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上)〔法〕左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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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上)〔法〕左拉-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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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 显而易见,他们刚才关了灯,马上就要睡觉了。 在这样的时刻,这是合乎情理的事。 但是他很恼火,因为他不再对那扇黑洞沿的窗户感到兴趣。 他对着窗户又看了一刻钟,然后,他觉得厌腻了,于是离开了那扇门,到人行道上走走。 直到五点钟时,他还在那里徘徊着,还不时抬起头来瞧瞧那扇窗户。 死一般地寂静从那扇窗中里传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那扇窗户的玻璃上不时有人影在晃动。 他疲惫不堪,头脑处于一种迟钝状态,竟然忘记自己在街角上等什么,他的脚不时绊在街上的石块上,这时像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似的猛然一惊,清醒过来,身上打一个寒噤。 自寻烦恼,实在不值得。 既然这些人睡觉了,就让他们睡吧。 管他们的闲事有什么好处呢?

    天很黑,谁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这样一想,他的各种想法,连同他的好奇心,都一下子消失了,心想这事就算了,找个地方轻松一下吧。 再呆在街上他将无法忍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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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越冷的天气;有两次他走开了,又拖着脚步走回来,然后又走得更远一些。 没有什么,这事这样就算完了,他一直走到大街上,再也没有回头。他怏怏不乐地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他沿着墙壁,迈着同样的步伐,慢吞吞地走着。 鞋跟踏在地上咚咚作响,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打转,在每一盏煤气灯的照耀下,先渐渐变大接着又渐渐变小的影子,就像躺在摇篮里被摇晃着,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种机械的动作里。 后来,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走过什么地方;他似乎觉得他还拖着脚步在跑马场里兜了几个小时的圈子。 只有一件事他还记得很清楚,他把脸贴在全景胡同的栅栏门上,双手抓着铁栏杆,怎么会走到这里,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他并没有摇动铁栏杆,只是竭力向胡同里张望,他的情绪很激动。 他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因为黑影淹没了这条空无一人的过道。从圣—马克街刮来的风,带着地窖般的湿气,迎面扑到他的脸上。 他执意呆在那里。 然后,他好像从梦中惊醒过来,他诧异地思忖着,在这样的时刻,自己跑到这里来寻找什么?居然怀着这样的激情,紧紧贴在铁栅栏上,铁栅栏都嵌进他脸里去了。 想到这里,他又继续走路,内心极度哀伤的他失望地感到像被什么人出卖了似的,从此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黑暗之中了。天终于亮了。 这是冬夜的灰暗的黎明,这样的天色映在巴黎泥泞的马路上,显得分外凄凉。 缪法又回到了位于新歌剧院的建筑工地旁边正在修建的几条宽阔的街道上。 铺灰泥的街道被大雨一浇,又被马车一碾,简直成了烂泥塘,他根本不看脚踩在哪里,一个劲儿往前走,脚下踩滑了,就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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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 巴黎在阳光中醒来。 一队队清洁工和一群群上早班的工人给他带来了新的惶恐。 人们吃惊地打量着他,他的帽子湿透了,浑身泥浆,他神色慌张。于是,他躲到脚手架下,好大一会儿靠在栅栏边。这时候他头脑里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唯一的想法是觉得自己怪可怜的。这时,他想到了上帝。 这种突然求助上天的想法,祈求上天安慰的念头使他感到惊讶,好像这是一件意想不到、希奇古怪的事情;这个想法使他联想到韦诺先生那张肥胖的脸和满嘴的坏牙的面容。几个月来,他对韦诺先生敬而远之,这使韦诺先生很伤心,如果现在他去敲他的门,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韦诺先生一定会很高兴。 过去,天主一贯对他大施仁慈。 他只要在生活中有一点点烦恼,碰到一点点障碍,他会走进教堂,让渺小的自己跪拜在万能的天主的面前;祈祷后,他走出教堂,总是变得更加坚强起来,他准备抛弃他的人世间的一切财富,以求实现他的灵魂永生得救的唯一愿望。然而现在呢,只有在下地狱的恐怖降临到他头上时,他才会去祈祷求助;他的灵魂被各种淫乐侵袭,与娜娜的关系也影响了他尽教徒的本分。 现在他一想到上帝,就感到震惊。 在这场可怖的精神危机之中,在他的脆弱的人性濒于动摇和崩溃的危机之中,他为什么没有马上想到天主呢?

    想到这里,他迈着艰难的步伐,去寻找教堂。 他想不起来哪儿有教堂,因为清晨街道都不像原来的样子了。然后,当他在当丹河堤街拐角处转弯时,隐约瞥见隐没在晨雾之中的圣三教堂的钟楼。 一尊尊白色雕像俯视着公园,公园中的树木都落了叶,这些雕像似乎是公园的黄叶丛中那些怕冷的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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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斯雕像。 他上了宽大的石阶,他跑累了,在门廊下喘口气。随后,他走进教堂。 教堂里非常冷,昨天晚上暖气关了,从玻璃窗上渗进来的水蒸汽布满了高高的拱顶。 黑暗笼罩着两边的侧道,那里还没有一个人,只能听见在朦胧的黑暗深处,发出一阵脚步声,那是某个刚刚醒来的教堂执事怏怏不快地拖着旧鞋走动的声音。 晕头转向的缪法,一下撞在横七竖八的椅子上,他心情沉重,真想哭出来。 他一下子跪在圣水缸旁边的一个小神龛的栏杆前面。 他双手合一,脑中思索着祈祷词,渴望着整个身心被热情的驱使而奉献出来。 可是,只有他的嘴唇在念念有词,他的心却不在教堂里,飞到了外边,沿着一条条街道走着,一刻也不休息,好像被一种无法改变的需要鞭挞着。 他连声祈祷着,“啊,我的主,来拯救我吧!

    啊:我主,不要抛弃您的造物吧!

    他是来听候您的审判的。啊,我的主,我崇拜您,难道您让我死在您的敌人的手下吗?“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有黑暗和寒冷压在他的肩上。 远处旧鞋拖在地上的声响妨碍他祈祷。 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早晨清扫还未开始,空气还没有稍微暖和一点,因为第一批做弥撒的人还未来到,他总是只听见这样令人恼怒的声音。于是,他抓着一把椅子,站起身来,膝盖咯吱响了一声。 上帝还没有来到教堂里,他为何要扑到不能带他解脱危机的韦诺先生的怀里痛哭呢?

    然后,他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娜娜家里。 他在门外滑了一跤,他感到泪水涌入了眼眶,他并不埋怨自己的命运不好,只是觉得自己身体虚弱和不适。 被雨淋得太厉害的他终于疲乏不堪,冷得不堪忍受。 一想到要回到米罗梅斯尼尔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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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暗淡的公馆里,他心都凉了。 娜娜家的大门还未开,他只好等着门房来开门。 上楼时,他笑眯眯的,感到身上流着这个小窝的一股暖流,他在这里马上可以伸伸个懒腰,痛痛快快睡上一觉了。佐爱来给他开门时,做了一个惊讶和不安的手势。 她说昨夜太太偏头痛发作得非常厉害,一夜没有合眼。 不过她仍然可以上去看看太太是否睡着了。当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时,佐爱溜进了娜娜的卧室。 可是,听到她的通报之后,娜娜马上就出来了,她似乎很匆忙甚至光着脚,头发也乱蓬蓬的,那件睡衣经过一夜胡乱作爱后,皱巴巴的,有的地方已经破了。“你怎么又回来了?”她嚷道,脸都涨红了。盛怒之下,她跑过来想亲自把他赶出门去,但看见他那一副可怜、沮丧的样子,一丝怜悯之情又油然而生。“哎哟!你可真干净,我可怜的小狗!”她用比较温柔的口气说道,“发生什么事啦……嗯?

    你去捉奸,却反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他一声不吭,样子像只丧家犬。 不过,她似乎看出来他并没有拿到什么有利的证据;为了使他平静下来,她说道:“我想一定是我弄错了。我敢担保!

    你老婆是个正经女人……现在,我的小乖乖,你应该回家了,回去睡觉吧。 你应该睡眠。“

    他却一动也不动。“走吧,走吧。 我不能留你在这里……这时候,你或许也不想留在这里吧?”

    “不,我想留下来,我们一起去睡觉吧。”他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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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消除了哄他走的想法。 因为,她的耐心已用尽了。 难道缪法变成了白痴?

    “喂,你走吧。”她再次说了一遍。“我不想走。”

    于是,娜娜又气又反感,她勃然大怒。“你真是讨厌……你明白,你让我厌透了,回去找你老婆吧,是她让你戴绿帽子的……是的,是她叫你戴绿帽子的;现在,我对你这么说……喂,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你放开我?“

    缪法的眼里噙着泪水,合拢双手央求她道:“求求你,和我睡觉吧。”

    娜娜一下子不知所措,神经质般地抽抽噎噎,哭得透不过气来。 归根结蒂,是人家奸污了她!那他老婆的好坏与她有何相干?的确,她尽可能用委婉的方式来启发他。 而现在他却想叫她承担责任!不,这可不行!她心再善良,但不会好到这种程度。“他妈的!

    我受够了!“她骂道,一边用手敲着桌子,”嘿!

    我竭力忍着,我想忠实于你……可是,亲爱的,只要我开口说一句话,明天我就能变成富翁。“

    他吃惊地抬起头来。 他从来没有想到钱的问题。 他会为她而马上付诸实施的,只要她满意。 他的所有财产都是属于她的。“不可能,现在给钱太迟了,”她怒气冲冲地说道,“我不喜欢那些让我开口才给钱的男人……不行,你知道,你现在即使一次给我一百万,我也不会再和你在一起。 我就说到这里,我还有别的事呢……你走吧,否则,我对后果不负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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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 我可会闹出事来的。“

    她脸上露出威胁的神态,向他走去。 这个善良的烟花女被逼得大动肝火,她觉得对那些缠住她的正经男人她有这样的权利,甚至她深信自己比他们更正经。 这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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