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山 易by 吕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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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 山 易by 吕希晨-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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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嵬坡之役中,是我穿上凤世子的铠甲领兵,以假乱真,为的是在黄昏视线不明、战场混乱之际,让他能趁机带你离开战场,用火药箭一是为制造混乱,二是为了让战死沙场的尸首无法辨认,好掩人耳目!我想,屠杀宫城上下,必是为了同样原因。」 


  「……为我一人涂炭七万生灵?」 


  「凤世子是嗜杀之人吗?」说破唇舌,偏对方听不进耳里,叶辛忍不住动起肝火。「我不认为他性喜杀戮,知他甚详的你难道会不清楚他脾性?」 


  「你逾越了,叶辛。」 


  「公子曾说视我为友,我是站在朋友立场,不希望你后悔。」 


  「让我后悔的事太多了。」他苦笑,徒步下山,话像是对叶辛,也像是对自己说:「你可知一辈子活在悔不当初底下有多痛苦?」 


  叶辛无语,默然凝视前方苍凉萧索的背影,最终,深深叹息。 


  昔日屡战屡捷的战神,势如破竹,锐不可挡;今日伟岸身形犹存,猛鸷气势却已不在,怎不教人惋惜? 








  晨阳斜照乡野竹屋,清风徐送凉意,悬在屋外的竹铃随风敲出清脆,鸟鸣啾啾,山野天籁不绝于耳,倘佯其中,应能让人陶然忘机,不理世事。 


  然竹屋内,却没有外头那般清静无为,只因心怀愁绪,到哪——都是愁。 


  埋首女红的妇人忽而抬头,看向倚窗凭栏,手握书卷却没读进一字的爱子。 


  「有心事?」 


  龙渊一时吃惊,愣了会儿,方回神。「没事,娘别多心。」 


  「我都听叶辛说了。」甄氏瞧着向来郁结于心的爱子,难得流露的惊讶表情,噙笑道:「别怪他,是我逼他说的。」 


  「娘老是为难叶辛,不怕吓走他。」 


  「我视他如子,他待我如母,怎么敢弃母逃家?」甄氏走至窗前,坐在爱于让出的空位。「说吧,今后你打算怎么过?」 


  「留在宛国,与叶辛、萸芙作点小生意,一起孝敬娘,平凡无忧,终老一生。」 


  「挺美的远景,可惜那不是你该做的事。」知子莫若母,他的心事她岂会不懂。「儿,你是鸿鹄,应当翔翔天际,莫为一时失志,裹足不前,以致悔恨终生。」 


  这言下之意——「娘希望我复国?」 


  「娘只希望你别昧于不必要的羁绊,裹足放弃欲为之事。」睿眸注视爱子脸上表情,甄氏调侃起他来:「原来悬在你心上的事是复国啊。」 


  「娘……」没了宫廷规范,龙渊发现娘亲比以往开怀自在,这令他放心不少。 


  甄氏继续道:「天恩王朝覆灭,真像一场梦是不?」 


  「娘?」 


  甄氏淡然一笑,笑中有睿明的沉稳,双眸亦带久经世事的深敛。 


  「我身为皇后,当时实在应该自刎殉节——听我说完,」甄氏扬掌阻爱子枪口。「倘若我没有遇见他,我会这么做;一来,这是一国之后应尽的义务,二来,我实不愿见你受我连累,受制于人不得施展。但天可怜见,我见着他,是他劝我离宫,舍弃皇后地位,做一名平凡的妇道人家。」 


  「是……他么?」 


  「是他,就是凤怀将。」连听见名字都脸色大变,如此介怀,怎么瞒得过她这个娘?「想见他就去,这儿有叶辛和萸芙照应,你不必挂心。」 


  「但我——」 


  「你想再添悔恨么?」笃实正直是长处,但若论一个君王所需的条件,绝对不含这项,甄氏深深庆幸爱子不必扛下江山重担。「改朝换代之于你,有这么沉痛?」 


  娘亲的质问令他无言。 


  疗伤期间,他行动不便,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想过往种种,也揣想许多当时他还无暇深思的事,而后发现疑点重重。 


  「史上没有不被覆灭的朝代,这点你自是明白;一国兴灭,全看为君者才德,天恩王朝的灭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你父皇……的确算不上明君。」甄氏语带保留。 


  龙渊闻言,眉心的棱线锁得更深。 


  「娘不能坐视你成日愁上眉头,郁郁寡欢。」顿了下,她又道:「你曾问叶辛知不知终其一生活在悔不当初下有多痛苦;我倒想问问你,令你悔不当初的究竟是何事?」 


  「我……」龙渊张口,欲言又止。 


  「娘替你说吧。」甄氏端正身子,厉色看他。「你悔的是当初只为成就一己之私的孝节,助你父皇为虐;你悔的是没有痛下决心父夺位,以致于四郡谋反,王朝灭亡,累及无辜百姓;然而,此中种种,令你最悔的,莫过于是因为你一时逃避责任的懦弱,逼使凤怀将不得不成为谋朝篡位的叛臣,背负本应属于你的重担,撑起天下大局。」 


  「娘!」 


  扬掌示意他噤声,甄氏续言道:「娘不是瞎子,也不是愚人,娘会听、会看,也会想;为人母者,所愿不多,只希望孩子一生无悔无愧;去找他吧,今生今世,你欠他多过他欠你,别再给自己多添悔恨。」 


  「我……让我想想。」太多情仇纠结,在他尚未厘清的时候,实不能出现在凤怀将面前,哪怕他无法不承认—— 


  他想他,深切地想念着他,无一时或忘。 





  「逆臣!纳命来!」 


  城外山径,一声喝令,伴随六条人影窜出,包围只身出城的凤怀将。 


  只见他神情泰然自若,收起折扇,双目梭巡过六人。「以六敌一,胜之不武。」 


  为首者朝他跨前一步。「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无道昏君,有才者皆可取而代之。」响应的气势不输六人。 


  「找死!」大刀挥下,六人刀剑锤斧齐出,招式各异,但同样看得出武功不弱。 


  困于其中,凤怀将或闪或躲,游刃有余;对招之间,他暗暗记下对手武功路数,以便日后查出来历。 


  就在他为闪过迎面一刀之际,草丛窜出野兔,无巧不巧,竟撞上他脚跟。 


  为免连累野兔,凤怀将往右侧斜倾,谁知被其中一名杀手抓准时机,铜锤朝他脑袋,重重轰下。 


  心中暗叫糟的同时,铿锵声响,凤怀将并未感觉到意料中的剧痛。 


  一口异常尺寸的巨剑横互在面前,挡住沉重的铜锤。 


  这把剑!凤怀将站稳后,立刻看向出手相助的人,只见对方一身布衣,头戴毡笠,笠缘附纱,不欲让人见其真面目。 


  认剑如认人,他赠的剑怎会不知持有者是谁。 


  他为什么回来? 


  不及深思,介入战局的龙渊推他离开,只身对付六人。 


  「碍事者,杀!」带头的一喝,目标转攻突然插手的程咬金。 


  招招虽然凌厉致命,可惜独身应战的对手武功高出众人甚多,剑尚未离鞘,六人中已有四人唇色溢血,受内伤挂彩。 


  「走,可免死。」 


  「该死的是你!」 


  众人眼神交换讯息,合力攻向龙渊,在尚嫌轻松的闪躲对应之间,毡笠不慎被执矛者击落,露出底下刚毅的面容。 


  六人当中有人认出龙渊,惊恐喊出声: 


  「是太子殿——啊!」未竟的话,被一剑穿透心窝的惨叫替代,只能带往酆都。 


  「凤怀将!」龙渊握着空荡荡的剑鞘,急迫夺剑杀人的凤怀将。 


  可惜为时已晚,剩余的五人,一方面惊惧前朝太子死而复生,一方面因同伴被杀措手不及,尚未回神,便被凤怀将执剑斩杀,无一幸免。 


  宝剑回鞘,已是满地血腥。 


  「你不该——」 


  「想杀我,就得赔上自己的命。」凤怀将执扇敲掌,并不看他。「与你无关。」 


  「就算必须灭口,也该由我动手。」 


  他——凤怀将不由得看向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的男子。 


  那张刚毅容貌依旧,只是添了几许沧桑,笃实坚定的眼神如昔,却也多了几笔令他看不穿的深沉内敛。 


  究竟是怎么回事?短短数月,为何他会有此转变? 


  那夜,他毫不掩藏对他的恨意,一字一句无不绕着国仇家恨打转,必须送他离去的前一夜,他故计重施,诱他与他龙阳交合,过程中,他恨意不减,然今日再见—— 


  为何恨意戾气尽消?且眸光含……情? 


  见他不语,龙渊走向前,只手拨开散在他额前的发丝,轻拢至耳后,亲昵的行举令凤怀将错愕一头。 


  「你没事吧?」关切之情,亦毫不遮掩地溢出言表。 


  看似冷静的凤怀将退了步,瞬间闪过不知所措的狼狈神情。 


  但也仅是瞬霎的事,转眼,又是从容冷淡。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应该躲在宛国过你的太平日,不该回到中原;或者——」停顿的时刻,凤怀将揣测他用意,冷笑道:「你为复辟而来?」 


  龙渊捡起毡笠,挥去沙尘,黑眸坚定锁住阴沉的俊颜。 


  「我,为你而来。」 


  话声方落,风吹林动,卷起落叶,响音顿时回荡四周。 


  张狂笑声年起,如刀般划破自然天籁,更添萧瑟冷冽。 


  「为我?哈哈哈哈……你说为我而来?呵呵、哈哈哈……」凤怀将狂笑道,连退数步,拉开距离。 


  龙渊在他退离的同时,迈步跟进,并不乐见他疏远的行举。 


  这细微的举动令凤怀将蹙眉。 


  「龙渊——不,前朝太子殷皓,容我提醒,我可是灭你王朝、夺你天下的元凶,可你现在却说为我而来,哈哈哈哈……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莫过于此,你难道忘了国仇家恨,忘了我是你这辈子最该恨、最该杀的人?」 


  「我没忘。」笃实的响应堵断狂纵的恣笑,稳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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