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上)〔俄〕列夫. 托尔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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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上)〔俄〕列夫. 托尔斯泰-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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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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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复  活(上)

    “难道被她认出来了?”聂赫留朵夫胆战心惊,觉得血往脸上直涌。其实玛丝洛娃并没有认出他,她立刻转过身去,又带着惶惑的神情凝视着副检察官。“这么说,被告否认她同卡尔津金有过什么亲密关系,是吗?很好。 我没有别的话要问了。”

    副检察官立刻把臂肘从写字台上挪开,动手做笔记。 其实他什么也没有记,只是用钢笔随意描着笔记本上的第一个字母。 他常常看到检察官和律师这样做:当他们提了一个巧妙的问题以后,就做个记号表明这地方是以给对方致命的打击。庭长没有立刻对被告说话,因为他这时正在问戴眼镜的法官,他同意不同意提出事先准备好并开列在纸上的那些问题。“那么后来怎么样呢?”庭长又问玛丝洛娃。“我回到家里。”玛丝洛娃继续说,比较大胆地望着庭长一个人,“我把钱交给掌班,就上床睡觉了。 刚刚睡着,我们的姐妹别尔塔就把我唤醒了。 她说:‘走吧,你那个做买卖的又来了。’我不愿意去,可是掌班硬叫我去。他就在旁边。”她一说到他字,显然又现出恐惧的神色,“他一直在给我们那些姐妹灌酒,后来他还要买酒,可是身上的钱花光了。 掌班不信任他,不肯赊帐。 他就派我到旅馆去取钱,取多少。 我就去了。”

    庭长这时正在同左边那个法官低声交谈,没有听见玛丝洛娃在说什么,就重复说了一遍她最后的那句话,为了表明已全听清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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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  活(上)94

    “你就乘车去了。 那么后来又怎么样呢?”他说。“我到了那里,照他的话办,走进了他的房间。 不是自己一个人走进房间的,我叫了西蒙。 米哈伊洛维奇一起进去,还有她。”她说着指指包奇科娃。“她胡说,我压根儿没有进去过……”包奇科娃刚开口,就被制止了。“我当着他们的面拿了四张红票子。”

    玛丝洛娃皱起眉头,眼睛不瞧包奇科娃,继续说。“那么,被告取出四十卢布时,有没有注意到里面有多少钱?”副检察官又问。副检察官刚提问,玛丝洛娃就全身打了个哆嗦。 她不知是什么缘故,她觉得他不怀好意。“我没有数过,我只看见都是些百卢布钞票。”

    “被告看见了百卢布钞票,那么,我没有别的话要问了。”

    “那么,后来你把钱取来了?”庭长看看表,又问。“取来了。”

    “那么,后来呢?”庭长问。“后来他又把我带走了。”玛丝洛娃说。“那么,你是怎样把药粉放在酒里给他喝下去的?”庭长问。“怎样给吗?我把药粉撒在酒里,就给他喝了。”

    “你为什么要给他喝呢?”

    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一直不肯放我走。”她沉默了一下,说。“我被他搞得精疲力尽。 我走到走廊里,对西蒙。 米哈伊洛维奇说:‘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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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复  活(上)

    他能放我走。 我累坏了。‘西蒙。 米哈伊洛维奇说:’他把我们也弄得烦死了。 我们来让他吃点安眠药。 他一睡着,你就可以脱身了。‘我说:’好的。‘我不知道是毒药。 他就给了我一个小纸包。 我走进房间,他躺在隔板后面,一看见我就要我给他倒白兰地。我拿起桌上一瓶上等白兰地,倒了两杯,一杯自己喝,一杯给他喝。 我把药粉撒在他的杯子里,递给他。我要是知道那是毒药,还会给他吗?“

    “那么,那个戒指怎么会落到你手里的?”庭长问。“戒指,那是他自己送给我的。”

    “他什么时候送戒指给你的?”

    “我跟他一回到旅馆就想走,他就打我的脑袋,把梳子都打断了。 我生气了,拔脚要走。 他就摘下手上的戒指送给我,叫我别走。”玛丝洛娃说。这时副检察官又站起来,装腔装调地要求庭长允许他再提几个问题。在取得许可以后,他把脑袋歪在绣花领子上,问道:“我想知道,被告在商人斯梅里科夫房间里待了多长时间。”

    玛丝洛娃的神色显得惊惶失措,目光不安地从副检察官脸上移到庭长脸上,急急地说:“我不记得待了多久。”

    “那么,被告是不是记得,她从商人斯梅里科夫房间里出来后,有没有到过旅馆之外的什么地方呢?”

    玛丝洛娃想了想。“到隔壁一个空房间里去过。”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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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  活(上)15

    “你到那里去干什么?”副检察官忘乎所以,竟直接向她提问题了。“我去理理衣服,等马车来。”

    “那么,卡尔津金有没有同被告一起待在房间里?”

    “他也去了。”

    “他去干什么?”

    “我们一块儿喝了那商人剩下的白兰地。”

    “噢,一块儿喝了。 很好。”

    “那么,被告有没有同西蒙说过话?说了些什么?”

    玛丝洛娃忽然皱起眉头,脸涨得通红,急急地说:“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 有过什么,我全讲了,除此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们要拿我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我没有罪,就是这样。”

    “我没有别的话了。”副检察官对庭长说,装腔作势地耸起肩膀,动手在他的发言提纲上迅速记下被告的供词:她同西蒙一起到过那个空房间。法庭上沉默了一阵子。“你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我都说了。”玛丝洛娃叹口气说,坐下来。随后庭长在一张纸上记了些什么,接着听了左边的法官在他耳边低声说的话,就宣布审讯暂停十分钟,然后匆匆地站起来,走出法庭。 庭长同左边那个高个儿、大胡子、生有一双善良大眼睛的法官交谈的是这样一件事:那个法官感到胃里有点不舒服,自己要按摩一下,吃点药水。 他把这事告诉了庭长,庭长就宣布审讯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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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复  活(上)

    陪审员、律师、证人随着法官纷纷站起来,大家愉快地感到一个重要案件已审完了一部分,开始走动。聂赫留朵夫走进陪审员议事室靠着窗前坐下来。

    十二

    对,她就是卡秋莎。聂赫留朵夫同卡秋莎的关系是这样的。聂赫留朵夫第一次见到卡秋莎,是在他念大学三年级的那年夏天。 当时他住在姑妈家,准备写一篇关于土地所有制的论文。 往年,他总是同母亲和姐姐一起在莫斯科郊区他母亲的大庄园里消夏。 但那年夏天他姐姐出嫁了,母亲出国到温泉疗养去了。聂赫留朵夫要写论文,就决定到姑妈家去写。姑妈家里没有什么玩乐使他分心,使人感到十分清静,两位姑妈又十分疼爱他这个侄儿兼遗产继承人。他也很爱她们,喜欢她们淳朴的旧式生活。那年夏天,在姑妈家里聂赫留朵夫感到身上充满活力,心情舒畅。 一个青年人,第一次不按照人家的指点,亲身体会到生活的美丽和庄严,领悟到人类活动的全部意义,看到人的心灵和整个世界都可以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他对此不仅抱着希望,而且充满信心。 那年聂赫留朵夫在大学里读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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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塞的《社会静力学》。

    关于土地私有制的论述给斯宾塞留下深刻的印象,这特别是由于他本身是个大地主的儿子。 他的父亲并不富有,但母亲有一万俄亩光景的陪嫁。 那时他第一次懂得土地私有制的残酷和荒谬,而他又十分看重道德,认为最高的精神享受是因道德而自我牺牲,因此决定放弃土地所有权,把他从父亲名下继承来的土地赠送给农民。 现在他正在写一篇论文,论述这个问题。那年他在乡下姑妈家的生活是这样过的:有时早晨三点钟就起身,太阳还没有出来,就到山脚下河里去洗澡,有时在晨雾弥漫中洗完澡回家,花草上还滚动着露珠。 早晨他有时喝完咖啡,就坐下来写论文或者查阅资料,但多半是既不读书也不写作,又走到户外,到田野和树林里散步。 午饭以前,他在花园里打个瞌睡,然后高高兴兴地吃午饭,一边吃一边说些有趣的事,逗得姑妈们呵呵大笑。 饭后他去骑马或者划船,晚上又是读书,或者陪姑妈们坐着摆牌阵。夜里,特别是在月光姣明的夜里,他往往睡不着觉,原因只是他觉得生活实在太快乐迷人了。有时他睡不着觉,就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在花园里散步,直到天亮。他就这样快乐而平静地在姑妈家里住了一个月,根本没有留意那个既是养女又是侍女、脚步轻快、眼睛乌黑的卡秋莎。聂赫留朵夫从小由他母亲抚养成长。 当年他是个十分纯洁的十九岁青年。 在他的心目中,只有妻子才是女人。 凡是不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都不是女人,而只是人。但事有凑巧,那年夏天的升天节,姑妈家有个女邻居带着孩子们来作客,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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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复  活(上)

    中包括两个小姐、一个中学生和一个寄住在她家的农民出身的青年画家。吃过茶点以后,大家玩“捉人”游戏在屋前修剪平坦的草地上。 他们叫卡秋莎也参加。 玩了一阵,轮到聂赫留朵夫同卡秋莎一起跑。 聂赫留朵夫看到卡秋莎,总是很高兴,但他从没想到他同她会有什么特殊关系。“哦,这下子说什么也捉不到他们两个了。”轮到“捉人”的快乐画家说,他那两条农民的短壮罗圈腿跑得飞快,“除非他们自己摔倒。”

    “您才捉不到哪!”

    “一,二,三!”

    他们拍了三次手。 卡秋莎忍不住咯咯地笑着,敏捷地同聂赫留朵夫交换着位子。 她用粗糙有力的小手握了握他的大手,向左边跑去,她那浆过的裙子发出沙沙的响声。聂赫留朵夫跑得很快。 他不愿被画家捉到,就一个劲儿地飞跑。 他回来时看见画家在追卡秋莎,但卡秋莎那两条年轻的富有弹性的腿灵活地飞奔着,向左边跑去。 前面是一个丁香花坛,没有一个人跑到那里去,但卡秋莎回过头来看了聂赫留朵夫一眼,点头示意,要他也到花坛后面去。 聂赫留朵夫领会她的意思,就往丁香花坛后面跑去。 谁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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