论之类; 
有韵者曰词赋,敷陈之类。人有所著,吾以意从而阐明之者,其为类一,曰 
叙述注释之类。以言告于人者,其为类有三:自上告下,曰诏谐檄令之类; 
自下告上,曰奏议献策之类;友朋相告,曰书问笺读之类。以言告于鬼神者, 
其为类一,曰祝祭哀吊之类。 
     记载事实以传示于后世者,其为类有四:记名人,曰纪传碑表之类; 
记事迹,曰叙述书事之类;记大纲,曰大政典礼之类;记小物,曰小事杂记 
之类。凡此一十一类,古今文字之用,尽于此矣。其九类者,占毕小儒,夫 
人而能为之。至词赋敷陈之类,大政典礼之类,非博学通识殆庶之才,乌足 
以涉其藩篱哉? 
     造句约有二端:一曰雄奇,一曰惬适。雄奇者,瑰珠俊迈,以扬马为 
最;诙诡恣肆,以庄生为最;兼擅瑰玮诙诡之胜者,则莫盛于韩子。惬适者, 
汉之匡、刘,宋之欧、曾,均能细意熨贴,朴属微至。雄奇者,得之天事, 
非人力所可强企。惬适者,诗书酝酿,岁月磨练,皆可日起而有功。惬适未 
必能兼雄奇之长;雄奇则未有不惬适者。学者之识,当仰窥于瑰玮俊迈,诙 
诡瓷肆之域,以期日进于高明。若施手之处,则端从平实惬适始。 
     友人钱塘戴醇土熙,尝为余言:“李伯时画七十二贤像,其妙全在异端 
一笔,面目精神,四肢百体,衣裙靴纹,皆与其鼻端相准相肖。或端供而凝 
思,或歌欹以取势,或若列仙古佛之殊形,或若鳞身蛇躯之诡趣,皆自其鼻 
端一笔以生变化,而卒不离其宗。”国藩以谓斯言也,可通于古文之道。夫 
古文亦自有气焉,有体焉。 
     今使有人于此,足反居上,首顾居下。一胜之大几如要,一指之大几 
如股,则见者谓之不成人。又或颐隐于齐,肩高于顶,五管在上,两髀为胁, 
则见者亦必反而却走。为文者,或无所专注,无所归宿,漫衍而不知所裁, 
气不能举其体,则谓之不成文。故虽长篇巨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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