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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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6-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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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脱了鞋躺到床上,就听到敲门声。她踢踢踏踏拖着鞋去开门,见是程青,程青穿着一件睡衣,脚上拖着一双棉拖鞋,粉色的,和睡衣的天蓝组成了一种特别的效果,加上程青像是刚刚洗了澡,浑身散发出香气来,是暗香,不动声色的,她像是含苞的荷花,隐隐地浮起来。程青的手伸出来,说,小娜,我看你出去买菜也背个大包很不方便,这个手袋你拿去用吧。桑小娜绝没想到程青来了这一招,桑小娜在心里说,怎么,作践我啊。但她又觉得那手袋真的漂亮,细看一眼还发现了一根细小的手链,像是不经意搭在手袋的拎带上,那根手链是由很多月牙形和心形组件连起来的,半个月亮连着一颗心,把所有爱情都说出来了。桑小娜想,看不出程青这个女人,浪漫得很哪。 
  桑小娜开始推辞,说是我背惯了大包,大包好啊,里面可以放很多东西,但是推辞的力度很小,居然手还握住了拎带。程青顺势把手链拿下来往桑小娜手腕戴,桑小娜说,哎呀,这是什么呀,我是不习惯穿金戴银的。程青握住桑小娜的手,把她的袖子往上掀了一截,说,多白嫩的手腕呀,天生的,你看,就缺一条手链。程青把手链的细扣子连上,说,你看你看,小娜,这链好像就为你做的。 
  桑小娜抬起手腕来看,白皙的手腕果真变了样,透出高贵来。正好小娜手里还拎着手袋,那样一映衬,生生地把小娜的虚荣心给满足好了,而且是那样的扎实。再看程青,笑着说着动作着都是那样的发自内心,丝毫没有做作的痕迹,小娜客气几次终于收下来了。 
  桑小娜自从收了程青的一只手袋和一条手链后,碰见程青总是觉得欠了一点什么,但身边实在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本来想买点水果什么的,到市场去火力侦察了几次,廉价的水果不好意思买,稀少的热带水果贵得像要了你的命,丝毫不管你的死活,不管你的钱包多少力不从心,照样要出三四十块钱一斤。桑小娜忍着了不买,后来,弟弟要来城里,桑小娜就让母亲准备了一点茶叶,是春茶,门前山上种的,母亲自己炒制,又用报纸啊牛皮纸啊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放在灶台上,要送贵客的。还有树上刚摘的柿子,用了一个小的竹篾方筐装起来,怕磕伤了,柿子是最怕磕的,一磕,所有的容颜都会惨不忍睹。母亲还专门用毛线钩了一双拖鞋叫弟弟带来,弟弟说,母亲多年不用钩针做活,手腕都钩肿了。 
  桑小娜一样一样整理好了,趁程青在家就送了过去,程青当时很感动,拉着小娜的手称赞这些礼物的好,同时强烈表达了她的欢喜,当着小娜的面,程青还试穿了那双拖鞋,说手工多么好,三种毛线夹花,没有一番功夫是做不出来的。小娜听着也是很受用,前面的担心也消散了去,觉得程青傲是傲了点,但人情世故拿捏得很恰当。程青还冲了一杯咖啡端给小娜,要小娜趁热喝,小娜闻着觉得很暖暖的香,很贵族的味道,她不由得挺直身子,就着杯沿啜了一小口,咖啡到底是不同的。小娜想。程青姐,你的痣长在这里真好看,是美人贵妇痣呢。 
  谁知过两天,桑小娜她弟弟带来的东西如数躺在楼下垃圾桶里,那双拖鞋上面,还沾上了很多西瓜汁,柿子已经破败不堪,那红也是触目惊心。桑小娜气冲冲上楼质问程青,程青说,是吗?哎呀,你看他多糊涂啊,我让他丢垃圾的,他倒好,拎错袋了,男人终归是粗心马虎的,小娜你别生气啊。小娜想说拎错袋了?你本来就装在黑塑料袋里,我送你时可是一件一件分开来放在你桌上的。她越想越生气,这时才觉得程青是藏了很多心机的,小娜想,城里人怎会是这样的虚伪。她原想把手袋还给程青,或者一狠心丢到垃圾桶里,但是,想象了几次以后,终究有点肉痛,后来索性把手袋锁进了抽屉,眼不见心不烦。只是到了晚上,或者要出门时会不经意打开抽屉,取出手袋,在镜子前面左顾右盼,可恨的是,她总是发现自己所有的衣服在手袋面前都要逊色起来。 
  弟弟来到城里后,桑小娜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先是因为弟弟的住宿问题,厂里有严格的规定,非本厂职工不能在工艺厂宿舍住,弟弟每一次从传达室进来后,到十点左右,传达室的老张就来敲桑小娜的房门,桑小娜,桑小娜,要锁门了。这个时候,小娜总是要感叹城里的寸土寸金,觉得自己尽管在工艺厂谋到了一只饭碗,本事还是不大,连弟弟住的地方也没有。弟弟在城里找到了一份工,不包食宿每月工资四百五十元,当然是舍不得拿出钱来另外租房。后来同部门的老工人杨告诉她,西侧围墙那里倒是有一个地方,可能刚好适合你弟弟进出。桑小娜看着杨那神气,眉开眼笑的样子,清瘦的脸颊,灰白的头发,就算穿了那件藏青的工装,套上洗白的劳动布袖筒,但是气质在那里摆着,是老底子城里人的那种清高,那种拒人千里,又夹杂了一些对乡下人的同情。小娜半信半疑去了西侧围墙,原来是一个洞,在墙角跟,小娜弯下腰来,刚好一只黄狗窜出来,小娜惊叫一声,她才明白,那是一扇狗的门,也许因为挤身进出的次数多了洞口豁朗了许多,洞口边沿有很多黄渍,估计是路人方便多了形成的,这会儿,那些黄渍在阳光下发出阵阵尿臊味。桑小娜的眼睛模糊起来,她怎么舍得弟弟从这里进出呢!她想,那个杨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一点善心都没有的呢,怎么会叫他想起这样的话来,也就是说,在他眼里,我们乡下来的人,就是狗,是狗。桑小娜第二天见到杨,居然觉得心跳得厉害起来,手也有点发抖,有好几次都把美工笔掉地上。 
  弟弟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晚上吃过饭,弟弟说,我到同学家去看看,过半个小时,弟弟却进来了,桑小娜看见弟弟身上很多灰泥,明白了弟弟是怎么进来的,他已经通过那一个狗进出的洞了,但是她一直没有问,弟弟也没有说。 
  而这样的事程青是碰不到的。也是奇怪,桑小娜自从那次看见自称602室的男人后,隔三差五他就会来,但是,桑小娜却没有一次听到传达室老张来敲程青的房门。桑小娜曾经暗暗想过,不要让我碰上,不要让我碰上,我要碰上,看老张还怎么嚣张。那样想着刚过去没几天,桑小娜就见到了那男人。很晚了,桑小娜加班回宿舍,身子特别疲惫,她是拖着自己的双腿上楼的,到五楼她抬头见六楼的路灯亮着,再细一看,就看到那个男人,她轻手轻脚上楼梯,见男人自己开了门进去了,桑小娜发现,男人的衣着都变了,穿一套什么牌子的休闲装。桑小娜忽然有了好奇,想知道他会和程青谈些什么,但因为实在疲倦,她掏出钥匙来,开了自己的门进去。 
  大姐打了个电话来说外甥啸啸要来城里住几天,因为暑假,啸啸找到了一份家教的活,啸啸是师范大学的学生,和弟弟很玩得来。桑小娜担心住宿的事,正不知道怎么办,啸啸却已经来了。 
  当晚,弟弟和啸啸两个人出去打篮球,桑小娜那晚没有加班,在家闲着没事,就坐着想想过几天厂里组织职工外出的事,她还没定好要不要出去。厂部这次组织人员外出考察,实在是游山玩水,设计组的工程师费用全免,而美工组的职工自己承担一半费用,又不能不去,桑小娜心疼钱呢。正犹豫之间,门砰砰砰响起来,桑小娜开了门,却见弟弟背着啸啸,啸啸满脸是血,下巴开了一条口子,血正滴下来。桑小娜平素最怕见血,手脚都凉了,她惊恐地呀了一声,啸啸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弟弟的脸铁青,左边脸颊处肿起来,弟弟本来就瘦,这下更衬出两边颧骨的高耸。弟弟说,姐,我头晕,我们被打了,他们有三个人。 
  接下来桑小娜的很多动作其实是机械地完成的,她从包里掏出钱包来,哗一下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床上,桑小娜拣起了整的零的钱,说,我们去医院。话刚说完,弟弟就说姐我有点恶心,他把啸啸放到凳子上,冲进卫生间,干呕了几下,眼里有泪下来。啸啸坐在凳子上,说,阿姨,他们用毛竹竿打小舅的头,竹竿都敲成了片。桑小娜听得心都碎了,她打开门,又拉起弟弟,走,快点去医院。对面门开了,程青走出来,小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听你屋里声音很大。桑小娜像是突然见到亲人一样,有说不出的委屈,眼泪流出来,只说,程青姐,他们打我弟弟,打我外甥。 
  桑小娜和程青后来尽管还是有很多疙瘩,心存芥蒂,但是这个晚上的恩情小娜是不会忘记的。程青那一天晚上很快帮小娜把事情料理好了,包括去医院看医生,包括报案,包括后来的一系列桑小娜个人无法做到的事。这件事桑小娜一直没敢告诉大姐,大姐所有的日子都是在农村度过的,当时啸啸考上师范大学,大姐总是充满向往地对啸啸说一些城市生活的美好,虽然那都是她个人的想象。小娜想,大姐哪里经得起这般惊吓。 
  桑小娜的生活很快有尖锐的问题出现,经济来源,两个大男孩的住宿问题。程青帮桑小娜在传达室老张处打了圆场,老张才允许小娜留宿自己的家人。小娜几次对程青讲那个晚上的事,说公安怎么还没有抓到那几个凶手呢,他们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呀。还说每个路口都装了监控,有什么用啊,还不是一点眉目也没有。程青就又送过来一沓钱,说,小娜,总会好起来的总会好起来的。小娜说,程青姐,多亏了你。程青拍拍小娜的肩以示安慰。 
  小娜问弟弟,那些人是谁呀怎么就那么狠,是不是你在单位结怨了。弟弟说,我和啸啸打完篮球回来,到围墙外面,我们刚想钻进来,那辆车开过来,我们来不及让开,他们就在车里骂我们是狗,骂我们是猪,又说乡下人到城里来做什么,还说我们占用他们的资源。啸啸回了一句有车了不起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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