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八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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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十八辑)-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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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宜地思念起田宁来,我为自己裆部产生的微妙变化感到羞愧。

    我想让气氛变得活跃点,于是掀开了那道淡黄布帘,指着里面的床对朱茵说:
“嗨,还记得吧?那天晚上我差点儿被你一脚踹到地上。”

    “你又笑我了,这次我可饶不了你。”朱茵上前来要拉上布帘,我就是不让。
就在这么半真半假的拉扯中,那道布帘脱钩掉了下来,像一张网把我们两个人罩在
了里面。

    朱茵略微向上翘着下巴,她有点胆怯地看着我。我闻到了一股类似臭鸡蛋的气
息。田宁在喘息急促时,也会呼出这种奇异的气息,对它我再也熟悉不过了。我一
把搂住了朱茵。她的身子在颤栗,她的手依然紧紧地攥着布帘的一角。我有点粗暴
地把布帘从她手中扯脱。她的双手,投降似地举在半空,后来犹豫地停在我的背部,
再后来,才紧紧地搂住我。由于她的个子比我矮,她搂住的是我渴望被搂住的腰。

    把她压倒在床上时,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胆怯的强奸犯,内心充满犯罪的喜悦倾
向,同时又为自己流露出来的可怕暴力感到害怕。我扯开了她那裹在胸前小巧的玩
意儿,我的嘴巴就像令人憎恶的猪拱着她胸前柔软的部位。我头脑里挟裹着报复的
念头,我无法确定自己要报复的是什么,也不清楚报复的究竟是谁。我有点不计后
果地向她的下身伸去,手掌摸到了她冰冷的小腹时,我一下子怔住了。我就像摸到
了一只隔夜的热水袋,水袋里面除了冰冷的液体,还有些细微的恶心的东西在蠕动。
我弄不明白她的小腹为什么那么冷,一阵惊悚感突然从我脊椎掠过,先前搁在我胸
口的那块东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直起身,把布帘覆在了她的身上,它替代
了我刚才俯趴在那儿的身体。我看到了朱茵复杂的眼神,失望,惊讶,愤恨,还有
点儿受辱的成分,她拉上布帘蒙住嘴巴。我顾不上她的感受,是的,我顾不了那么
多了。我走出她的房间,我的身体仿佛从里头带走了一副铁石心肠。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落雪,雪花仿佛很重,垂直落下来却没有任何声音。我
觉得自己是一条不慎蹦到岸上的鱼,带着绝望和恐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冰
冷的空气撕得肺部隐隐作痛 。我决定今晚就开始行动。自从我发现田宁与赵家林在
一起,就有好几套计划一直在我脑里倒腾,说它滚瓜烂熟一点也不夸张。如果眼下
田宁不在房间里,我认为我的计划就成功一半了 。

    不出我的所料,田宁果然不在房间里,这让我又哀伤又绝望。她的心是越来越
急,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更谈不上顾及我心中的感受。我决
定干点事儿。厚厚的积雪在我脚下吱吱直响,我绕到教学大楼的后面,从那里我可
以弄清楚这大楼里所有的人是不是已经睡觉。

    赵家林的房间已熄灯,那扇黑洞洞的窗户就像一只巨人的眼睛,从六楼上鄙夷
地俯视着我。我为自己的行动有这么良好的条件感到欣喜,刚才四散而去的罪恶感,
又渐渐地回到我的身上,它们像一团毛茸茸的苍蝇聚集在我的胸口。

    回到房间,我抖掉肩膀上的积雪。接着找了一张旧报纸,在桌子上把它展开压
平后,我用田宁批改作业的红毛笔,开始认真在上面写字。我写了几回都不太满意,
最后不得不找了田宁的一支烟点上。好不容易,才把字写得看上去就像出自一个大
人的手。让我没想到的是香烟的味道,它远比平时闻到的更辛辣,也更呛人。

    我把那张折叠平整的报纸,塞进刘校长的门缝,已是凌晨两点多钟了。我冷静
地干完这件事后,没忘了举起拳头在他的门板上砸三下。接着我跑回了房间。为了
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我特意从四楼一直往下跑,跑到一楼,绕到另一边楼梯,再轻
脚轻手地爬上了四楼。坐在房间里,我想象着刘校长展开那张报纸时脸上的表情,
“赵家林与田宁通奸!!!”尤其是最后那三个感叹号,我把它们画得就像三个鲜
艳的红辣椒。

    一直以来,作为鳏夫的刘校长对田宁情有独钟,这我是知道的。田宁刚来时他
就跟赵家林赛着来找她,有一个晚上还单独叫田宁到他房间去,说是有事找她商量。
我不知道什么事非得放到三更半夜才能商量,但从田宁回来后闷闷不乐的样子看出,
这种方式显然是她很不喜欢的。她跟我说她想离开这个学校。那时我正深陷于对她
的痴迷之中,我敏锐地感觉到校长不是好人,他欺负她。我说拿刀子捅了他,大不
了这狗屁的书我不读了。田宁好像并不喜欢我这么做,她只是怜惜地抚着我的脑袋,
说我太小了,有些事我还不懂。从这件事上我明白刘校长对她是有意思的,我也明
白一个他喜欢的女人,这时候背叛了他,在他眼皮底下与他的手下干着男欢女爱的
勾当,他会是一种怎样的反应。我已经不小了,十五岁是一个既无知又邪恶的年龄。

    现在,我只要像猎狗竖着耳朵静静等待就可以了,然而,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
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我甚至怀疑刘校长有没有被我弄醒,或者弄醒了有没有发现
躺在他脚下的那张旧报纸?在我差不多快要失去等候的耐心时,深夜里开始传来了
响亮的打门声。打门人用的劲是那么地大,以至于单薄的门板在空气中造成了一阵
剧烈的声波,就像棉花匠在敲打手中的弓弦。我听见了刘校长的大嗓门,他一边打
着门板,一边喊叫着:“开门,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要捣进来了!”

    没有什么声音比刘校长在深夜里的喊叫更动听的了。我锁上了窗户,关掉了台
灯,在黑暗中静静地聆听着刘校长歇斯底里的叫喊,他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就像窗外
的雪花,从楼上撒下来,罩住我的全身。一种彻骨的寒冷又回到我的身上。我用棉
被裹住全身,就像一个和尚坐禅,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我的眼睛热切而又冷漠地
看着模糊的窗玻璃,等待着奇迹从天而降。

    眼下我要等待的奇迹,曾经在半个月前出现过。当我眼看着田宁走进赵家林的
房间,并预料他们开始干那些令人恶心的事后,我恶作剧地用脚踢过他们的门。里
面一阵慌乱。干完这件事后我非常后悔,我不知道田宁如果从房间里出来,自己将
该如何解释莫名的冲动。我紧张地回到房间,却奇迹般看到田宁正从窗台上下来,
她背后晃荡着的一根拔河用的粗绳,让我明白她为什么速度比我更快地从六楼回到
房间的。现在,我就等待这个奇迹再次发生,我相信它肯定会发生的。我对自己的
念头坚定不移。

    楼上刘校长的打门声,充满威胁的喊叫声,好像把所有住校的人都惊动了,楼
道里回荡着那种令人不安的噪声。我无动于衷,甚至无声地撇一下嘴角,以示对这
些盲目的人的嘲讽。我重新检查了一遍窗户,确定它确实严密紧闭,并上了坚固的
插销后,又安静地坐着。我知道除了等待外没有其他任何办法。楼上的打门声和喊
叫声越来越紧,我隐隐感觉到离奇迹的发生不远了。

    终于,楼上传来沉闷的钝响,一下又一下,有人开始用身体的某个部位撞门了。
这时候,我看见窗外挂下一条东西,它就像一根倒映在水中的毛竹阴影在晃荡,变
幻不定。我明白这是一条让学生上体育课时拔河用的绳索,就像我曾经看到过的那
条,它的末端似乎刚好够着窗户的第二块玻璃。它在纷乱的雪花中剧烈地扭曲,就
像一条忍受着巨痛的蟒蛇。接着,一个灵巧的黑影沿着它自上而下,停在我的窗外。
黑影在动,动作有点急促,因而显得夸张,变形,就像一个攀援在竹竿上的猴子,
想引起人们的注意,调皮地做着鬼脸。有几次黑影的一些柔软部位似乎还碰到了窗
台,或者玻璃什么的,但不知何故都远离开了它们。我就那么定定地坐着,静静地
看着,就像悠闲时节看到水底的某条鱼,由于它的游移,流水的晃悠,以及其他不
确定的因素,玻璃外的模糊影子让人觉得非常优雅。我不想破坏这种让人迷离,让
人惚恍,让人心醉神迷的现状,也不想看着它从我眼前消逝。我闭上了眼睛。

    当赵家林的房间被刘校长撞开时,木板瞬间的破裂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有
点惊心动魄的味道。好在隔了一个楼层,声音到达我的耳朵没有如想象中那么尖锐,
甚至还有些浑浊。但无疑是致命的一击。我的眼球在滑动,我强迫自己闭着眼皮。
我害怕自己过早地睁开眼睛,仍然会看到窗外令人哀伤的一幕。我觉得自己残忍,
无情,冷酷,这是些蕴藏在内心深处,被皮肤和骨骼,以及肌肉纤维严密包裹着的
东西,没有人知道它们可怕的程度,除了我,这个十五岁的,名叫赵慎行的小恶棍。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窗外传来的下坠声,虽然与楼上门板撞开的声音几乎是
同步的,但它在传送过程中,更多地被密集的雪花吸收了,这个短暂,微弱的钝响,
可以忽略不计。是的,一切都结束了。我睁开眼睛,窗外已空无一物,除了无穷无
尽的雪花还是雪花。那条绳子,还有粘附在上面的黑影,仿如梦中的一个场景,那
么虚幻,不真实。我真的怀疑那是不是我做的一个梦。然而,我的眼皮内含有泪液,
并在缓慢流溢,它告诉我这并非一个梦,它真实得你可以用手指头去触摸,用舌头
去舔,它不但温热,还有咸的味道,咸中带那么点儿涩的味道。

    警察看到田宁的时候已是次日。这一天雪停了,天气出奇地好,天空不但是蓝
的还飘着几朵白云,就像照相馆中的那些不真实的布景。刘校长像个英雄,指手划
脚,大声地吆喝,卖力地维持着秩序,尽管如此,田宁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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