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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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2006年第1期-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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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那个本来约好四点见面的年轻男人打了声招呼,说我一会儿就回来,然后领着这位“奇多”女士走向大厅。走到离我办公室还有一半路,可以肯定从候诊室听不到我们说话时,我问道,“您看到我贴在门上关于埃斯特维茨医生的便条了吗?她今天不在。” 
  “我看了你那张很傻的便条。我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汉娜死后的这几个月,她的急性子一点也没改。“很遗憾,她临时有事离开了,”说到“很遗憾”、“临时”这些词时,我有点结巴。 
  “什么意思?” 
  “她回办公室后会打电话给您。” 
  “汉娜出事时你也这样说的。” 
  她说得没错。汉娜出事时我是这样说的。 
   
  “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理解您的心情,格兰特女士遭遇不幸后,确实很难让您再接受这样的事。” 
   
  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把体面的副词都给用光了。 
  “她离开多久了?” 
  “站在我的立场,恐怕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改变你那该死的立场。” 
  她那个满头鬈发的脑袋几乎就要顶到我的下巴了。头发有一股味道,让我想到了令人皱眉的印度餐馆。“我可以——” 
  “我才不管你可以做什么 ,你检查过黛安娜的办公室没有?” 
  黛安娜,而不是埃斯特维茨医生。“没必要检查她的办公室。” 
  “那么你知道她在哪儿。真见鬼,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很遗憾黛安娜没能前来赴约。她一有空就会立刻打电话给您。现在还有人等着我。请原谅。” 
  我把她带回了候诊室。 
  “这事还没完。”那女人离开前说了一句。 
  在和我的病人见面前,我冲回大厅,抓起钥匙,打开黛安娜办公室的门。里面没人,我松了口气。 
  “杰伊?”我恢复镇定后回到候诊室,对约在四点的病人说,“进来好吗?很抱歉开始晚了。” 
   
   
  我今天的最后一个预约从五点开始。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还有四十五分钟,今天马拉松式的诊疗就要结束了。我踱着步子穿过走廊,然而,我再一次发现有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在等着我。 
  一个是我约在五点的病人。一年前,这位三十八岁的妇女在我的治疗下,抑郁症有所好转。她最近被查出患有乳癌后,严重的忧郁症又开始复发,于是就来找我帮忙减轻病症。她的上臂还留有中央静脉人工血管化疗前,医生通常会先为病人植入中央静脉人工血管,避免病人因化疗而得静脉炎,也能使化疗更方便。,正准备接受第二阶段的化疗。她坐在候诊室里,两手叠放在膝盖上,眼睛闭着,若有所思,大概是在感叹人生的反复无常。 
  那一刻,我对她的同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 
  另一位等在候诊室里的是我的朋友,萨姆·珀迪。他穿着工作服——在冬天就是一条很旧的羊毛裤,一件长袖衬衫,一条领结有点松动的领带和一件运动型外套。说到那件外套,就算他愿意捐赠,慈善机构也会把它扔到破旧衣服堆上。他以往穿的夹克总是很不合身,加上他最近体重轻了不少,那件外套穿在他身上就好像是沙发上罩了个糟糕的沙发套。那天,萨姆的裤子是最近流行的那种,领带也是。这些年,萨姆没几条领带,单从上面的污渍我就能辨认出哪条是哪条。但这条是新的,很有品位,最让人吃惊的是,它看上去好像还是丝绸的。 
  我猜萨姆的新女朋友过新年时带他逛了街。我敢说他家里一定还有条他不知该如何搭配的丝质短裤。 
  萨姆在看《纽约客》,漫画让他咯咯直笑。他抬头看我时,我一脸很不满的表情。他微微摇了摇头,扁起嘴,这样一来,双唇全被胡子给遮住了,他又做了个小小的手势以示“一切都很酷”,很像垒球裁判不诚心地做了一个表示“安全上垒”的手势。 
  我又摆出了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他敲了敲手表。 
  我耸了耸肩,把那个女人领进了我的办公室。 
   
   
  四十五分钟后,我的病人离开了。我走回候诊室。萨姆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脚边堆了五六本杂志。 
  “嘿,萨姆,”我说。 
  他没做声。 
  “萨姆,”我又喊了一声,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 
   
  他还是没反应。 
  汉娜·格兰特的尸体四肢张开,倒在皮革沙发凳前,这样一幅色彩鲜明的画面突然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说; “哦,妈的。”然后立刻冲到房间最里面。 
  “骗到你了,”他忽然笑道。他肯定很久没用剃须刀刮过胡子了,脸上都长出了胡子茬。他可能和我一样累。 
  “你这傻瓜,”我说。“到这儿来干吗?” 
  “我偶尔会过来转转,好把杂志看完。你们这儿的东西真好,不像我那牙医的办公室。你真该看看他办公室里都有些什么玩意儿。” 
   
  我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他站起身来。“我请你吃饭,”他说。“走吧。” 
   
  “萨姆,劳伦在等我——” 
  “她不会等你了。我已经和她说过了。今晚你手上有自由通行证,可以和哥们儿一起出去消遣消遣。” 
  “真的?”我有点不相信。 
  “真的。” 
  “走过去还是开车去?” 
  “走过去。” 
   
  尽管今晚在外面溜达有些冷,我们还是走到了位于珀尔商业大街那一头的太阳花饭店。要不是萨姆心脏病发作,我估计他永远都不会踏进太阳花饭店一步。太阳花饭店称得上是回归自然的绿洲。当他选择了这个吃饭地点时,我已经不是一点点怀疑,但我只是把这放在心里。事情总是和表象不一致,这家与众不同的饭店正好就应了这句话。我们走了几个街区才谈起孩子的事。萨姆抱怨说西蒙既要完成曲棍球计划,又要兼顾滑雪的日程安排,都快把他的父母给逼疯了。但我能看出来,只要不过火,萨姆其实很高兴自己的儿子正越来越热情地投入到各种活动中去。 
   
  女老板一开始推荐了一张位于饭店正中的餐桌,这个位子是再好不过了。但是萨姆拒绝了,要了远处角落里的火车座饭店里有桌子和位子的座位区,位子的高靠背作为隔离物。。我们刚被领到他选中的那个偏远角落,他就坐上了那张面向餐厅巨大空间的长凳,留给我的座位对着一面砖瓦墙,墙上装饰着大幅有情色意味的图画,画的是几个生茄子和一些熟了的无花果。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D。H。劳伦斯英国诗人、小说家、散文家。和艾伦·贝茨电影《恋爱中的女人》中的主演。。 
  接着我知道了:我是联想到了电影《恋爱中的女人》。想到过去,我微微一笑,又偷看了一眼无花果。“说真的,你这是干吗?”我问道。 
   
  “西蒙有谢丽照顾,所以我想和你好好聚聚。” 
   
  “嗯?在太阳花饭店?你真以为我会相信?” 
   
  “我很心痛,”他说,只是盯着菜单看。“甚至连向朋友表达一下心意都不可以。你想吃什么?看看——”他指着主菜单,“——所有的东西随你点,随意点,想怎么点就怎么点,只要你高兴就行。” 
  “卡门最近好吗?”我暂且不问这次见面的目的。我不急;迟早会知道的。“她帮你挑买的领带?” 
  萨姆抬起头,飞快地扫了餐厅一眼。我想我看到他点了点头,虽然动作幅度小得不能再小。 
  我必须忍住不要亲自回头看。突然,达雷尔·奥尔森出现在我旁边。两秒钟后,贾里斯·斯洛克姆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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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伙计们,”萨姆冲着那两个侦探打招呼。他没有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应该称赞他一番。 
  我瞪了萨姆一眼。他扮了个鬼脸,做了个手势以示“嗨,一切都好”,和我问他为什么跑来我的候诊室看杂志时的样子一样。 
  “挪点地方出来,”他对我说。 
  我滑了过去,很快就紧紧贴到了墙上,被达雷尔·奥尔森一挡,无处可逃。 
  萨姆和贾里斯·斯洛克姆的胸和肩膀比我和达雷尔宽得多,这样一来,桌子另一头就完全没地方了。女服务员走过来,拿走我们的饮料单,显然是因为感到桌边的紧张气氛,她没有调情,也没有露出笑容。我们都要了啤酒。四种不同的牌子。再一次说明了我们不是一起喝酒的好朋友。 
  “你们几个饿吗?”萨姆问道。 
  “没错,”达雷尔说。“我喜欢这地方。” 
  一道谜题解开了:达雷尔早就选好了这家饭店。我把菜单推到他那边。我自己已经没多少胃口了。我瞪着萨姆问道:“这是干吗?斯洛克姆侦探,如果要再面谈一次,你该先问问我的律师。我们甚至不该——” 
  他迅速回击。“这个我很清楚——” 
  萨姆打断斯洛克姆的话,让他不要插嘴,“叫他贾里斯,艾伦。在这儿大家都是朋友。” 
  什么? 
  斯洛克姆又试了一次。“我完全了解我应该通过你的律师来讨论……那件事。我一直热切地希望能有机会和梅特林先生谈谈。但我和达雷尔来这儿不是为了汉娜·格兰特。” 
   
  要不是脑子里还想着萨姆那句“在这儿大家都是朋友”,我可能早被他对库兹那句莫名其妙的嘲讽给惹怒了。我们是朋友?我们什么时候成朋友了?如果我们到这儿不是谈汉娜,那我们要在这儿谈什么?真是活见鬼了。在那一刻,我想到了鲍勃·布兰特,接着我没有特别对着谁说:“该你了。” 
  “嘿,我先来,”萨姆说。“这次小聚是我的主意。” 
  我眯起的眼睛和皱起的眉头已经足以让萨姆明白,到目前为止他精心编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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