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婴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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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婴狱-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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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陈艾笑着推自行车走过来,一身灰色衣服,脑后编着一条乌黑的辫子。

纪禾叫了一声妈妈。

“这孩子,不知吃了多少次了,每次都是赵爷爷付钱。”陈艾摸摸纪禾的头。

“没事,是我老头子要带丫头出来的。”赵独芳弯腰,让纪禾自己从盆里掏一把爆米花,直起身来问陈艾,“这么早就下班啦?”

陈艾帮忙接过盆子搁在自行车前面篓子上:“准备去县里买些东西,纪禾的龙牡壮骨颗粒吃完了。”

赵独芳点头,牵着纪禾一老一小往前走。

纪禾望着前方悠长的巷子,低下头咬住了唇角。

“禾儿,想不想跟妈妈一起去县里?”

“要。”纪禾简单地回答。

怎么可以不去?

今天……这个日期,五月八号,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第8章 命盘的转动

下午三点,县城。

纪禾跟着陈艾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街对面墙上有张巨幅宣传海报,背景是三只意象化的海鸥,中心是一个年轻女性形象,稍显圆润的鹅蛋脸,黑色的长发并不是飘逸得将发丝都画清楚,而是被抽象成轮廓方折的黑色形状。她戴着四方的黑框眼镜,正侧着肩望向一个方向,微笑着,充满希冀。

下面有行黑色粗体字——学习张海迪把一切献给人民。

1983年,《中国青年日报》发表《一颗流星,就要把光留给人间》和长篇通讯《生命的支柱——张海迪之歌》,张海迪由此一夜成名,被称为“八十年代新雷锋”和“当代保尔”。1983年3月7日,团中央授予张海迪“优秀共青团员”光荣称号。同年五月,中共中央发出《向张海迪同志学习的决定》。随后几年,张海迪精神被贯彻到每一个城市,每一个乡镇。张海迪成为千家万户都知晓的人物。

张海迪,高位瘫痪的女保尔。

张海迪,残疾人的楷模。

张海迪……

上辈子,纪禾没有办法上学,成日里坐在椅子上,将讲述张海迪故事的小翻得烂熟。在张海迪精神被传颂的年代,在她失去双腿的童年,张海迪对她来说,真正的意义非凡。

纪禾收回视线,望向马路中间。

陈艾看了一下手表,将装着一些日用品的布包挎到胳膊肘上,顺手捏捏纪禾的手。

“纪禾,我去对面药店给你买壮骨颗粒,你站在这里乖乖等妈妈。”陈艾说道。

纪禾盯着一个方向,出神般缓地点头。陈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叮嘱一遍,朝马路对面走去。

纪禾依旧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地盯着路口。

片刻,陈艾从药店出来。与此同时,纪禾紧张地捏紧拳头。时间的一秒一分被扩大得如同凝滞的行云。

“纪禾!”陈艾站在对面,笑着朝纪禾招招手。该来的,都来了——

路口突然出现一辆褐棕色卡车。

刹那间,纪禾眼前的世界被迅速抽去了声音,周围一切都消失无影踪。

脑海里有一个小女孩欢快的喊声音,她一边叫着“妈妈”,一边朝马路对面头也不回地跑去。纪禾屏住呼吸,血液顿时全都朝头脑涌去,太阳|穴突突激烈跳动。

眼前,卡车飞快地一驶而过,车窗里的司机——土黄|色皮夹克,鹰钩鼻,浓眉,额头方正——纪禾记住了!

紧接着,某个方向自行车铃声大作,将纪禾的思绪瞬间拉回来。卡车迅速消失在了视野中,留下难闻的尾气与滚滚灰尘。

纪禾紧紧咬着牙齿,这才发觉眼睛已经酸涩得快流出眼泪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凶手会残忍地压过她的双腿,然后毫不负责地扬长而去。

心里某个沉重的地方顿时裂开,仿佛外出多年的人终于带着满身疲惫回到了家门口,一身的重担都可以歇下来。

可是,还不够……

如果可以,她一定找遍全国,将这个肇事司机拖出来,惩之以法。

她有太多的难言情绪想要表达想要发泄,可是她不能说。没有人会知道。

世界,依旧平静。几个背着背包的中学生围在摊贩那里买邓丽君的磁带,买菜的大妈提着装芹菜的篮子等在马路边。几个刚刚下班的妇女推着自行车说笑着走过。

陈艾穿过马路走过来,并没有发现纪禾的异常。

终于,终于逃脱了失去双腿的命运。她不再被禁锢在轮椅上了。

这一瞬间的解脱让纪禾发誓,她一定会拥有全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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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上辈子的经历,纪禾从来没有责怪过家人。父亲的离家出走,母亲的精神失常,在她看来,都是她惹的祸。所以心里对自己的定位,带着那么一层扫把星的意味。拥有一个年过三十的灵魂,纪禾思忖后选择了当个乖巧的女儿,不让父母操心……尽量将自己的影响减到最小。

对于父亲母亲,她一直很敬爱,却也保持着某种意义上的距离。这一辈子,她不再希望由于自己的关系,让父母陷入未知的困境。

尤其是陈艾。纪禾一直很感激上辈子她至始至终都没有丢弃残疾的纪禾。不管情理是如何难以理清,纪禾与陈艾的关系是浓于血液的牵绊与扶持。而这一辈子,与其再次拥有那种千丝万缕的牵绊与扶持,纪禾宁愿她们的关系疏远一些,好让陈艾去用拥有别样的人生。

而纪禾,会永远坚定地作为一个女儿站在她背后。

……

五岁,纪禾被送去了学前班。陈艾为纪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纪宝华乐呵呵给儿子取名纪驰。

纪禾经常趴在竹编摇篮边看吐口水泡泡的弟弟,这个上辈子失去降临人间机会的小婴儿。八十年代还没有磨牙棒之类的东西,所以小纪驰的肉胳膊上用红线系了一个小木头棒槌,让他咬着磨牙。

六岁,纪禾上小学。纪驰开始牙牙学语。

仲夏里一场大雨不知从哪个柴火垛冲出来三只瘦兮兮的小花猫,赵独芳没有将小猫赶走,反倒是每晚上一边听广播里的昆曲吃饭,一边拿出个碗装些吃食喂猫。

纪禾放学回来,在陈艾做饭的时候,总是小大人般抱着弟弟,陪着赵独芳坐一阵子。纪驰在瞪着眼睛发现小猫是某种可以玩的东西后总是拼命想挣脱纪禾的胳膊,去拖地上啃鱼骨头的小花猫。

由于上辈子是残疾人的关系,纪禾比较注意身体保养,也特意趁着这个机会将那些生活中的小方子告诉了赵独芳,每日里叮嘱他该吃什么样的食物,该有什么样的生活习惯,该如何去活动筋骨。赵独芳也如上辈子一样,闲来无事教纪禾唱几句小曲。

八岁,一个漫天繁星的夏夜,在街坊们坐在门口闲话时,赵独芳拉着二胡,纪禾一首《青藏高原》,让所有人惊讶于她灵动的歌喉。

那一晚,纪禾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的生活已经将触角延伸到更加广阔的领域。上一辈子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唱歌,也没有人告诉她,她的声音很好听。而生活的河流,正向未知的方向奔流而去。

这时候小镇上还没有出现各种兴趣班,可一对已经在小镇上落户的上海知青夫妇在了解赵独芳曾经的名气后将自家孩子送了过来,每晚跟着学学才艺。赵独芳既会拉二胡弹电子琴,也会写毛笔字,教几个小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随后,赵独芳家里渐渐热闹起来。每晚都有小孩子在吃晚饭后过来,有的拿着毛笔歪七扭八地写字,有的跟着琢磨二胡的指法。孩子们的爷爷奶奶也愿意过来坐一坐,顺便带条烟带瓶酒或者更直接的带“学费”过来给赵独芳。

赵独芳的经济状况渐渐好转,也更加有精力来照顾自己的老残腿。

十一岁,纪禾正式拜赵独芳为师,学习昆曲。这事儿,是赵独芳提出来的。赵独芳越看越觉得纪禾是个可塑造的好苗子,再加上生活条件好转后对老本行又花了些心思,便去纪家找纪宝华说了一趟,让纪禾正式跟着他学昆曲。纪宝华不好拂了老人家的面子,再说学点东西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没怎么想法就答应了。而纪禾,拥有崭新人生的她对于各种知识领域的渴望让她什么都想尝试一下。昆曲……她有兴趣,但也没有到想拿昆曲谋生的地步,所以只当课外才艺来学学。

十二岁,纪禾上了初中。弟弟纪驰被陈艾从摸泥鳅的水塘里拽出来,狠狠抽了几下屁股,然后扔进了小学课堂。纪驰小朋友在上学第一学期期末,拿回家两个大鸭蛋,语文算术统统零分,让陈艾气得在老师同事面前都不好意思提起自家淘小子。而纪禾的成绩一直很稳定。由于上辈子没有进过学校,她与现在的同龄人相比,并没有什么优势,只能日日勤学。纪禾已经很满足了。

十五岁,纪禾进入高中,开始住校。但每次回家,赵独芳依旧在教她学习昆曲。此时的纪禾在多年的熏陶下对昆曲越来越热爱。赵独芳看在眼里喜不自胜。纪禾如今唱得是旦角中的闺门旦,即未出阁的闺女少女,或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形象,多是性格内向腼腆,正如《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只可惜赵独芳是小生出身,这种称得上跨行的教导并不是太顺利。赵独芳也是勉强凭着以前的底子和印象,以及平时听昆曲广播讲座来教纪禾一颦一笑,身段手法。

这年夏天,由于化肥厂整改,纪宝华与厂子买断工龄,出来后凑钱买了一辆小货车跑运输。纪禾颇为感兴趣,暑假的时候硬是坚持跟着父亲学会了开车。这让纪宝华很是得意了一阵,因为镇上会开车的女性,纪禾还是了不起的第一个。

纪驰依旧在小学里蹦跶,成绩稳定在班上倒数十名之内,整日里琢磨电视上放了又放的日本电视剧《恐龙特急克塞号》,嘴里碎碎念些什么“人间大炮三级准备”。暑假里他迷上钓鱼,自己做了个钓竿,装模作样坐在河边,结果每天钓上来的小鱼竟然还够得上做一盘菜。纪驰本来就瘦,暑假里打着赤膊钓雨,晒得跟非洲难民似的。陈艾把纪驰的耳朵都揪红了,可儿子还是不听话。老婆在一旁气得说不出话,纪宝华却很开明,男孩子小时候皮点,长大就听话了。于是纪驰昂着头,扛着钓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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