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 作者:泰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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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船 作者:泰戈尔-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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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任何人来照顾我,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分享一点你的这些美味。’她微笑了,笑得那么甜蜜,使我立刻感到她一定不会讨厌我,因此我的一天烦恼也就马上烟消云散了。你知道,我每次出门的时候总要翻看历书,挑一个黄道吉日动身,但我却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像这次遇到的这种好运!你现在显然很忙,我不再打搅你了。如果你能允许的话,我愿意去给你的那位年轻的太太帮帮忙去。有我在这里,我可决不能让炉灶边的火钳弄污了她的娇嫩的双手。不,请你不要站起来。你照旧写你的信吧。我自知道怎么去对她作一番自我介绍,”说着,“卡克拉巴蒂大叔”向哈梅西告别,就走到厨房里去了。

  “这地方老是不停地散出一阵阵令人闻着流涎的香味,”他一走进厨房就大声叫着说。“一闻到这味道,不要用嘴尝就知道这是做得极到家的鱼饭。不过我还想帮你做一点酪浆。只有生长在酷热的西北部的人才能做出好酪浆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奇怪这个老头子在胡说些什么,这里又找不到酸荚,他能做什么酪浆!可是,你听我说,有我在这里,你就不必担心酸菜的问题。你且等一等,瞧我做出来你看,”说着他就拿出一个用纸包着的、装着酸荚的小罐子。

  “等我把酪浆做成以后,你今天要用多少先用着,剩下的你留下还可以够你用四天。呆一会你尝尝,看看卡克拉巴蒂大叔说他会做酪浆,是不是瞎吹。你现在快洗手去吧,已经快到吃早饭的时候了。灶上没完的活儿有我来做。你别不放心,我对做饭的经验可多啦。我老婆常常是七病八灾的,为要给她开胃口,我就学会了怎么做酪浆的办法。你别望着我这老头子打哈哈,我并不是和你开玩笑,我说的完全是真话!”

  “您一定得教我怎么个做法,”卡玛娜微笑着说。

  “先别急!我不能这么容易就把这门学问传授给你!如果在我们这样刚认识的头一天,我就把这种庄严的知识教给你,那智慧的女神一定会对我大为生气了。你必须先花上三四天的工夫尽量在老头儿的面前讨好。你不必绞尽脑汁去想,怎么才能使我高兴,这个我自己可以先告诉你。第一条原则是:我非常喜欢槟榔,但我可不愿意把整个的槟榔果拿来吃。要得到我的欢心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这在你是没有多大问题的,亲爱的,有你那一张美丽动人的脸,你就可以事成半倍。嗨,你这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但乌梅希并没有回答,对这个老人的出现,他可丝毫也不感到高兴,因为他已不安地想到,他可能会和他争夺卡玛娜的爱。

  “一个好样的孩子!”老头接着说,“他不愿意立刻让你知道,他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但我能肯定,他和我在一起一定能相处得非常好。现在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必须赶快来做饭。”

  老人的来临填补了卡玛娜生活上的空白。同时有他常和她在一起,也减轻了哈梅西心理上的负担。最初几个月,在哈梅西以为卡玛娜真和他是夫妻的时候,他们俩实际是亲密之极的;他们那时的关系和他现在的态度真是一个强烈的对比,看到这情形,女孩子的心里焉能不感到伤痛。所以现在任何能使她对他慢慢淡漠的东西,他总是欢迎的,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医治他自己内心的创伤了。

  当哈梅西正在那里独自沉思的时候,卡玛娜在她自己的舱房门口出现了。她出来是想找到卡克拉巴蒂,和他一同度过午后漫长无聊的时光,但那老人一看到她却立刻大声叫喊着说“这就不好了,亲爱的!不,这可不行。”卡玛娜完全不能了解他这些没头设脑的话是什么意思,这话使她颇感惊异,同时也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呐,我当然是说那双鞋,”老人看到她那种探询的神情就接着说。“哈梅西先生,这一定是你干的事。不管你怎么说,这实在是一种亵渎神灵的举动。只有鄙视自己的国土的人才会拿任何东西把自己的脚和祖国的神圣的土地隔开。如果拉摩·章德拉曾让悉多穿上‘道逊的’长靴,你想拉克希曼会一直跟随着他们在森林里度过那十四个年头吗?要笑你就笑吧,哈梅西先生!你不肯相信我的话,我也并不觉得十分奇怪。一个人既然会只听到一条船的汽笛声,还没弄清它要开到什么地方去,就立刻向船上跑,那他自然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好啦,大叔,”哈梅西说,“您最好给我们决定一下,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下船好。您的建议比轮船汽笛的一阵鸣叫一定会更有力得多了。”

  “天啊,你倒很快就学会了一个打定主意的办法。可是,我们彼此相识才不过几个钟头呀。嗯,你们最好在加希波尔下船吧。你愿意到加希波尔去吧,亲爱的?那里许多人家都种有极漂亮的玫瑰,我这个对你十分崇拜的老头子也正是住在那里。”

  哈梅西拿着眼睛看着卡玛娜,她立刻点点头,表示很赞成这个建议。

  卡克拉巴蒂和乌梅希这天下午一直都坐在卡玛娜的舱房里,这一来,哈梅西就只剩下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呆在外面了,卡玛娜心里倒多少有些不安。轮船稳稳地向前开行着,在秋天的色彩鲜明的阳光下,永远不停地向后退去的河岸呈现出一幅宁静的、时刻变幻的景色——它像一幅长条图画,画着无数的稻田、码头、沙滩、农舍和盖着铁屋顶的市场,其间还时而可以看到一群群赶路的人聚集在高大的榕树荫下等待着渡口的渡船。卡玛娜的爽朗的笑声时而打破秋日午后的恬静,从邻舱传到哈梅西的耳朵里来。“这一切是多么美妙,但又多么遥远!”因她的笑声引起的这一思想一直在他的心中萦绕。

  

  









第二十九章

  在卡玛娜这个年岁,疑虑、恐惧和烦恼是不可能在她心中长久存在的。她现在已不再感到时间难以消磨,也不再把哈梅西对她的态度当回事放在心上了。

  秋天的太阳使广阔的田野上的景象瞬息变幻,衬着那金色的河流,一切更显得绚烂无比。卡玛娜极高兴自己已做了一个小家庭的女主人,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而每天都像是一部朴实无华的诗集中的一个新页。

  每天早晨,她都以倍增的热情来对待这一天的工作。乌梅希自那次后再没有发生过误船的事,而他每出去掳掠一次回来,总是满载而归,每次弄回来的东西也总要引起他的那两个同伴的无限惊讶。

  “天啊!你们瞅瞅这些葫芦!还有这黄豆,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呢?大叔,你瞧,他还弄来了一些酸甜菜!我真从来没想到在这一带地方还可以弄到这个。”这是在乌梅希的菜篮边,每天早晨都可能听到的一番谈话。

  只有哈梅西在场的时候,大家谈话的声调就不那么响亮了,因为他始终怀疑这些东西来路不明。卡玛娜也许会说,“嗨,钱是我自己算好了交给他的!”但哈梅西却会回答说,“那只使他更多了一个捣鬼的机会;他可以把钱吞掉然后再去偷菜!”这时他就会把乌梅希叫过来,要他把他出去买东西所花的钱作一番交代。

  当然那孩子背出的帐目总是不对头的。如果听他自己讲,他所花的钱总永远超过卡玛娜给他的数目,但乌梅希却并不因此有丝毫不安的感觉。正如他自己说的,“如果我能算帐算得那么清楚,我也不会在这里呆着了,我不会到政府去作一个征收员吗?你说对不对,老爹?”

  这时卡克拉巴蒂就会说,“这一件公案等早饭后再办吧,哈梅西先生,那时你可以再作一次宣判。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可不得不站在这孩子的一边。乌梅希,我的孩子,要什么就能弄到什么,这可不是一件很容易学到的本领,会这一套的人可真不多。许多人都希望能那样做,可是大多数的人都做不到,我碰到任何一个有才能的人,对他总是十分尊敬的,哈梅西先生。现在不是种黄豆的时候,我真不相信有多少孩子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能够一大清早给你弄来这许多黄豆。怀疑人人都会,先生,可是需要什么就能弄来什么的人,一千个里头也难找一个!”

  哈梅西:“你这样是不对的,大叔!你不应该这样护着他。”

  卡克拉巴蒂:“他并没有很多的才能,如果我们不给他一些鼓励,让他这方面的才能也萎缩下去,那不等我们走下这条轮船,我们就会后悔的。你听我说,乌梅希,明天早晨我需要用一点点楝树叶子——越是最高的树顶上的越好。我需要那么一点东西,亲爱的。他们都称我作医生——得啦,别管他医生不医生吧,我这全是在浪费时间!好好注意把那些青菜洗干净,乌梅希。”

  哈梅西越是怀疑和责骂乌梅希,这孩子就越是和卡玛娜更为亲近。加上卡克拉巴蒂也始终追随着卡玛娜,他们这几个人慢慢感到哈梅西对他们已无足轻重。当卡克拉巴蒂、乌梅希和卡玛娜在彼此同情的基础上,团结在一起,一同工作,一同谈笑的时候,谁也不再把哈梅西和他的那些教条放在眼下。自从卡克拉巴蒂来到以后,他对卡玛娜的热爱对哈梅西也不无影响,但哈梅西却仍然不能毫无顾忌地前去和他们一起追随在她的周围。他像是一条吃水很深的大船,不可能靠到河岸边去,只能在河中心抛锚,从老远处观望着岸边的陆地,而那些小船和小划子却很容易就渡过浅滩划过去了。

  月亮已到了快圆的时候了。有一天早晨,旅客们一起来,就发现满天布满了乌云,风时刻变换着方向乱吹着;时而来一阵疾雨,时而又是明朗的晴天。河心中没有其他的船只。岸边可以望到几只小划子,但从它们活动的情况已可以看出船上的水手们的不安心情。拿着水罐走下河滩来打水的妇女们也都不敢在河边停留,有时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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