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工匠 作者:高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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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工匠 作者:高满堂-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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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亮站起来端着本念:“爸爸,你是我心中的英雄,你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多爱我的爸爸呀,我是多么地崇拜他呀……”杨老三怀疑地问:“你是真心话吗?”宝亮点点头。杨老三疑惑着:“你小子不是羞辱我吧?”宝亮忙否认:“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羞辱我爸爸呢?这多不好啊,哪有儿子羞辱爸爸的呢?”杨老三疑惑着:“我听这味儿不对呀小子!”宝亮说:“爸,你怎么啦,我哪能写作文骂你呢?”杨老三扔了酒壶,下地披衣要走。杨宝亮追着问:“爸,你这是上哪儿去?不吃饭了?”杨老三头也不回:“不吃了,你吃吧,我出去有点事。” 
       
        月光照进锻轧车间班组,杨老三披着衣服,直盯盯地看着写有肖长功字样的更衣箱,琢磨着。看了半晌,他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蹲在锻锤前,端量着锻锤。后半夜,杨老三又在自家工作台前忙乎着,锉刀声越来越响。宝亮被吵醒了,打着哈欠问道:“爸,你天天晚上鼓捣啥?”杨老三没抬头:“我在整一个作品。” 
          
        宝亮问:“作品是什么?”杨老三答:“作品吗,就是人一辈子要留下一个东西,一个好东西。”     
        说罢又埋头锉了起来……第二天,食堂的一张桌上摆满了酒菜,谷主任正在请肖长功和杨老三吃饭,这是一顿和解酒。谷主任劝道:“杨师傅,喝了这杯,听我说两句。论辈分,你们俩都是我的师哥,我今天是以小师弟的身份请两位师哥。论手艺,我是不敢和你们比,你们俩呢,难分伯仲。依我看,不要再比了。” 
          
        杨老三借着酒劲儿口出狂言:“不比也行,长功必须当着大伙的面给我赔礼道歉。”     
        肖长功也喝高了:“赔什么礼?道什么歉?”——“你那天当着大伙的面说,你也就是在锤前时间比我耗得多点而已,还而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我不务正业吗?是不是还捎带着别的什么?”——“老三,我没别的意思,你要是觉得话里有话,那是你自己琢磨的,我肖长功走行端正,别人要是说什么像阵风似的就刮过去了,我身上干净,存不住东西,老三,喝酒吧!” 
          
        “谷主任,你听听,他这不是话里有话吗?你没挑明可话里藏着什么我知道,不就是要说我跳跳舞?犯法吗?和女同志近乎近乎,就有问题了?我知道你一直看不惯我,你这个人就是嘴里不说罢了,怎么就知道我的心思不在锻锤上?这些年了,无论产量、质量,我落了他多少?肖长功,我在这里叫你一声师哥,有咱们的主任在眼前,我是记着师训,同台比手艺,我是让着你,你别心里没数,你还当是真的胜了我?我是给你留了面子!”杨老三借酒上脸。肖长功勃然大怒,突然站起来,掀翻了桌子,抓住杨老三的袖子:“老三,你要是这么说,咱现在就去比画比画!”“比画就比画,谁草鸡了是尿泥!”杨老三更来劲儿了。二人撕扯着,出了食堂。谷主任一边用饭盒子拣着剩菜,一边嘟囔:“毁了,这两个犟驴,怎么拴一个槽子上了!”谷主任追出食堂:“哎,你们到哪儿去?”肖长功头也不回:“回车间比画。” 
          
        谷主任哭笑不得:“比画也得明天,你们现在比画给谁看啊!”     
        晚饭后,包科长来串门。冯心兰热情地招呼着:“包科长,你怎么有工夫了?屋里坐。”     
        肖长功也从里屋迎出来了:“老包,有事?”包科长挺热心:“没事,我来看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肖长功道:“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也就是一天一宿的火车,到了那边不是住招待所嘛。”     
        包科长道:“也是的。”     
        肖德虎在一旁突然问:“包叔叔,你真的当过特种兵?”包科长答:“这可不敢撒谎,是哈?”肖德虎缠着他:“包叔叔,你给我讲讲当特种兵的故事呗。” 
          
        包科长一带而过:“也没什么好讲的,也就搞搞侦察,抓抓舌头什么的,是哈。”     
        肖德虎赖着不放:“那你就讲讲抓舌头的故事嘛。”     
        包科长道:“别提抓舌头了,俺的舌头就是抓舌头的时候差点丢了。”     
        肖德虎更来劲儿了:“讲讲,怎么差点丢了。”     
        这下包科长的话瘾被勾上来了:“俺的舌头为什么说话不清楚,你知道吗?”肖德虎摇头:“不知道。”     
        包科长说:“那年冬天,俺带兵在长白山剿匪……”肖德虎睁大眼睛:“抓座山雕吗?你认识杨子荣?”包科长说:“我们不是一个部队。”     
        冯心兰也等着听故事:“德虎,别老打岔,听你包叔说!”     
        包科长继续讲着:“那天晚上,天嘎嘎的冷,土匪冻得缩在窝里不敢出门,正是堵被窝的好时候,是哈。天上没月亮,伸手不见五指,俺们长途奔袭。桦树林子密啊,可难辨别方向了,冬天夜里,在老林子里,知道怎么辨别方向吗?”肖德虎摇头。包科长:“用舌头舔桦树皮,舌头粘到桦树干上,那就是北,为什么呢?因为树干冲北,最冷。” 
          
        肖德虎:“哦。”     
        包科长接着说:“那年冬天太冷了,冷得扎实,俺这一舔,舌头就冻桦树皮上了,怎么拽也拽不下来。这时候部队要继续前进,一刻也耽误不得,俺一狠心就把舌头撕裂了,落下了这个残疾,特种兵就当不成了。” 
       
        肖德虎佩服地说:“包叔,你真了不起!”包科长谦虚着:“没啥了不起的,是哈?”肖德虎又想起来问道:“包叔,那天你是怎么把我打倒的?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教教我呗。” 
          
        包科长故意逗他:“你吃得了苦?”肖德虎道:“吃得了。”     
        包科长站起来:“那就到院里练练?”肖德虎高兴地说:“练练就练练。”     
        “包科长,你就能依着孩子意儿。”     
        肖长功在后面跟着。“孩子学点防身的本事不吃亏,是哈?”包科长又说着山东话。说话间两个人在院里练起拳来,不知不觉月上中庭,夜色深了。肖长功从屋里出来说:“德虎,好了,让你包叔休息吧。” 
          
        包科长虽说练了半天,就跟玩儿一样,他嘱咐德虎道:“好了,今天就教你这几招,好好练。”     
        披上衣服,看着肖长功问:“老肖,听说你和老三还要比试?”肖长功说:“他不服,明天我叫他服服在地,直直他的舌头。”     
        德虎从后面扑上来,包科长看也没看,顺手一个快绊儿把他摞倒:“老肖,你不要大意了,杨老三不是等闲之辈。”     
        肖长功道:“我心里有数!”     
        德虎猫着腰又扑上来,包科长一个“别子”把他放躺:“老肖,杨老三善于心计,在比武的时候,你要注意他这一点,比如说,突然袭击,声东击西……”肖长功道:“我有数。” 
          
        肖德虎趴在地上,突然向包科长两腿之间拱去,想给包科长来个“钻裆胯”,包科长两腿一张,德虎的头钻到包科长的裆前。包科长顺势坐在德虎的背上当板凳:“你还要注意一点老肖,也许杨老三会使出欲擒故纵这一招,什么意思呢,你俩刚坐到锻锤前,他可能说不比了,这个时候你又急又气又上火,这时候大家都劝哪,他突然一转身说,来!打你个措手不及,因为这个时候你的精神从高度紧张兴奋弦儿上松弛下来,再绷紧就不那么容易了……”“啊呀,妈呀……”德虎支撑不住趴在地上。包科长站起来笑着:“这孩子,什么时候钻到我腚底下的,我说这板凳怎么这么热乎,老肖,我走了!”说完走出院子。肖长功笑着望着地下的德虎:“听明白了吗?小子,包科长刚才给咱爷俩上课呢,你要跟他学,准备挨打吧!”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车间狭长的窗户洒在众人的脸上。在一片擂鼓声中,杨老三和肖长功分别坐到了锻机前。顿时,车间里鸦雀无声,只有鼓风机在呜呜作响。杨老三大声喊:“师哥,这回你要是输了怎么办?”肖长功大声吼道:“我叫你三声师傅!” 
          
        杨老三环视着众人,大声说:“都听见了吧?这可是他亲口说的。”     
        然后把一只手揣进了兜里。擂鼓声中,肖长功的锤慢慢升起。杨老三的锤也慢慢升起。肖长功一松脚,锻锤呼啸而下,在即将砸到锻面的一刹那,又踩了一下控制阀,锻锤突然停下来。一片惊呼。肖长功瞥了杨老三一眼。而肖玉芳也在紧张地望着杨老三。杨老三又怪样地一笑,稳住神,一松脚,锻锤呼啸而下,他又踩了一下控制阀,锻锤突然停下来。又是一片惊呼。肖玉芳忙跑到肖长功面前,用尺子量着,报道:“二点二厘米!” 
          
        肖玉芳又紧张地来到杨老三的锻台前,用尺子量着,激动地报道:“一点八厘米!”     
        众人惊呼:“杨师傅赢了!”紧接着鸦雀无声。杨老三怪笑着。肖长功满面羞涩,下了锻机,朝外走去。杨老三大声喊道:“师哥,慢走一步!”肖长功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杨老三。杨老三得意洋洋地说:“别忘了咱事先有个君子之约,你输了,得叫我三声师傅!” 
          
        众人紧张地看着肖长功。肖长功沉默良久,大声道:“三盘两胜,这也是你说的,还有一局!”杨老三笑着:“不了吧,我给你留点儿面子,先说这局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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