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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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3期-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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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野兔,动响枪,准会激起一场恶战,这个世道疯了!他们也没有力气往前走了,那个世界太大。他们困在死漠里,昏头昏脑,发愣。小皮洛扭身,发现爹屁股冲着大伙,趴在地上,瘦肩奇怪地蠕动。汉子们围过去,老皮头不知从哪儿掏出块野菜饽饽,两手死死逮着,没命地啃咬。都傻了,瞅着他吃!老皮头糊涂了,一口一口,吃得很仔细,完了,一星馍渣不剩!饥鬼们忽然狂怒起来,扑上去,将老皮头掀翻在地,七八只脚踹他的肚子,七八只脚踩他的喉咙,七八只手撕扯他的烂嘴,老饕餮被活活打死了!这伙发疯的人里,就有小皮洛!小皮洛扑上去,骑在爹的身上,用小狼爪子抠亲爹嗓子眼里那点馍,抠亲爹咽气时吃的那点残渣!从此,皮洛最怕看老人吃饭!看见老人吃饭,就扎心疼!那颗头,随飞散的黑雾隐退了。皮洛渗血的嘴丫和手冻成疮,手背肿得像馒头,腮帮凸起,头大得吓人! 
  他们俩艰难地向前挪蹭。他们俩心里明白,歇下来,就完了。 
  浮云缓缓收卷,月光惨淡,噼噼啪啪响,前面有一堆篝火!两个人惊喜过望,跌跌撞撞扑过去,差点掉进篝火里。旁边,堆着小山似木条。伍士堂和皮洛盘腿坐下,阴红的火,映亮两张冻肿怪异的脸。伍士堂往篝火里扔木条,说:“多好的材料!” 
  皮洛双手乱搓:“哈!够做一车酒桶。”面对篝火,兴奋地烘烤,身体暖和起来,皮洛说:“弄斤酒,烤烤里火就好了。” 
  伍士堂说:“咱家酒有的是,再上盆乱炖。” 
  皮洛笑了,说:“老王一来,我就担心,怕他拐走胭花。” 
  伍士堂说:“老王有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 
  皮洛说:“胭花自个儿没腿?” 
  沉默会儿,伍士堂说:“说归齐,老王是个好人。” 
  皮洛说:“就是,人不能丧良心。过去老王扶持过咱们,如今走麦城了,咱得帮他一把。” 
  两人挺感动。 
  皮洛说:“昨下晚黑,我梦见一个人敲门。你猜是谁?” 
  “老爷子?” 
  “不是。” 
  “那能是谁?” 
  “寡妇。” 
  伍士堂惊讶道:“你梦见过她?” 
  “我躺在她的炕上,睡在她的被窝里,哪能不梦见她。”皮洛吃吃笑,“我还搂住她呢。” 
  伍士堂快活地说:“再添点劈材,别心疼。” 
  皮洛说:“劈材有的是,我不是省细人。” 
  “嗨,火多欢势!” 
  我敲一下存盘键,红灯亮了,沙屯的人,沙屯的故事,收入微机里。结束时的场面,边城晚报做了报道,框在一个花边内,但几乎没有人留心: 
  今冬,一个奇寒的夜晚,在关东沙漠里,两个汉子被冻糊涂了,幻觉中面对一堆篝火,伸出空空的双手,脸上浮着笑。 



两个少妇(短篇小说.外一篇)
姜贻斌 
  五嫂与云嫂原来最呱得来的,按照乡下的话来说,只是多了一个脑壳。可是,后来因为我,她俩最后竟然变成了仇人,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也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五嫂与云嫂嫁来村里不久,年纪也差不多,十九岁吧。我也十九,我们都是同年。既然是同龄人,说话也就投机一些。那时,她们还没有生崽女,所以,收了工,吃罢晚饭,还是有点闲时的,况且,她们的男人不怎么管,所以,她们都喜欢拿着针线到我屋里来玩。我屋里有什么好玩的呢?还不是喜欢听我说说县城里的事情?我经常是东扯葫芦西扯叶,让她们感到许多的新奇。她们长到这么大了,都没有去过县城,这让我感到十分心酸。所以,我一旦说起县城许多的热闹来,她们都睁大着眼睛,惊讶地说,是真的么?真的么? 
  我说,当然是真的。 
  她们虽然都没去过县城,但我无疑是让她们生出更多渴望的老师。这一点,我从她们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她们是多么地想跟着我去一趟县城啊,享受一下那种热闹,简直是迫不及待。我想,只要我开口说去县城,她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跟着我去。 
  可是,我从来也没说过要带她们一起去,因为我心里是有个小九九的,这个小九九说起来或许有点阴暗,因为我只想带其中的一个人去。把话说白了吧,我只愿意带云嫂去,因为云嫂比五嫂长得乖态,五嫂皮肤很黑,况且五官也不怎么样,嘴唇也太厚了,再者,她说话的声音很粗,有点像男人的嗓子,听起来令人不太舒服。云嫂则不然,细皮嫩肉的,长得十分的清秀,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的,十分悦耳。 
  所以,她们坐在一起时,我的眼睛只朝着云嫂脸上瞄,不太瞄五嫂。 
  我现在想,矛盾可能就是从这里悄悄地开始的,五嫂见我不太注视她,便知道了她在我心中的分量,她的心里可能就不怎么舒服了,你老姜凭什么只瞄着她,而不瞄我呢?大约在她看来,她认为我是不应该小看她的,但她不是从审美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的,而是从政治的角度出发的。因为云嫂的父母是教师,属于臭老九,正押在茶场劳动,她嫁给村里的曾小云,是很无奈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而五嫂嫁给了五林,双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是没有丝毫问题的,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五嫂当然也知道我的父母有问题,正在挨着批斗,所以,她就认为我没有理由看不起她,而且我这种的做法也不合时宜。所以,五嫂后来坐着坐着,脸色就有点不高兴了,也不说话,把打鞋底的针线故意抽得嗦嗦响,气氛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虽然不太瞄五嫂,但我也不喜欢这种令人尴尬的局面,便说,五嫂,你怎么不说话呀? 
  五嫂冷笑地说,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听听你们说话就可以了。 
  云嫂不是那种多心眼的女人,她只顾跟我说话,说得高兴时,就哈哈地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甚至有点夸张,把肉肉的大腿拍得叭叭直响。这一笑一拍,坐在一边的五嫂便更加不高兴了,板着脸色,硬是不笑。我暗暗地朝云嫂眨眼睛,意思是说五嫂不高兴哩,可是,云嫂也不管,只顾着自己大笑。 
  有一次,五嫂趁云嫂不在旁边时,对我说,老姜啊,你好像不太理我了? 
  我慌忙说,我哪里敢呢?我说你们来玩,我最高兴了。 
  五嫂却酸溜溜地说,你恐怕是因为云嫂来玩高兴吧? 
  我说,哪里的话呢五嫂?你们来我都高兴。我当然不敢说出心里话,担心伤害了她。 
  我不知道这种局面要维持到什么时候,我倒是暗暗希望五嫂不要再来我屋里了,这样倒是免去了许多的尴尬。但是,五嫂仍然来,来了也不说话,像哑巴一样地坐着,手里则忙着针线。所以,我和云嫂说话也不得不小心了,尽量不高声,也不大笑,尽可能地照顾五嫂的情绪。 
  可是,没多久,五嫂居然有了很大的变化,再来我屋里玩时,不是不再说话了,而是滔滔不绝,但又是漫不经心的。她当着我和云嫂的面,故意说那些让人极其不高兴的事情,比如说,哪个生产队又批斗人了,哪个生产队的一个地主分子投河自尽了,哪个生产队的富农分子被打断了脚……诸如此类。 
  她好像是个极其合格的情报收集员,对这些消息了如指掌,且语气平淡,好像只是陈述这些发生过的事实,并不是有意来刺激我和云嫂的。 
  不过,五嫂一说这些,云嫂的脸色就顿时变得惨白,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了,更不再笑了,放下手中的针线,望着油灯呆呆地望着。我知道她肯定想起了自己可怜的父母。我也不喜欢听这些让人惊心动魄的东西,因为我也会想起我那挨批斗的父母。 
  我和云嫂谁也不接她的话,让她独自说着。 
  气氛就显然很沉闷起来。 
  五嫂和云嫂从此变得面和心不和了,虽然还在一起玩,但两人中间却隔了一道厚厚的墙。这些,我都看到眼里了。我也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其实,我可以不需要经过多大的努力就能够彻底地改变这个局面,让她们重新和好。因为我只需多多地看看五嫂,多多地跟她说说话,局面就轻而易举地可以改变了。可是,我却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怎么也改变不了。她们来我屋里坐时,我想尽可能地控制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多瞄瞄五嫂,多跟五嫂说说话,可是,我的眼睛和嘴巴却根本不听我的指挥,还没跟五嫂说上两句,脸马上一别,眼睛就朝云嫂瞄去了,跟云嫂说起话来。用造反派批斗我父母的话来说,我也符合死不悔改。 
  有一次,五嫂高兴地对我说,老姜,我要去一趟县城,你陪我去吧。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皮革的包,说是五林的一个亲戚在县城,她害怕找不到,我熟悉县城,叫我陪她去。说心里话,如果是云嫂去,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是,我看着五嫂的脸,我居然没有一点兴趣。 
  但是,我又不能够毫无理由地推脱,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五嫂是特意请我陪同她去县城的。于是,我装着无可奈何的口气说,唉呀,我去不成呀,我的几个知青朋友要来哩。 
  五嫂一听,很失望,她说,你往后推一推嘛。 
  我解释说,推不得,他们来一趟不容易哩。 
  五嫂眼睛里居然含了泪水,说,我长到这么大也没有去过县城,请你陪我去,你偏偏又说有事。 
  我说,实在是对不起五嫂。 
  五嫂便独自忧郁地上路了。去了两天就回来了,她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见了我,居然很气愤地说,我问了队里的人,你的那些知青朋友根本就没有来,老姜,你是不是骗我? 
  我说,我哪里敢骗你五嫂?我为这件事情后悔极了,那些猪弄的家伙,明明说好了要来的,可是我在家里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一个鬼影子。我装着气愤不已的样子。 
  尽管我装得毫无破绽,可是,五嫂眼里仍然是一团狐疑。 
  就在五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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