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帝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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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帝江山-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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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从他的腋下穿过,环住他,贴着他,我喜欢这个姿势:“对了,我叫他们重新修订的刑律你看过没有?大臣们可都欢欣鼓舞呢。”

“所以这也是杨衍之的光荣了?没有他昔时的严酷阴狡哪能显出陛下的宽宏仁厚?” 他端坐着,语气出奇的平静,我的手却感受到他左胸异常的脉动和燥郁:“那么刘荣归呢?可怜的成了最后一个酷吏战利品的他又光荣在哪里?”

果然,他已看透,从刘荣归到杨衍之再到那三人,这些看似偶然的事情却有着某种必然。

“对于那么平步青云的新贵们,他是个警示。”我只能这样说。

“不止吧?” 

“还有权衡。”新旧两派的平衡。

“那他可真该死。”

讽刺?摇曳的烛光照着他泛冷的嘴角,我也随着心下一紧。

低头,我捂着胸口干咳,他抬起眼睛却没有波动:“你是怎么做到的?每次在扫除障碍的时候都能捞到不少好处。”

“我又不是傻子,干嘛要做没有好处的事?”气他的无动于衷,我索性一甩手,赌气道:“难道你希望我因为杀了他们而背上骂名?”

曾经以为这是个能让我为所欲为的位子,等坐上来才发现,它只能让人更加战战兢兢。

“不希望,”看了我良久,他缓缓道:“所以傻子是我,骂名由我来背。”

我的心咯噔一下,张开嘴却无从辩驳。

一个受到一点恩宠就忘乎所以的白痴酸儒,一个清平盛世不容姑息的奸邪酷吏,还有几个倚老卖老总想借先帝之名控制君王的迂腐老头,是的,即使没有清的原因,他们或早或晚都会是这样的结局。只是那样要多费不少心思,也不会达到如今这样的效果。

“清——”

“不必,”他抬手,顺势挥落我放在他肩头的手,那样经意又那样不经意:“你这样想也没什么错,我背就我背吧,难道还会背不动么?”

他没有再容我解释,其实,我也无可解释,事实如此。

昔日荣宠之极的臣子们连续身死而不令群臣生出兔死狐悲之念,不能不用一些手腕。

毕竟亲手杀和死在别人手中,自己想杀和为别人而杀是不同的。

即使我严令杨衍之不提叶将军,但是谁会猜不到?而转移他人的注意也有助于我不落痕迹地兜转乾坤。

“陛下,到了。”随身侍卫在外面低声奏道,其实不用他提醒,恭迎圣驾的声响任何时候都不能不和隆重并称。

轿中感受不到细雨清凉,当我跨下皇撵,满目的白幡携料峭寒意扑面而来。

“老师,朕来送你一程。”

对着灵位上方范承文肃穆的画像,我深深拜了下去,身后的饮泣变成惊天动地的嚎啕,是范承文的夫人和儿女们,在场宾客也纷纷举袖抹泪。

我看了一下,京城三品以上的文官几乎都来了,武将却只有寥寥几人,且都是早已不再过问朝政的老将。

在明知我将亲至的情况下,在我“文官执节武将抬棺”的旨意下,这些人胆敢不到为的是什么?凭得又是什么? 

可见,即使在上位者默许甚至有计划、有目的、的打压下,抛官罢职,离群索居,叶荐清的人气依然高涨得惊人,不需振臂一呼便应者云集。

战神的称号,大将军的职位,对他来讲就是件披风,他把它们装点出耀眼的光芒,也让它们离开他便一文不名。皇位之于我是一把梯,爬上去才还怕站不稳,倘若失去,一文不名的只是我。这便是我与清,与南越宗熙最大的差距。

永远也无法消除的差距。

被细雨淋湿的白幡委顿而凄楚,呜呜的风让僧侣们的诵唱忽高忽低若明若暗。

该去劝慰几句好让范承文的家人宽心,我却提不起兴致,无言凝睇,以冷肃的眼和冷肃的心。

看看眼前一个个养尊处优细皮细肉唯唯诺诺的官员,再看看昔日驰骋沙场如今却弯腰驼背的老迈身躯和花白头颅,若他倒戈,天朝就要仰仗这些人了吗?

所以,清,别怨我把你拉下来,在我无法爬得更高的情况下。

嚎哭还在继续,渐渐揉进的猜测和不安让气氛变成僵持。咸湿的空气中涌动汩汩暗潮,干柴烈火般,随时都能引燃。

担任司仪的官员数度欲言又止,我转向他,他赶忙撩袍跪倒:“岂奏陛下,时辰已到,再不启程怕误了入土的时辰。”

我点头,正欲下旨忽听有人道:“且慢。”

话音未落,廊外大踏步走来一人,麻衣缟素,须发斑白,满面沧桑却不掩威武昂扬之态。

这人快古稀之年了吧,依然腰板挺直,步履生风,不愧是清的启蒙恩师。莫怀远,昔时的第一将军倒让我想起了古之名将——廉颇。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陛下,臣来迟了。”

“不迟,将军来得刚好。” 

由此人抬棺范承文也不枉了,只是早已告老还乡的他为谁而来?心爱的弟子还是昔日的同僚?

淅淅沥沥的小雨加上断断续续的悲嚎,很有些天地同哭的味道。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城,却突然停下。

“陛下快看。”

侍卫的惊呼打破恍惚,我举目。

护城河连着湮水,十里长亭,碧水澄澄,垂柳依依,多少次在这里目送他出征,银盔亮甲,日月同辉。今日阴雨,无日无月,我却险些被闪亮的甲胄迷了眼。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最要好的几个战将为首,后面跪着一干武将。我数了数,一个不少,却独独没有我渴望的身影。

你说他们值得更光荣的死,却为何不来用你的容光为他们稍作装点。

“臣等如此装束怕会惊了百姓,故自作主张在此等候,请陛下恕罪。”

当先的李长庚请罪,其他人尽皆伏首。

不瞒陛下,臣等早将忠诚和生命献给了大将军,可他却将这些都给了陛下。

所以,不能不来,却也不肯向害他们大将军挂印弃官的罪魁祸首低头,更何况抬棺?

“这家伙!”

低低的恨声出自昔日的安庆候,今日依然风流倜傥的安庆王向子湮——清不肯承认的青梅竹马和——另一个知己?

深深看他一眼,接触到我的目光,向子湮玩世不恭地打了个哈哈,眼神间却似乎有几分心虚。

再看他一眼,我微笑抬手:“亏卿等想得周全,何罪之有?”

到底是年轻气盛,比之莫怀远的老到还差得远,比之向子湮的圆滑也差得远。

清啊清,你势必也要因为这些“仗义”的属下、兄弟多背些骂名了,这可不在我计量之中。

我的温言冲缓了紧张,甲胄的光亮很快被大片的白色淹没。经过这番周折,范承文的葬礼已隆重得超过了一个臣子应得的最大荣耀,这算不算光荣的死?

回宫的路上我招来中书令汪庶:“朕拟增开武科,爱卿意下如何?”

“臣能体会陛下求才若渴之心,但去年才秋试过,此时再……恐怕不妥。”

这蠢材,还真当我是和他商量。

“秋试的条件比选妃还多,规矩比法典还严,不要那个。历代先皇俱崇文,于是我朝多儒官文职,多赢弱书生,以至屡有被他国甚至小国进犯欺辱之耻。是啊,锦绣河山,国富而民不强,焉能不令人垂涎觊觎?民间不是有‘穷学文富习武’之说吗?今国库充盈,百姓富庶,朕要推尚武之风,树强国之基,怎可拘泥于形?此次武科,不论贩夫走卒或为奴为役,不论江湖草莽或戴罪之身俱可参加,还要仿文举取三甲进士,入选即可出仕,受皇封,你去拟旨吧。”

汪庶心悦诚服,欣然领旨。此人文笔不错,必能写出令人欢欣鼓舞的圣谕。

看吧,清,我又在捞好处了,为了削弱你在军中的影响力。



记得当初大皇兄也做过这样的事,但是显然没有我做的漂亮。

从南越回来后,父皇精神渐好,自然收回了大皇兄监国的权力,却没有提废立太子。这让以为斗倒太子就可理所当然取而代之的齐峰深深的失望了。加上太子退居幕后,三皇兄彻底远离朝堂,新的权力格局重建,在其间也未能捞到更多好处的齐峰开始质疑父皇的用心。

眼看局面越来越不利,他的沉稳如龟裂的壳,已经难以掩饰急躁,尤其在对军权的意图上。顺者昌,逆者亡,他暗地里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险恶,有两名将军已遭了毒手。

“小心大皇兄。”

借着打猎的名义约清出来,除了提醒这一句,还为探一探他的口风。

他轻微地挑了挑眉,“嗖”的一声长箭离弦,一箭双雕。

勒马回身,他笑道:“荐清以为王爷是来打猎的。”

我也笑了:“当然。”

“怎不见王爷的猎物?”马鞭微扬,他目光揶揄。

熟悉的人都知道我不喜欢打猎,偏偏他喜欢,同那些皇亲贵胄们一样,把打猎当作一种消遣,享受围追猎杀的乐趣。若有一天被别人当作猎物不知有何感想?

“那不是吗?”我含笑朝他的方向一指,他一怔。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我一摆马鞭,刷地甩过去,鞭稍卷向他的额前。

“好!”他喝声采,身体陡然后仰,在马上一翻,脚尖惊准地点在我不及收回的手腕。他力道不大,我仅是手腕一麻,马鞭都未脱手,我刚要佯装落马吓唬他,骏马却突然一声长嘶,发疯一样的乱冲乱撞乱跳。

“怎么回事?”

嘴里这样喊,心中却如明镜,这匹马恐怕被动了手脚。

“用轻功,跳!”

听他的声音离我不算远,我的心安了一些,可是——

“不行……脚别住了——”不知什么时候脚套在马镫里,怎么也抽不出来。

“低头,抱住马脖子!”他试图贴近拉住马缰,却被疯狂的马儿一次又一次地挣脱。 

“低头!” 他大吼,大概我的左右摇晃严重影响了的判断。

我也想,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支配?

身体在马背上颠簸,全身的骨头都散了。呼呼的风在耳边咆哮,四周的景物在眼前倏来倏去,什么也看不清,我第一次慌了。

“清——”倘若就这样死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喜——”

强劲的风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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