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如虹(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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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如虹(全)-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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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在我们工作结束的第二个晚上,他还是在九点半的时候去了那个路口,等我。在我居住的员工宿舍的窗口,我看得到。
寒风萧瑟中,他在路灯下站了多久,我就躲在窗口望了多久。
看着他萧索的身影,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不时向我们的报馆大楼望上一望,我努力的克制自己想要下去的冲动,很辛苦。
我不能去见他,他对我的心意让我又喜又忧,而我对他的心意让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三个月来,每天穿越炮火前沿时脑子里回响的那句约定,十字路口风雨无阻的不见不散,从夏风炎炎到落叶飘零,我的心,跟着上海一起沦陷了,只是,上海总会有收复失地的那一天,我的心,却只怕,从此万劫不复。
然而我不能放任自己的心这样一寸寸失守,我必须趁着彼此没有泥足深陷的时候及时抽身而退。
一连七天,他每天准时出现在路口,而我始终固执的坚持着,望着他的身影,忍着心里的矛盾煎熬,不去见他。
然而,有时候,我却禁不住想,若是天会下雨就好了,我就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下去为他撑把伞。
可惜,老天爷不肯帮我。
或许这就是天意,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既然他与我如此心有灵犀,他一定会明白我的顾虑,只要我坚持,一定可以让他放弃。
后来他果真没有再出现,我却依然会在九点半的时候透过窗子向外望,根深蒂固的习惯。
他果真放弃了吗?失望却禁不住在我心里一点点蔓延,我简直恨透了自己的矛盾。
一连两个星期没有再见到他,我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空,我也越来越怕这种感觉——我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叫做——思念。
我无所适从,我想逃,而如今,报馆正好给了我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离开上海。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离开,也许对大家都好。
天已经黑下来,我忽然觉得肚子很饿,望平街的报馆附近总有许多通宵营业的小吃摊子,因为许多编辑常常加夜班,在后半夜会出来吃点夜宵。我随便找了一个小摊坐下来,要了碗阳春面。
忽然想到,以后恐怕很长时间都吃不到上海的小吃了,于是我又要了一份火腿粽和赤豆汤。
忽然又想到,这些小吃摊子几乎是各报同行的非官方聚集地,常有同行在这里碰到了就凑到一起聊聊新闻评评国事交换消息什么的,虽然经常是见面开口笑,背后捅一刀,但总算是给外人看起来,我们新闻界是团结一致齐心协力的。 
而我和戚少商合作那么久,却从没有一起来过。
“惜朝!”
我幻听了吗?刚想到他,居然就听到他的声音?
“惜朝!”我猛地回头,果然看到他站在我身后,久违的明亮的眼睛深深的酒窝,手里提着几个火腿粽和一筒赤豆浆。
我愣愣的看着他走过来坐到我的对面,眼里惊喜的笑意挡也挡不住,“没想到在这看见你!”
我平复了一下瞬间加速的心跳,淡淡的笑了笑,“是啊,你怎么会来的?”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息伯父生病了,病得不轻,最近我一直帮忙照顾他。他老人家点名要吃这家铺的火腿粽和赤豆汤,我就过来买了!”
“你还真是模范女婿啊!”怪不得这些天都不见他…。。。
“你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他盯着我的脸笑得很狡猾。 
我急忙掩饰的瞪了他一眼,“少胡说!……对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收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我已经从《新闻报》辞职了。北平早就沦陷,回家是不可能了,所以,我打算留在上海。”
“可是目前上海的状况,留下,能做什么呢?”
“你忘了,我还是中央通讯社的特派员呢?”
“可我听说,中央通讯社总社打算迁到汉口,上海分社也已经停止发稿准备撤离了……”汉口?我的心突突的一阵猛跳,竟然隐隐的有些期盼。
“没错,但不是所有人都撤离,”他告诉我,“我们会有一部分人留在上海,通过外国驻上海的通讯社秘密发稿,上海虽然沦陷了,但舆论阵地不能放弃!我们会想方设法对抗日本人的新闻检查,坚持抗日宣传。”
“你说的对,”我点点头,“但并不是所有的报界同仁都能请得动路透、哈瓦斯帮忙发稿。”
“那你呢?”他看着我,“有什么打算?”
“《申报》也准备迁到汉口,”我垂下眼皮不看他,“我想,我很快就要离开上海去武汉了。”
“去武汉?”他会惊讶在我意料之中,但他沉思片刻之后竟然喃喃问道,“惜朝,你在躲我吗?”
“没有!”我干脆的否认,却忽然想到,如此果断的说“没有”根本就是口是心非,欲盖弥彰。
所以戚少商的眼神颇有深意的看着我,又是彷徨又是期待,“为什么我等了你那么多天,你都不肯出现?”
我不说话,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我混乱的心绪。
他继续说道,“要不是伯父突然生了病,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有一天你肯来见我……”
“不必了!”我再次果断的打断他,“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他脱口问道。
“不可以!”我毫不犹豫的拒绝,“那是我的工作,是我的责任。”
“那——”他想了想,“我向总社申请去武汉!”
“你——?”他是铁了心要缠着我不放吗?
“我选择去哪工作是我的自由,你总不能干涉吧?”他歪着头看着我,颇有点小得意。
我咬咬牙,斩钉截铁,“好,如果你要去武汉,我就留下!”
“惜朝!”他不满的大声叫我的名字,眉头皱得紧紧的。
“少商——”我突然间感到很无力,我不再强硬,坦白的对他说,“给我点空间和时间,让我想想清楚,好不好?”
他怔怔的盯着我,良久,一声轻叹,“好——既然如此,我不勉强你。”
接着他向老板要了一壶茶,“上次我要去北平,你陪我喝酒饯行,这次,我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顺风!”
他举起茶杯做出邀请的姿势,我拿起另一只凑过去轻轻一磕,叮的一声脆响,就算是给我饯行了。
可我知道,他一定不想让我走。
只是,我不想被他左右,被任何人被任何莫名其妙的感情左右。
十二月的天气阴阴冷冷,我们点的食物很快就凉了,结果我们什么都没吃,便宜了路边的流浪狗,包括他给未来岳父带的小吃。
回去的时候,他执意要送我,我们沿着“报馆一条街”慢慢的踱着步,天很冷,我们却不想加快脚步。
但短短的一条街,似乎眨眼间,就到了那个十字路口,我们不约而同的停下来。
冷风突然刮起来,嗖嗖的灌进脖子,让我浑身打起冷颤,我才想起,我忘记把围巾带出来了。
再看他,一条浅蓝色毛线围巾,长长的厚厚的,看起来很温暖的样子,可他却随意的挂在脖子上搭在胸前,这个不怕冷的家伙,围巾根本就是用作装饰的。
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眼神在他身上溜来溜去,他浅浅一笑,摘下围巾套在我脖子上绕了一圈。
果真很温暖,有他的体温和气息。
我本应该告诉他,我马上就到家了,不需要了,但是,我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他帮我整好围巾,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看着我,接着双手顺着我的胳膊一路滑下,虽然隔着一层大衣,一层毛线衣还有一层秋衣,我还是感到酥酥麻麻的。
最后他的手滑进我的大衣口袋,捉住了我一直瑟缩在里面的手。
我看到他的眉头皱了一下,我的手,一到冬天,就冷得像块冰。
但此时,却被一片火热包围着,一直暖到心里去。
“武汉比上海还冷的,你这么怕冷,却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他望着我,眼神和声音都温柔如水,我拼命要自己硬下来的心一寸寸的软了。
我眉头一皱,嘴巴一撇,“我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看我颇有些撒娇的意味,笑着抽出一只手捏捏我冻得发红的鼻头,“知道就好!惜朝,你要答应我,到那边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嗯?”
我乖乖的点头,刚刚在小吃摊上果断决绝的气势跑得无影无踪,我为自己默哀!怎么可以这样对他的温柔毫无抵抗力?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他说。
“不要去送我!”我不假思索的说道,“我怕,我怕看见你,就不想走了。”“八一三”那天在火车站遇到他,他也是这样对我说的,“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
曾经,我们在这里约定不见不散,如今,我们在这里说再见。
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吧,惜朝——”他握紧我的手,依依不舍的目光紧锁着我的双眼,而我,却越来越清晰的感觉到,我心里的不舍丝毫不少于他,只是……
忽然,鹅黄|色的路灯光刷的一下消失不见,周遭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道路两旁的楼房窗口也同时没了光亮,很快,四处远远的传来一声声埋怨怎么突然停电的牢骚。
黑暗瞬间将我们包裹,一片混沌中我们只看得到彼此的目光,痴痴的凝望交汇,渐渐的从心底到眼底,升起了火光。
他的眼神闪了闪,微偏了偏头,慢慢的一寸一寸贴近我的脸,低垂的眉眼深情刻骨。
他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依然明亮的好像把满天星光都盛了进来,吸引着黑暗中的我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飞蛾扑火一般,明知会万劫不复,却义无反顾。
我像是被他深情的双眼催了眠下了咒,慢慢的闭上眼睛,温热的鼻息扑到我脸上,我的心激烈的跳着。
他的唇贴上我的唇,柔软,温暖,我的头轰的一下热血上涌,被寒风吹得冰冷的身体也一下子热了起来。
他放开我的手,手臂缠上我的腰身,猛地一带,我便和他胸膛贴着胸膛,即使隔着厚厚的衣衫,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彼此狂乱的心跳。
他的吻热烈的好像燃起了一团火,直要把我的心魂烧得灰飞烟灭,我惊慌无措,只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攀上他的脖颈紧紧搂住,就算要灰飞烟灭,我也要拉他一起上穷碧落下黄泉!
慢慢的他的吻变得温柔,我仿佛饮了一壶烈酒,迷迷糊糊,醉的不知身在何处,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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