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处方 作者:毕淑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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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处方 作者:毕淑敏-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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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羽得意洋洋。 
  支远想想也有道理,稍定下心,说,我妻言之有理,临危不乱,是我急昏了头。 
  庄羽说,我是老客了,自然比你经验丰富。 
  支远说,是我沉不住气,惭愧惭愧,还望娘子原谅。 
  两人正说笑着,甲子立夏端着治疗盘进来,说,请回到自己的床上,要做治疗了。 
  庄羽说,给谁做? 
  甲子立夏说,都有。 
  支远坐在庄羽床上,说,打针? 
  甲子立夏开始取药,说,是。 
  支远说,先给我打,再给她打。 
  甲子立夏说,可以,但请你回到自己床上去。 
  支远说,我的床就在旁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打完了针,我就过去。 
  甲子立夏一丝不苟地说,医院的规矩,无论何种操作,都要求在病员自己的床上,以防发生错误。请你协助。 
  庄羽小声嘀咕,脑袋瓜真轴。 
  甲子立夏很利索地给支远肌肉注射完毕。支远一边放下袖子,一边问,这针是干什么的?怎么平常没在这种时候,打过这种针? 
  庄羽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相信医生护士?打听得这般详细干什么?你没看小姐多忙?不烦你才怪! 
  她也极想知道这药针的功效,又怕护士不肯答,故先用话激人。 
  甲子立夏果然好声好气解释,说是院长刚下的临时医嘱,即刻执行。好像是配合中药戒毒的一部分。 
  支远立刻满头冒汗,说,不是说一直用中药吗,怎么换了水针? 
  甲子立夏说,既然有人跟你说了,你问他就是。做护士的,只管执行医嘱。护士是跑腿的,腿能说出什么话来? 
  说着,就要给庄羽打针。 
  庄羽,这针你千万打不得。这不是中药,进了你的身体,抠也抠不出来。你打了针,就会有生命危险!支远敏感地大叫,恨不得用手打落护士手中的针头。 
  甲子立夏气得跺脚,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干扰他人治疗啊? 
  庄羽神色不乱地说,支远,你是不是打了针,有什么不良的反应? 
  支远说,我挺好的。可现在情况和你刚才想的不一样,不是中药瓶子,你不能不喝,也不能扔了。你别打这针,真出了什么事,后悔就晚啦! 
  庄羽气恼地说,别一惊一炸,不会出什么事,我比你有经验。听我的,没错!说完,坦然地把宽大的病号服袖子撸上去,露出胳膊。 
  恰在这时,简方宁同蔡冠雄走了进来。 
  刚下的医嘱,执行完了?简方宁问。 
  甲子立夏回答,支远的已执行,庄羽的,马上做。 
  简方宁对庄羽道,这针是整个中药治疗的一部分。关于重要性危险性,我刚才说过了。现在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偷偷吸食了毒品,一定交待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支远几乎要喊起来,但庄羽狠狠的眼光像封条,粘得他的嘴唇作不得声。 
  没吸就是没吸!凭什么三番两次逼问,想屈打成招啊?庄羽傲慢地说着,缓缓地绷紧臂上的三角肌,动作颇有剑豪运动员亮相时的风采,看来以往训练有素。但她很快就放弃了这种努力,因为无论怎样使劲,上臂都无法隆起任何一块肌肉,晃动着的只是松散筋皮。 
  护士,你打针啊。我没偷吸,我什么都不怕。庄羽睨视着众人说。 
  甲子立夏把针头楔入,推药。 
  蔡医生呆着无趣,说,院长,我还有几个病程要记录,是不是…… 
  简方宁很果断地一挥手说,不能走,留下观察,你既然对药物疗效发生怀疑,又进行了对症处理,就要一追到底。你走了,就失去了临床医生最可贵的第一手经验。 
  蔡医生脸现羞涩呆在一旁。屋内一时静寂无声。 
  支远努力捕捉身体深处任何微小的感受,借以推测庄羽的反应。还好,他一切如常,甚至比平时感觉还要好些。庄羽安然微笑着。她想,好你个面善心不善的女院长,在我面前玩小花招,给我随便打个什么针,不是太空水就念矿泉水,想把我的真话套出来,你太看轻老娘了。瞎了你的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仍是没有丝毫反常。 
  范青稞从外面急慌慌地撞进来,说道,简方……院长,我有急事……今天一早,一直在你办公室那儿等,不想你却在我病房…… 
  简方宁用手轻轻向下一按,好像面前是一片起伏的柔软草坪,宁静地说,范青稞,等一会儿,我找你,好吗? 
  一句话让范青稞恢复了既定的角色意识。她看着屋内肃穆的气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钳闭了嘴巴。 
  突然,庄羽感到一股毫无先兆的冰冷,从骨髓扩散,像西伯利亚的寒流,自天而降。米粒大的冷疹,从背后向前胸、两臂、腹部、双腿迅速蔓延,直到脖子的皮肤都紧张地收缩起来,每根寒毛凌空挓起,仿佛蒙了一层黑毡,整个人都变灰了。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庄羽有些慌,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传递四肢百骸。难道真是这药和白粉相克,今天要置我庄羽于死地吗?她求救地去看支远,不想支远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悠闲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好像在琢磨是不是要剪一剪,很惬意的样子。 
  简方宁锐敏目光,早已洞察到最初的异象,平静地对蔡冠雄说,你注意到了没有,病人的皮肤有什么变化? 
  皮肤?无所事事的蔡冠雄这才开始低头观察检查,片刻后说,病人皮肤上布满了密集的粟粒疹,压之不退,色泽无变化,说明是汗毛孔四周的竖毛肌受到了强烈激惹。 
  简方宁点点头。到底是博士,一点就透,观察得很仔细。 
  蔡冠雄迟疑地问,是什么激发了这种异常反应? 
  简方宁莞尔一笑说,是毒品。这种反应名叫“吗啡鸡皮”,是使用过吗啡类毒品的确凿依据。 
  庄羽仍在顽抗,说,你说我用了,我没用就是没……话还没说完,她的瞳孔开始散大,涕泪横流,热天的狗一般剧烈地喘息,神智渐渐昏迷…… 
  支远大惊,死死扣住简方宁腕子说,你们给她打的什么针,把她害成了这个样子!快救救她,你们为什么还站着不动? 
  简方宁轻轻地把支远的手拨开,说,我给她打的和你是一样的针。你有什么反应吗? 
  支远说,你胡说!我什么难受的感觉也没有。 
  蔡冠雄冷峻地说,这就是科学的力量。你没有偷吸毒,所以你就什么反应也没有。她吸了毒,所以才有这样猛烈的反应。刚才不是再三再四地向你们询问过了毒品的事情吗,你们欺骗医生,一口咬定绝未复吸,现在出了这种情况,应该受谴责受制裁的,不正是你们自己吗! 
  支远连连抽着自己的嘴巴说,我们不对!我们混蛋!我们该死!我急糊涂了,说了假话,院长大人你可千万别见怪,怎么罚,都行!只求快点救她! 
  蔡冠雄说,你安静点吧。医学不是儿戏,来不得半点虚假和欺骗。院长这正是在救你们。正是她有经验,在正式使用那种烈性中药之前,先用其它药物测试了你们体内是否有残存的吗啡,多加一道保险。要是依我的主意,按照化验单,早上了中药,现在就会危及生命。 
  支远也听不甚明白,只是大概知道情况很糟,但好像还不是最糟。忙说,求你们,好事做到底,快点让她醒来啊!简方宁说,庄羽私用了毒品,不但破坏了院规,而且是非常危险的事情。现在用药试了出来,人受一点罪、但生命没有危险,几个小时以后,就会恢复正常。你放心好了。只是按照规定,她必须立即出院。 
  支远还想说什么,看到庄羽痛苦不堪抽搐一团的样子,只得以后再说。 
  简方宁对蔡冠雄说,蔡医生,记住,永远不要被病人的一面之辞所蒙蔽。 
  蔡医生说,院长,我记住了。 
第三十一节
护士长像王夫人查抄大观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搜查了所有病房的犄角旮旯之处,将收缴来的BB机和毒品一律没收。但1号病室的三大伯那里,地面无纸屑,床垫子下无违禁品,清白如水。虽是一无所获,根据病员的举报,也确认他暗通信息,所以将他驱逐出医院。 
  三大伯临出院的时候,和大家一一友好告别。对范青稞一笑说,谢啦。您宽宏大量,手下留情。 
  大家问他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他说,想家了。 
  其它的诸项问题,也都按照规定进行了处理。 
  只是庄羽和支远的事情,有些难办。 
  让他们一走了之,自然是最简单的。但中药戒毒正当关键,现在停顿下来,无论对病人还是对医学事业,都是损失。 
  简方宁一下做不了主,请示景天星。 
  景天星听完了简方宁的汇报,下意识地用一块眼镜布,拭着镜片,许久没作声,然后说了一句,你看呢? 
  简方宁有些懊丧,心想我正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来请教于你,要是我知道了,那教授就是我,而不是你了。她不是一个喜怒深藏于色的人,嘟着嘴说,怎么都行。我反正叫他们折腾烦了,由他们去好了。 
  景教授说,你等于把一个半成品扔了。那个送中药的人,还会无限量地向你提供实验药剂吗?。、)一 
  简方宁说,他指着用这个药方,买一座花园洋房呢,哪里会无条件地供应? 
  景教授说:要是把它一下子买下来呢? 
  简方宁说,我们院一年所有的科研经费都给他,也不够。 
  景教授说,你看,这样一比较,答案不是就出来了吗? 
  简方宁一想,也是。景教授好像也没说什么高明的话,但问题豁然开朗。 
  景教授说,有许多事,当我们离得很远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它光明的一面。当我们离得很近的时候,我们就过多地注意到它阴暗的一面。看人也一样。 
  其实,学问做到后来,相差只是一点点。但这一点点,就决定了最终的胜负。你既然作我的助手,我就有责任告诉你,你在我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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