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出重围 作者:柳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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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出重围 作者:柳建伟-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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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怡站起来说:“这个问题就探讨到这儿。唐龙,你想不想脱军装?”

  邱洁如说:“方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龙说:“方姐的意思是说她给我留了一个中层部门经理的职位。”

  方怡说:“那是你以前的重量,现在你要脱军装,我们公司可以聘你当负责国际战略研究的总经理助理。你小三十了,还没混到正营,留在部队前途不大。”

  邱洁如说:“方姐,你那也是老皇历了,如今唐龙是红军司令助理,相当于正团。如果能打赢这场演习,回来后至少能兑现个副团职。”

  方怡默默点点头道:“怪不得你这么卖力游说。你们这些中国男人呀,官本位的观念太顽固了。中国的经济将来肯定要成为一切一切的主导,眼光要看远一些,唐龙。”

  唐龙说:“方姐,这件事,等演习以后我用半年时间观察观察再作答复,你看怎么样?”

  方怡道:“朱海鹏和你,都是我从商以来遇到的独一无二的人才。我们公司,博士就有七十九个,硕士成堆,可惜都没你们这种战略眼光和创造性头脑。你在部队不得志了,方姐随时欢迎你加盟本公司。”

  唐龙道:“谢谢方姐夸奖,我们还得去做一件很棘手的事,告辞了。”

  邱洁如急了,把唐龙拽坐下,“方姐,你就帮我们一次吧。A师这次再打不赢……”

  方怡笑着打断道:“这个忙我实在帮不上。我呢,非常愿意出一点力。我有一个朋友,是个用电脑写作的作家,花了三年写一部长篇小说,谁知玩了一回从美国带回来的游戏卡,软盘上染上了病毒。上个月他还让我找专家帮他解毒呢。你们要有兴趣,明天可以来取一下。”

  邱洁如嘟囔道:“一个破游戏盘,有什么意思,传又传不出去,染上了,那边又有计算机软件专家。”

  方怡问唐龙:“那件棘手的事是什么事?”

  唐龙说:“把高军谊的骨灰送到他家。刘政委和范司令中午走时,交代我要问问他家里有什么困难。困难肯定是一大堆,主要是他女儿又失业了。”

  方怡哀叹一声,“这件事听我爸讲了大概,高军谊走到这一步,与他女儿不争气有关。”

  唐龙摇头说:“军人的子女,考上大学的比率比大中城市低二十个百分点,如今当兵又不能提干,大部分团、师职干部要背子女的包袱。营连级干部已经开始皱眉头了。说句觉悟低的话,军人在为国家奉献,可谁为军人的子女奉献奉献呢?”

  邱洁如说:“方姐,高家母女也怪可怜的,从陕北迁来没两年,乡音都没变,在C市也没个亲戚朋友,那个小兰要是没个固定收入,堕入风尘是早晚的事,你看你们公司……”

  方怡长吁一口气,“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从今年开始,我们只收有本科学历以上的人,这个规矩是我定的。她初中的成绩都一塌糊涂,差距太大了。”

  邱洁如央求着:“就这一个,照顾一下吧。”

  方怡说:“我要为公司三千七百个家庭负责。如果公司垮了,会有多少人生计无着?公司每年用于职员家庭生活困难救济的费用,就高达五十万。公司倒闭了,我们的女职员、职员子女将有多少个高兰,你想过吗?”

  唐龙说:“还是让她们搞自力更生、生产自救吧。高军谊又是畏罪自杀,师里也不好表示什么。方姐,明天上午我来取那个游戏盘。”

  两人出了昌达公司,拦了一辆出租去A师驻C市办事处取高军谊的骨灰。

  一上车,邱洁如就说:“你这个计划算是泡汤了。一个破游戏盘,能打仗?”

  唐龙胸有成竹地说:“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这个游戏盘,肯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方怡真是个人物啊,做事滴水不漏。”

  邱洁如说:“你越说我越糊涂,能不能说清楚点。”

  唐龙说:“这种东西,属于最高级的商业机密,可以做,但不可以说。变成个毁了一部长篇小说的破游戏盘,就可以说了。”

  邱洁如恍然大悟,“原来她什么都懂,只是引导你说出要哪种啊。怪不得她能领导这么大的公司。不过,作为女人,她心肠也太硬了。说句中听的话都不肯,一个认识的人的女儿就要堕落了,她像是个冷血动物!”

  唐龙说:“方怡没有错。她这么说并非是没有同情心。谁都不是万能的上帝。师傅,找个布匹店停一下。”

  邱洁如问:“你要干什么?”

  唐龙说:“买块红布把骨灰盒包一下,要不太刺激她们了。”

  邱洁如抓住唐龙的手说:“你的心肠不错。”

  高家面临的困窘,同情心确实无法改变它。酿皮这种陕西风味的小吃,在一向以吃文化名世的C市,想站稳脚跟实在太难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养一方的风味小吃。桂玲摆的这个酿皮摊,显然已经支持不下去了。太阳从远处高楼群的夹缝里坠落的时候,小手推车上还有半尺多厚的酿皮和小半盆面筋。桂玲眼巴巴看着行人目不斜视地从小车旁走过,叫卖声越来越没有力气了。冬天,太阳一落,天立马就要黑,桂玲知道母女俩今晚和明早又得吃酿皮了,推着小车回了家。电话和微波炉已经作为行贿受贿的铁证被检察机关收走了,屋里又显出了几个月前的老样子。小兰正在对着镜子涂着大红色的口红。

  桂玲看看小兰新焗了油的披肩发,问道:“叫你做的面筋呢?”

  小兰说:“还在盆子里,我做不来,也不想做。天天吃酿皮,受不了。”

  桂玲看见女儿的一张血盆大口和两道妖里妖气的长眉,惊问道:“兰子,你这是要干啥?”

  小兰看看小车上剩下的酿皮,撇撇嘴,打开一个箱子,翻捡自己的衣服,“我已经十八了,已经有公民权了,我得找个活儿养活自己。”

  桂玲把衣服夺下来,合上箱子,“你爸已经死了,你还不听我的话?我不准你去。”

  小兰朝箱子上一坐,耸耸肩道:“这酿皮摊已经五天没赚一分钱了,靠你那一百五十块钱生活费,早晚要饿死的。”

  桂玲无声地坐在一把竹椅子上,埋头叹了一口气,“天冷了,到了春天会有人吃的。兰子,你千万不能去那种污七八糟的地方呀。”

  小兰跳下来,打开箱子,继续翻找衣服,“人想学坏,在哪儿学不坏。你放心,我不会轻易走那一步。这种青春饭也吃不了几年,都想嫁个合适的有钱人。学坏了,谁会娶你。”

  桂玲从来没有弹过小兰一指头,急得团团转,“兰子呀,这城里坏人多,进了那种地方,学坏不学坏由不得自己呀。”

  母女俩正在较劲儿,唐龙和邱洁如抱着高军谊的骨灰盒敲响了高家的房门。桂玲打开门一看,怔了怔,扑过去抱住骨灰盒抽咽起来。

  小兰扔下衣服,走过来说:“人都死了,哭有什么用!请进来坐吧。还哭。”

  桂玲擦擦眼泪,抱着骨灰盒,“同志,军谊好端端一个人,咋就死了呢?不是说演习不会死人吗?”

  邱洁如说:“还没有人告诉你们?”

  小兰说:“来人是来过了,问的都是王叔叔的事,掐了电话,抱走了微波炉,拿了存折,只说我爸牵扯王叔叔的事,已经死了。”

  唐龙把高军谊的遗书掏出来,递给桂玲说:“这是高军谊生前留下的,上面写得很清楚。”

  桂玲接过遗书,很难为情地说:“我,我认不得几个字,兰子,你给妈妈念念。”

  小兰接过遗书看了一遍,“没什么好念的,我爸是自杀,说是为我好,才接了王叔叔的钱财,对不起党,对不起军队。”

  桂玲哭喊着:“军谊,是我们娘俩害死了你呀!那一万块钱我不该瞒着你呀。你死了,我们娘俩可咋办呀?呜——”

  小兰走过来,夺过骨灰盒,放在碗柜上边,“就知道哭,部队来人了,你该和人家谈谈我爸的后事该咋处理。”

  唐龙又拿出一张纸递给小兰,“这是火葬场出据的死亡证明。高军谊的遗物,等演习结束清理后,再给你们送回来。今天,我和邱洁如同志就是专程来通知你们的。”

  小兰问:“就,就这么完了?”

  邱洁如说:“是的,这就是组织的决定。”

  小兰急了,“不能评个烈士?不是还有什么抚,抚什么金?我已经到街道办问过了。你们不能这样。”

  唐龙沉着地解释说:“高军谊是自杀,按规定不能评烈士,也没有抚恤金。高军谊本来还得承担刑事责任,因为他已经死了,才不追究了。这一点你们要清楚。”

  小兰说:“你们可别骗我们。我爸好歹当过副师长,当了二三十年兵,给我们这一张纸就算完了?他立过多少次功,你们都忘了?”

  邱洁如说:“他是畏罪自杀!他是为了你才堕落的!你怎么连颗眼泪都没掉呢!实在太不应该了。”

  小兰充满敌意地看着邱洁如,“你如今是上等人,说这话自然不知道腰疼。哭?哭有什么用?能哭来钱吗?三年前,他要是让我当了兵,如今我就和你一样了,我也会哭。算啦,没有别的事,请你们走吧。”

  桂玲骂道:“你个死妮子,说的什么屁话!你爸是犯了事才死的,我懂。犯了事,啥都没有了,没有了。是我害死了你呀——”

  唐龙艰难地说:“大嫂,家里有什么困难,你说一说,如果我们个人能办到的,一定……”

  小兰套上一件红毛衣,把小皮包一背,“你们就别假惺惺了。这种年代了,还能叫尿憋死不成?你们不走,我走。”说走就走,拉开门,冲进夜幕里。

  桂玲疯了似的追出去,“兰子,回来——兰子回来——”

  唐龙和邱洁如追到大门口,看见小兰坐了一辆出租车,很快淹没在都市的夜景中。

  万花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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