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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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素吟-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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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咎一听,立刻偏过头来看他,向他招了招手示意,夏煜也不等他靠过来,双足一点直接从亭中跃出,掠过片片荷叶,飞身跳上了他的船。 
  「我们一起采莲子,如何?有些已经可以采了。回去可以煮银耳莲子汤呢!」赵无咎难得兴致勃勃,夏煜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他抢过赵无咎手上的桨叶随意地划了起来。 
  穿梭在田田的红裳翠盖之中,赵无咎不时伸出手折下成熟的莲蓬拿在手里,但眼看着越采越多,一只手渐渐拿捏不住,他又改用抱的。 
  「先生,那边那边!」他兴奋地指挥着夏煜,要他朝自己指的地方划过去。 
  夏煜从未见过赵无咎如此认真热忱的样子,他万分心动地轻轻吟出一句诗来:「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低沈的声音中饱含着对眼前人儿深深的眷宠。 
  无咎无咎,你可知道我正是怜你清澄如水呵……不管你经受过什么样无情的摧残,你依然是如此的纯洁无瑕!满满的爱恋在夏煜的心中鼓动着,跳跃着,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漫溢出来似的。 
  赵无咎听着夏煜动情的声音,立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头慢慢地转向了他,用痴缠缱绻的眼神定定地瞧着他的脸。突然他放下怀中的莲蓬,快步走到夏煜跟前环抱住他。半晌他才开口低低地说:「谢谢你,先生,谢谢你肯爱我。」 
  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注定满是孤独和凄凉,终将无人关爱地了此残生,谁知道竟然会让他得到这样一份浓浓的情意——赵无咎闭着眼睛靠在夏煜温暖的胸口,压抑着激动说:「我——我就算是立时死了,也再没有怨言了。」 
  这不是梦,到了现在赵无咎才敢相信这是事实。原来自己真的并不是完全孤独的,自己的生命里所拥有的也并不只是悲哀,因为,有他…… 
  「傻孩子,怎么谢起我来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啊,说什么死不死的……」夏煜听他的口气真挚诚恳,心里同样感动不已。他放下桨叶,轻轻地搂住赵无咎因为激动而轻颤的身子,没有迟疑地说:「无咎,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么?」等此间的事情一了,应该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够打扰他们了。 
  赵无咎闻言猛地抬头,痴痴地望着夏煜温柔坚定的眼睛,雾气逐渐氤氲了他一直脉脉含愁的双眸。 
  ※※※ 
  一走两个月,去京城寻找权汝修的金誉始终没有回成都。 
  收过莲蓬,经过几层凉雨,绿漪湖里的残荷渐渐地落尽了红衣,秋天的脚步也慢慢地近了。锦城总是阴雨绵绵,因此很难在中秋之夜看到满月,今年也不例外。 
  赵无咎坐在夏煜跟前,看他满面含笑地递给自己一个抄本。好奇地接过来一看,竟是一本琴谱,名曰《玄素吟》。 
  夏煜笑吟吟地对他说:「很巧,是不是?这是我根据南朝一首同名曲子改编的,开始我以为那首曲子根本无法完整地弹奏,一直到现在才发现是我没有参透其中的道理。」夏煜搬来古琴放好,一边说:「你瞧,这里突然转高,不通情理,而这边又是跌宕得厉害……这是要两人合奏的,而且最好是一人抚琴,一人按箫。我不善吹箫,只有烦劳无咎你勉强跟我酬和一曲,算是我中秋娱宾之作怎样?」 
  赵无咎点点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夏煜,《玄素吟》——真的好巧哦!他也很想跟夏先生合奏这特殊的一曲。虽然今夜无月,但是这样宁静详和的气氛却是十分难得的,他真想牢牢地抓住这幸福的时刻——赵无咎发现他不敢去想未来,他不敢去想如今这么幸福的生活能够持续多久,虽然夏煜说过要永远和他在一起,可是赵无咎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恐怕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他清楚地了解曾先生他们都对自己有着不同程度的怀疑和猜忌,他不怪他们,因为他看得出他们对自己和夏先生在一起的事情显得非常不屑。同时他也知道他们一直派人在监视着自己,这一点却令赵无咎感到难以忍受——好像又回到了在严家的日子,成天被人看守着,不得自由。 
  但是赵无咎没有告诉夏煜这一切,因为他深深知道曾先生他们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兄弟,也看出来夏煜隐然是他们之中的首脑,所以他不能让夏煜因为自己而为难,更不想让他在他们之中失去威信。 
  我只要分他一点点的温柔就好了……他真的好想这样告诉那些先生们,我从没有奢望过要独占他呵…… 
  「无咎,无咎?」夏煜见他突然出神,忍不住轻声唤他:「可以开始了吗?」 
  赵无咎猛然回魂。「啊,我这就好……」他将碧绿的玉箫缓缓送到口边,一边看着夏煜,只等他开始。 
  只听铮琮一声,古琴刚中带柔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响起了幽咽缥缈的低柔箫声。二人一琴一箫的合奏竟是丝丝入扣,如行云,如流水,沉重凝滞处如翰海狂沙,婉转缠绵处似春蚕卷丝。虽然时而激昂如万马奔腾,时而幽怨如嫠妇吞声,但是琴声与箫声却一直是清楚分明,好像一鹰一燕比翼飞翔,不论如何盘旋颉颃,灵巧的小燕儿总是能够伴在矫健的苍鹰旁边。 
  千古知音古今皆同,当真是默契尽在不言中。一曲既竟,半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屋中静悄悄的,柔和的烛光下两人的眼中俱是万缕情丝,一时间二人心意相通,只觉得心中平安喜乐,过去和未来都不重要了,只有眼前的此刻才是最真最美的。 
  「这原曲是北魏时一个流连南朝的武将写的。据说是为怀念他的挚友而作,可是有关他的记载都散逸了。」好一会儿夏煜才沈声说。 
  赵无咎痴痴地点点头——怪不得这曲子中带着金戈铁马的豪气,也有着烟雨江南的柔美,虽然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可是经他巧妙地放在一起,却丝毫不觉突兀,最后一切归于静美,好像是想透了什么问题,终于大彻大悟地安于平淡——那正是赵无咎心中真正最渴望的东西。他立刻就爱上了这首仿佛早就熟识了的曲子。 
  「我喜欢它。」赵无咎叹息着出声,「好像我在梦中就吹奏过一样。」   夏煜猛地一震——他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也是……无咎,我也是。」夏煜站起身来慢慢地靠近他,赵无咎也仿佛知道他心意似的站起来轻轻说道:「先生,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记得今天的。」说完他投身入怀,夏煜静静地搂住他,内心满足而喜悦。这一刹那,他真想让时间就此停驻。 
  突然一阵狂猛的敲门声过早地结束了这珍贵的时刻,谢云霓在外面喊了起来:「初阳、初阳快开门……」声音中充满惊惶和悲痛。 
  夏煜一惊,还来不及懊恼这甜蜜的时光是如此的短暂易逝,光听见谢云霓不同寻常的声音就让他吓了一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赶紧放开赵无咎去开门,原来不止谢云霓,所有的兄弟都来了,他们的脸色都是铁青。谢云霓几乎是一踏进门就痛哭失声:「初阳,令誉、令誉他……」他话未说完便哽咽不已,泪水长流。 
  夏煜的心一沈,难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吗?难道令誉他…… 
  「令誉突然去刺杀严嵩和严世藩,他……他独自力战锦衣卫数十名高手,终于……终于还是未能成功突围,当场就……」朱桓哲颤声说道,夏煜一听,胸口犹如被大铁锤猛击了一记,颓然坐倒。 
  「都是为了那个权汝修,本来令誉想要带他回成都来,他死活不肯,令誉只好在北京和他耗着,不知道为什么却又突然去刺杀严贼父子……」曾晖含着泪说,一边恨恨地看着在一旁发呆的赵无咎。一切都是因这小子而起的!「赵无咎!都是你……叫的什么人来!你究竟是何居心?!」他突然难以抑制地朝赵无咎狂吼着。 
  赵无咎一时不知道如何响应,他的心里想的是若金先生不幸失手,那么汝修……「汝修!汝修怎么样了?!」他瞬间回神,惊慌失措地问着。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赵无咎更加恐惧了,他苍白着脸「唰」的一声跪在了平时对他稍好的朱桓哲跟前,颤抖着声音问道:「朱先生,我求求你告诉我……汝修他到底怎么样了?!」他无助地悲鸣,不祥的预感使他全身犹如遭受断肠蚀骨般的剧痛。 
  「他……他在令誉的身边……饮剑自尽了……」朱桓哲终究还是不忍看着赵无咎狂乱的样子,说出了赵无咎永远也不想听到的残酷事实。 
  「汝修……」赵无咎痛急攻心,险些晕了过去,他不支地将手扶在身旁的椅子上。 
  夏煜此刻努力稳住情绪站了起来,虽然悲痛难掩,他还是镇定地问道:「令誉的遗体……」说到这两个字,他也终于禁不住流下了眼泪,「现在何处?」 
  曾晖垂泪道:「我大哥已经打点好了,不日便能将令誉的骨灰送回……他去刺杀严贼之前曾经写下绝命书……」曾晖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金誉的遗书。夏煜同样颤抖着接过,只见纸上只是寥寥数行字: 
  众弟兄均鉴: 
  誉丧父失母在严贼之手,幼弟汝修亦为严贼毒手摧残,心自恨之,义无再辱。今誓死刺杀严贼,不成功便成仁。誉自知资质驽钝,若难成事,铲除严贼惟望诸君耳。汝修若能侥幸得脱,恳请诸位务必看愚弟薄面,多加照看,弟九泉之下亦必瞑目。 
  愚弟誉字 
  夏煜心中大恸,「令誉!令誉,你这又是何苦?」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成功,为什么还要去以卵击石?!没有强制地叫他回来,以致他丧命,自己在责难逃!夏煜的心里充满着对金誉的深深内疚。 
  「赵无咎,你先离开这里。我们有事情要谈,你不便在此。」曾晖恢复了冷静,他不想看到赵无咎,于是不客气地下令他离开。夏煜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终于忍住了。 
  赵无咎木然地站起来,仿佛不知道身在何处似的,跌跌撞撞地推开怜逐居的门,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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