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暖翠寒 作者:潘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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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暖翠寒 作者:潘灵-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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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真的动了肝火,常敬斋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枯叶说:“如果我的话伤害了你,我道歉。”
    掸族人向导听常敬斋说了道歉的话,表情又渐渐地转温和了。他用随身携带的砍刀一边砍着柴火一边对常敬斋说:“这是从祖先那儿就传下来的,人如果走得快了,就得停下来,等待自己的灵魂,否则就会害大病的。”
    在原始森林里的篝火旁过了一夜,他们继续赶路。掸族人向导好像真的等到了他的灵魂。一路上都兴高采烈,不停地吹着口哨。常敬斋昨夜吃了火烧的箐鸡肉,肚子有些不适,一路上都咕咕地响。走不了一段,常敬斋就得找地方蹲下拉稀。路上就只能走走停停,掸族人就说他不信他的话,常敬斋的灵魂走得慢,昨夜没赶回来,所以常敬斋闹病了。
    当常敬斋第四次拉了肚子从树丛里回到山路上的时候,掸族人向导被一张网网住,吊在了树上。还在常敬斋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十几个手握弓箭和长刀,上身赤裸,下身围着兽皮或麻布,头发凌乱肮脏的汉子就围将过来。不由分说,就用麻绳绑了常敬斋,接着又将网中的掸族人向导从树上放下来。照样用麻绳绑了。掸族向导告诉常敬斋,他们遇到打劫的野人了,示意常敬斋给他们钱。但那些野人不要钱,说他们的山官病了,身上缠了恶鬼,要带他们去消灾祛病。
    掸族人向导说:“你们的山官病了,与我们路人何干? 抓我们干什么? ”
    一个手握长刀的麻脸汉子听了掸族人向导的话,就上前用手摸了摸掸族人的头说:“我们的鬼师说了,我们山官的病,是得罪了鬼,要用第一个经过这条路的人的头来祭,我们都等你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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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个麻脸野人的话,掸族人向导面如死灰,他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盯着常敬斋说:“都怪你,我为什么要给你带路呢? 我的心被什么蒙住了,为了一头牛的钱,我的命都搭上了。”
    看着面如死灰的掸族人向导,常敬斋不想与之争辩,到了这样的境地,争辩又有何意义? 常敬斋想,如果早知道掸族人向导选的这条近道是如此杀机密布,险象环生,自己也断然不会走这样的路的。
    当常敬斋他们被押到寨门口时,有人放了铳,铳声招来了一个长发齐肩,面容狰狞的汉子。
    此人就是山寨的鬼师,他不是走来的,而是跳着一种怪异的舞蹈来的,他一边跳舞,一边举刀乱砍,口中念着喃喃咒语。他在进行着一种“开鬼门”的仪式,开了鬼门,陌生人才能进到寨门里来。当寨门打开,那群围观他们的人就舞蹈起来,一时间,铳声、链声、鼓声和咿咿呀呀的歌声就响起来。那些身挎长刀的汉子也握刀在手,边舞蹈边用刀相互击打,长刀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金属之声。一时间,原来安静得像什么都没有的丛林里山鸣谷应,震耳欲聋。
    祭鬼仪式完毕后,野人们将捕来的马鹿肉悬于架上,任众人自由割取。割了肉的人就在野地里燃了柴的火塘边烧食。有人搬来了用木桶装的酒,人们蜂拥而上,用竹筒取而饮之,直到酩酊大醉为止。
    常敬斋和掸族人向导被绑在了树上,眼睁睁地看着这热闹而又混乱的场面。常敬斋的肚子在烤肉的香味里变得越来越难受,越来越响,他冲着那些正在暴饮暴食的野人大叫他要解手。
    但他的喊叫野人们充耳不闻,只是自顾享用着他们的佳肴美酒。忍禁不住的常敬斋屎尿拉了一裤子。屎的臭味熏得跟他捆绑在一起的掸族人向导用最恶毒的话去诅咒他。
    傍晚,天边上露出大片的火烧云的时候,常敬斋和掸族人向导被鬼师领着,几个大汉押着,来到这村寨里最大的一棵树也是最大最好的一栋房屋前。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人,她出众的气质和咄咄逼人的美丽就像乱草中开放出的一朵野花一样出色。她不像寨子里其他女人那样蓬头垢面,显得干净而清新。她酡红的面颊上还涂抹了一种黄颜色的植物防晒粉。她跟山寨里其他女人一样,上身赤裸,但她的下身围着一张花纹美丽的金钱豹皮。
    在她长而纤细的颈项上,挂着一颗绿得透亮的翡翠。
    鬼师见了她,没有了先前的趾高气扬,变得恭敬而谦卑。她用冷冷的目光看了常敬斋一眼,又看了掸族人向导一眼,仍旧冷冷地问道:“不是说第一个经过这条路的人吗? 怎么带来了两个? ”
    押着掸族人向导的那个麻脸汉子将掸族人向导往前推了一步说:“报告主人,这是第一个路过这条路的人。这个中国汉人跟他是一伙的,我们把他顺便捕来了,没准今后老主人再生病还用得着用他来祭鬼。”
    “中国汉人? ”她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常敬斋问道,“为啥他身上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
    麻脸汉子说:“他吓破了胆,拉稀拉了一裤子。”
    麻脸汉子的话让常敬斋感到羞辱,他愤怒地转头瞅一眼麻脸汉子,然后分辩道:“谁吓着了? 人家是吃了箐鸡,闹肚子才拉稀的。”
    听了常敬斋的话,这个美丽的女孩咯咯咯地笑开了,她的笑声清脆得就像银铃一般。常敬斋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开心地笑,难道自己的话有什么好笑的吗? 鬼师似乎觉得受了冷落,他指了指掸族人向导说:“主人,你不能只关心这个中国汉人,我们该考虑什么时候把这个又丑又黑的家伙的头砍了,挂在寨门上,让老主人早日康复。”
    女人好像对砍禅族人的头兴趣不大,她用一种无所谓的口气回答鬼师说:“那不是我的事,那是你的事。”
    听说要砍掸族人向导的头,常敬斋冲鬼师大声说:“有人生病了,应该找药治病,为啥要砍别人的头? ”
    “药? 什么是药? ”女人一脸诧异地问。
    让常敬斋不可思议的是,这世上还有人不知道药这个字。
    “就是可以把人的病治好的草。”常敬斋解释说。
    “草也能治人病? ”女人的表情更加诧异。
    “你别听这个中国汉人胡说八道! ”鬼师摆了摆手说,“病是人得罪鬼才得的,祭了鬼,让鬼满意了,病就好了。草能祭鬼吗? 用草祭鬼,鬼会生气发怒的。”
    女人端详了一阵常敬斋又看了一眼掸族人向导,然后用手指着掸族人向导对常敬斋说:“中国汉人,你真治好我父亲的病,我就放了他。”
    现在常敬斋终于弄明白了,这个美丽的女人是山官的女儿。
    山官的住房前挂满了牛头,那是拥有财富的象征。山官的女儿领着常敬斋,走上了吱呀作响的木梯,进得房官去。山官似乎病得不轻,时不时就发出长一声短一声的呻吟,他躺在屋子里的一张草席上,头插鸡尾,身穿蟒袍,脖子上挂着一串红得扎眼的珊瑚珠。他的这身打扮是他作为山官的标志,就是在重病躺倒了他也不肯将其褪去。常敬斋凭着少时跟父亲学的那点中医的医术,去给山官把脉。摸着山官烫乎乎的手,常敬斋知道他正发着高烧。从他紊乱的脉搏上,常敬斋找到了山官的病根,他不过是遇了风寒,久未医治才导致身体虚弱,高烧不退的。他于是就在那些野人汉子的监视下,到山里采了一些退烧祛风的草药,用罐子在火上熬了让山官服下,不出三日,山官高烧退去,人也渐转精神,嘴里也嚷着要吃东西。常敬斋药到病除的“绝技”,让那些野人佩服不已。
    听说山官病愈,整个山寨就沉浸在了喜庆的氛围中。野人庆祝,皆在游戏场上举行。游戏场被叫做晏房。官有官晏,民有民晏,庆祝时不能相混一起,民不敢入官晏祝贺,官也不屑与民同乐。常敬斋非官非民,又医治好了山官的病,就得到既可人民晏也可入官晏的“特权”。掸族人向导不行,他只能在民晏里与山民们狂歌乱舞。
    以为必死无疑的他,靠着常敬斋捡回一条命,就变得兴奋不已了。兴奋的他,胆也大起来,跟着先前要砍他头的人们一起狂饮纵歌,他出色的歌喉甚至赢得野人年轻女子的青睐,要不是被常敬斋警告,他差点就干下了偷情苟合之事。
    官晏里要讲究得多,房里不仅备有野果、香蕉、菠萝,还有煮熟的大块牛肉和新酿的米酒。
    那个大病初愈的山官,仿佛是要把生病时没吃的东西再吃回来,他埋着头不停地咀嚼着大块的熟牛肉,样子贪婪至极。他身边的两个长相可人的年轻女子一个操刀为他割肉,另一个不停地往他的空竹筒里加米酒。常敬斋上前,告诫他大病初愈不能这样暴饮暴食,这让他很不高兴,但对疾病的畏惧还是让他不无遗憾地将手中握着的熟牛肉又扔在了桌上。
    鬼师因常敬斋的到来受了冷落,他蜷缩在角落里,有气无力地吹着芦管。他的吹奏水平很低,芦管里发出让人生厌的声音。倒是那个敲打腰鼓的管家身手不凡,他击打出的有节奏的鼓点充满了韵味。陪着山官的那两位年轻女子,在鼓点的感召下站起身后,像蛇一样地舞蹈起来。上身赤裸,丰乳高耸,杨柳细腰的她们让人心旌摇动。山官年轻而美丽的女儿不知因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一直到了人们唱得嗓子嘶哑舞得瘫在地上时常敬斋才看见她推门进到官晏来。她今夜是经过刻意打扮的,在她的发髻上,别了一种怒放的让常敬斋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她的耳朵上,戴了一个小碟子般大小的银质耳环,在黑色的髻云下晃动如生动的眸子。她走到管家身边,耳语了两句,管家便用手击打出了欢乐的鼓点。
    她席地坐到了常敬斋身边,样子温柔地开始了经》的野人的做法充满了不满,认为他在亵渎上帝。常敬斋搞清楚了,这个山官在山里抓到了一个牧师。
    这个牧师和那个又黑又矮的缅族人被关到了一个低矮的茅屋里。那个用树枝举着《圣经》的野人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中,将厚厚的《圣经》抛向了火塘。常敬斋见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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