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们已经排好队伍了。我说:“好,出发。”
我们又开始前进。现在路很直,所以我看得到每一个人。我们大概走了三十码以后,我注意到同样的现象又出现了,队伍拉长了,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大。该死,照这样下去,我们整天都要这样跑跑停停。假如我们不能走在一起,有一半的人很可能会迷路。
我一定要想想办法。
我首先检查朗尼的速度,但是朗尼确实是踏着稳定而中等速度的步伐前进,没有人会跟不上这样的速度。我往后望望整个队伍,所有的孩子都依着和朗尼差不多的速度前进。而贺比呢?现存他不再是问题人物了。或许他觉得上次大家进度延误,他要负很大的责任,所以现在似乎格外努力跟上队伍。他就紧跟在前面那个男孩的屁股后面。
假如大家都照着一样的速度前进,为什么朗尼和我之间的距离,也就是队伍的最前面和最后面,距离会愈来愈大呢?
这是统计上的波动吗?
不,不可能。我们应该已经把统计上的波动平均掉了,我们都以相同的速度前进,因此任何两个人之间的间隔可能会有若干不同,但是经过一段时间以后,平均起来却不会有任何差异。同样的,朗尼和我之间的距离应该会有某种幅度的扩大和缩小,但是平均起来应该还是一样。
但是,实际情况却非如此。虽然我们每个人都维持和朗尼一样的中等速度,队伍却愈拉愈长,我们之问的距离一直扩大。
只有贺比和他前面的男孩例外。
那么,贺比是怎么办到的?我观察他,每当贺比落后一步时,他就多跑一步来追上,也就是说,事实上他要比朗尼和其他走在他前面的男孩花费更多力气,来维持同样的相对速度。我很怀疑以这种走走跑跑的情况,他还能维持多久。
但是……为什么我们不能都照着朗尼的速度前进,保持一定的队伍呢?
我正注视着队伍时,前面发生的情况吸引了我的视线。我看到大卫慢下来几秒钟,调整他的背带。在他前面,朗尼仍然浑然不觉的继续向前走,开始出现了十英尺……十五英尺…… 二十英尺的间隔.也就是说,整个队伍拉长了二十英尺。
这时候,我才逐渐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朗尼设定了队伍移动的速度。每当有人走得比朗尼慢的时候,队伍就拉长,有时候甚至不一定像刚刚大卫慢下来的时候那么明显。假如有个男孩跨出的一步比朗尼的步伐短了半英寸,整个队伍的长度就受到了影响。
但是,当有人走得比朗尼快的时候,又会如何呢?当有人步伐跨得比较大或比较快时,不就弥补了拉大的差距吗?因此,原先的差异不是又平均回来了吗?
假定我走得快一点,能不能缩短队伍的长度呢?我和前面的男孩之间,大概隔了五英尺的距离。假如他继续照目前的速度前进,而我加快速度,我可以拉近间隔,或许也能缩短整个队伍的长度,这完全要看前面的状况而定。但是当我撞上了前面那孩子的背包时,我就不得不慢下来(而且假如我真那么做,他一定会向他妈妈告状)。所以,我必须把速度减慢到和他一样。
一旦我拉近距离,紧挨着他走,我就不能再走得比前面的孩子快了,前面的队伍也一样。也就是说,除了朗尼之外,我们的速度都完全要由队伍中在我们前面那个人的速度来决定。
开始有点头绪了。我们的健行也是一系列依存关系和统计波动的结合。我们每个人的速度都在变动,有时快,有时慢,但是我们想走得比平均速度快的能力却受到了限制,我们的速度必须取决于前面队伍的速度。所以,即使我一小时能走五英里,假如在我前面的那个男孩一小时只能走两英里,我就不能全速前进。而且,即使我前面的男孩能走得和我一样快,除非前面每个男孩都能同时以五英里的时速前进,否则我们两个人都不能走那么快。
所以,我走路的速度,有它的极限(我只能快速前进一段时间,超过我的极限,我就会不支倒地,喘不过气来),其他人也一样。然而我要走多慢,就能走多慢,不会受到任何限
制,其他人也一样。而且我想停就停。但是,只要任何人停下来不走,队伍又无止境的拉长了。
所以,实际发生的状况不是各种不同的速度相互抵消平均,而是统计波动的“累积”,而且大半时候,还是“慢”的累积——因为依存度限制了发生更大波动的机会。这也正是为什么队伍会拉长..如果想要缩短队伍,唯有要每个人都走得比朗尼的平均速度快一点。
往前看,我发现我们每个人需要弥补的差距有多大,完全要看我们是在队伍中的哪个位置而定。排在第二的大卫只需要弥补他和朗尼的平均速度之间的累积差距,也就是追赶上他前面二十英尺左右的路程就够了。但是对贺比而言,要防止整支队伍拉长,他除了必须弥补自己的波动外,还要加上前面那些孩子的波动。而我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因此如果要缩短队伍,我必须有一段距离走得比平均速度快,而这段距离恰好就等于前面所有男孩拉大的差距。因此,我必须弥补因为他们落后而累积下来的差距。
然后,我开始思考这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意义。我们工厂里,绝对也有依存关系和统计波动这两种现象,而健行时,也是两种现象并存。假如我把这群童子军比喻为工厂里的生产系统……就好像生产模型一样。事实上,整个队伍确实也生产了一个产品,我们生产的是“走过的小径”。朗尼“消费”着他前面还没有走过的小径,以进行生产,没有走过的小径就相当于原料。因此,在这个生产流程中,朗尼第一个走过小径,然后,就轮到大卫的工序,然后是他后面的男孩,以此类推,一直轮到贺比和他后面的男孩,最后轮到我。
我们每个人就好像工厂生产流程中某一个工序,都是一系列依存关系的一部分。我们之间谁先谁后,有没有什么关系呢?无论如何都得有人在前面,有人在后面,但是无论我们怎么调动男孩在队伍中的次序,都仍然会产生依存关系。
我是整个流程的最后一关,唯有当我走过小径时,产品才算“卖出”,而这才是我们的有效产出——有效产出不是朗尼走过小径的速度,而是我走
过小径的速度。
朗尼和我之间的距离又怎么说呢?这就是存货。朗尼一直在消耗原材料,所以在我走完这段路以前,其他所有人走过的路都只是存货。
那么,营运费用又是什么呢?营运费用是能让我们把存货转为有效产出的一切花费,在我们的情况中,也就是这群男孩走路需要消耗的精力。我没有办法真的把它量化,唯有当我疲倦的时候,我才会知道。
假如朗尼和我之间的距离一直在扩大,可能代表了存货一直增加。有效产出是我走路的速度,而我走路的速度会受到其他人速度波动的影响。嗯,所以当前面累积了比平均速度慢的波动以后,就会一路影响到我走路的速度,也就是说,我必须慢下来,也就是说,存货增加了,整个系统的有效产出却下降了。
而营运费用呢?我不太确定。对优尼公司而言,每当库存上升的时候,囤积存货的仓库开支也随之上升。仓库开支是营运费用的一部分,因此这个指标的数据一定也随之上升。就这次健行而言,每次我们加快速度,追上队伍的时候,营运费用就会增加,因为我们耗费了比平常更多的精力。
存货增加,有效产出下降,而营运费用可能也增加。
我们工厂的状况不正是如此吗?
对,我想是的。就在这个时候,我抬起头来,发现我几乎快撞上了走在我前面的男孩了。
啊哈!这下可好了!这证明了在刚刚的类比中,我一定忽略了什么。前面的队伍事实上逐渐缩短,而不是拉长。每件事情到了最后,终于还是相互抵消了。我乐得靠在一旁休息,看着朗尼照着平均两英里的时速前进。
但是,朗尼并没有照着标准时速前进,他停下来,站在路边。
“为什么停下来?”我问。
他说:“该吃午餐了,罗哥先生。”
14 火柴游戏与生产流程
“但是,我们不应该在这里吃中餐。”一个男孩说,“我们应该走到兰培芝河以后,才吃中餐。”
“如果照领队给我的时间表来看,我们应该在十二点钟吃中饭。”朗尼说。
贺比指着手表说:“现在已经十二点了,该吃中饭了。”
“但是,我们早就该抵达兰培芝河了,而我们还在这里。”
朗尼说:“管他的!这里是吃午饭的好地方,你们看看四周就晓得。”
朗尼不是无的放矢,小径穿过了一个公园,而我们现在正好经过公园的野餐区。那儿有几张桌子,一个抽水机,还有垃圾桶,烤肉架,所有的设备一应俱全。
我说:“好吧,我们投票决定,看看有多少人想马上吃午饭。肚子饿的人,请举手。”
每个人都举起手来,提案无异议通过,我们停下来吃午餐。
我坐在其中一张桌子旁边,一面吃着三明治,一面思考几个问题。我现在最觉得困扰的是,经营工厂不可能不面对依存关系和统计波动,我没有办法逃避这两个现象,但是应该有办法克服它们带来的效应。我的意思是说,很显然,假如存货不断增加,有效产出却不断减少,我们迟早都要关门大吉。
假如我能经营一座平衡的工厂呢?也就是上次钟纳所说的每个经理人都戮力追求的梦想,所有资源的产能都恰好等于需求?事实上,这样是不是就回答了前面的问题呢?假如我能
够让产能和需求达到完美的均衡,过剩的存货是不是就会消逝无踪?零件短缺的问题是否就会迎刃而解?但是,怎么可能只有钟纳说得对,而其他人全错了呢?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