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风中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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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风中劲节-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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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让他们休息。而每天最多也只做四个时辰的工,若是多占用了下人的时间,便要支付三倍的工钱。又比如,凡是他的工人,或伤或病,或是家中办红白喜事,或是购屋置田,甚至是他们的父母下葬,妻子治病,儿子读书,又或举家游乐,这样的事情,他们竟然也依照伙计在商团的地位,替商团出过的力等不同标准,以商团的钱,给以补助。”  

  陆泽微颇为惊异:“此等手法,竟真是闻所未闻。他这般厚待伙计,经商还能得利吗?”  

  “岂止得利。不但沙漠中大小行商中,无数人才投奔于他,便是沙盗竟也仰他的豪名,不仅不抢他的货,反有不少人弃邪归正,愿投他门下。人人谓之,于风劲节手下做一小伙计,收入不逊于当日日抢劫杀人的沙盗。与其一生为盗,提心吊胆,日夜不宁,何不安安心心,自自在在做他风家商团的人。”瑞王叹息一声。  

  “风劲节的厉害之处,更在于他目光之远大。五年之间,他已是边陲之地最富足的人,商团之盛一时无两。然而他却不再满足于继续在沙漠边关上做国家之间的生意,而回过头来,往整个赵国发展他的生意。他买商铺,购田地,举国上下,略大些的城镇,便会有他风家置的大片田地。许多商铺,国内的钱庄,银号,米铺,绸缎庄,酒楼,和边境的牧场马队,都有他风家的生意。然而,这也不算出奇,自古以来,这等巨商,本来就不少见。但少见的是,他自己设定了一套极其完善的商家制度之后,一切生意,便按制度运行,他基本上是完全袖手不管,不加理会的。各地的生意,他都交由极出色的人才来主理,一切事物,由当地掌柜自行决断,他有时会派个帐房管管帐,有时竟连帐房都不派,全部依下属交上来的帐目为准。他也从不以大老板的名义发布命令,各地商铺生意的规矩,命令,红利,好处,一切都由掌柜发布。就连每年分红利,都是倒四六地分,各地掌柜得六,他得四。而这四成,他会拿出一成,给所有伙计年终分红。”  

  陆泽微终于惊叹起来:“此等事,非大智慧,大胸襟之人不可办到。便是其他商人想学,怕也学不成。”  

  “自然,哪个当大老板的,肯和下头人倒四六分帐,哪个当大老板的敢这样放权下去,不怕下头人搞鬼做假,偷挪公款,又有哪个大老板的,能够完全不干涉各地买卖,甚至可以容忍外人,包括自己最底层的伙计,只知有当地掌柜,却不知道自己这幕后老板。”瑞王笑着叹道,“但风劲节却偏偏成功了。”  

  “怪不得了,他既如此富有,我怎所知不多。原来他的生意,完全交给别人去做,自己竟是毫不扬名的了。”陆泽微不觉慨叹一声,“是,人以国士相待,自能得国士之报。就算是重利轻义的商人,得这等信任,这等厚待,也自会倾心相报的。”  

  “若只如此,他也只是个特立独行的商人。偏偏他又还是个狂士。”瑞王轻叹,“自他把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下头人,自己倒头睡觉坐着收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之后,他便在我们赵国,最是山明水秀的河东郡济县城外浮云山下置了大量的田产,又修了华丽的庄园。他的园林之华美,除了不能逾制之外,竟不逊于我们的皇家花园了。他又选那年少秀美的僮仆丫环,授以笙歌戏文,整日作乐饮酒。他起高楼,会宾友,结交文人骚客,酒酣耳热之余,或斗诗斗文,或赏歌观舞,竟日欢娱,竟是不知人间何世。”  

  陆泽微愕然道:“这倒是十分的狂士作派了,此人前后变化怎么这么大?”  

  “这个问题也曾有许多人问过他。据说,他有时笑而不答,有时说,‘人生而有涯,当在有限的人生尝试不同的生活,才算不负此生。’而有的时候,他只是简单回答,‘我喜欢’三字便不再多说。” 

  瑞王叹道,“这样的任性自在,竟也是旁人万万学不来的。他纵情山水之间,日夕与美酒佳人相伴,常称,此乐虽南面王不易。凡朋友去相访,必留连尽醉方止。倘遇着个声气相投之人,便是累旬累月,款待在家也是常事。他本来有钱,又性子豪迈,不但县中修桥铺路济贫扶弱之事,从来出手大方过人,便是有人难中来投,他也必慨然相助。他这等作派,已是大得人心,更兼此人,文武诗才俱佳,同人诗词唱和,一些诗作传出去,竟是多被唱颂不绝。不足一年,竟已是济县名人,满城文士佳客,士绅名流,皆愿与他往来。他便与骚人剑客、羽士高僧,谈禅理,论剑术,呼卢浮白,放浪山水。而家中侍儿都是秀美多才,善舞能歌之人,便连家养的戏班,也是一群极年少美丽的女儿家组成。”  

  陆泽微不觉哈哈一笑:“这等享受,便是王爷,怕也不如了。”  

  瑞王叹息一声:“据说他那座园林极盛之时,每日歌舞不绝,竟月欢娱,便是河水从那园旁流过,也带了脂粉醇酒之香。”  

  陆泽微略摇摇头:“如此张扬行事,富贵大显,只怕终招奇祸。”  

  “说得正是。那一年,正好是刘铭新任为济县县令。”  

  “刘铭?就是那个性贪且酷,偏因为同国舅大人沾点亲带点故,送礼又送得勤,所以小错常犯,大错也有,但官偏偏总能越做越大的家伙。”陆泽微似笑非笑道。  

  瑞王也为之展颜一笑:“新县令上任,照例,当地的仕绅富商,都要有所表现的,亲往拜访送礼。风劲节没去拜会,只把自己的礼单夹在众人的单子之间送了去。但他出手实在太大了,只一个见面接风之礼,就是五百两。这么大的手笔,自是让刘铭吓了一跳。又细细一打听,知道风劲节在当地的富名豪名,更是心动,便有意与他攀交情,多个大大的财源。奈何风劲节生性狂傲,竟是懒得应付这等官员。他出手钱多,不过是他性子大方,手头散漫罢了,倒绝没有攀附公门的意思。那刘铭几次三番示好,他都不加回应。数次递帖子去拜,他也总托病不见。刘铭本来就心胸极窄,几次三番受了冷遇,便暗自怀恨。”  

  陆泽微笑笑:“以风劲节的富有招摇,便是没有得罪刘铭,他也必是要向风家动手索钱的。”  

  “是啊,他一心一意,就想找风劲节的麻烦,偏风劲节在当地名望又高,产业又大,行善最多,作恶竟是一件没有,倒叫他颇为苦恼烦闷。过了足足三个月,他正好碰上一桩赌场斗殴竟至弄出人命的案子。把那死者的苦主叫上来一问,才知道,死者其实是风劲节的佃户,因好赌欠债,在赌场同逼债人动上了手,被众人联手打死。他便心意一动,令那苦主,指称是风劲节派人逼租,打死人命。然后命令衙役锁拿风劲节。”  

  陆泽微淡然笑道,“树大招风,本当如此。风劲节行事,如此锋芒毕露,也是应有此祸。这一番蒙冤,怕是要大大花费一番的了。”  

  瑞王忽地笑了起来。“说来,那风劲节蒙此不测之祸不算奇,奇的倒在他蒙冤之后的应对作派。若无此冤,他也遇不上卢东篱了。至今,济县中人还把风劲节的那一桩冤案,当作奇闻传唱。酒坊茶舍,但凡说起,风公子诗酒傲王侯,卢太守高名万古留这一段,不论听过多少回,众人也是断然听不够的。”  

  他一边笑,一边在书房漫行几步,到了窗前,信手推开窗子,凝望窗外那无限的热闹繁华。

  “那一天,风劲节那座园子,精美华丽,不逊于我这王府。那一天,风劲节也正值生辰大庆,园中贺客盈门,无数美貌少女,歌舞宴乐,热闹繁华处,怕也不比今日差到哪里去。而他的快乐逍遥,却是我远远比不得的。”  

  陆泽微安静地望着他的好友,他的主君,看他脸上那不自觉浮起的怅然,眸中那淡淡的莫可名状的波动,然后,轻微地,不可察觉地略略蹙眉。  

  而瑞王,只是凝望窗外,那如云的贺客,那高搭的戏楼,那永无尽止的丝竹管弦。许多年以前,千里之外的小小济县,是否也如今朝一般呢。  

  那一天,如狼似虎的衙役们闯进了人间仙境的园林,美人惊避,醇酒翻污,而那个人…… 


第四部 风中劲节之第二章 认罪

  衙役们冲进园子时风劲节已有些半醉了。他面前摆了一案美酒佳肴,自己拥美半坐半卧在软榻上,那一身雪白的锦衣,早已满是酒污脂痕,他却浑不着意,只半倚半靠着两个绮年玉貌的少女,说笑无忌。  

  满园宾客,也都是酒酣耳热,欢畅无限。樽中美酒,身侧美人,眼前歌舞,耳内丝竹。这等神仙享乐之地,忽然冲进一堆虎狼之辈,铁链子抖得哗啦啦响。倾刻间吓得一众美女,纷散四避。  

  风劲节身后两个美貌少女受此惊吓,也跳起来就往后跑,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身体失去支持,扑通一声,重重跌下。因为喝多了,头有些晕,没能及时保持平衡,竟直接从软榻上滚跌到地上去。  

  他也不气不恼,低笑两声,晃晃有些迷糊的脑子,双手支地,半撑起身子,脑袋才从前头的桌案上探起来,才发现,眼前的形势又是一变。  

  刚刚那如狼似虎的十几个衙役,这会儿缩头缩脑,挤成一堆,正朝四下里赔笑脸呢。  

  一众宾客,这么高的兴致被打断,谁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人人铁青着脸,矜持点的,只是冷脸自案前站起,冲动点的已经大步冲了出来,地位高的,已经开始拍桌子喝斥了。  

  他风劲节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县里的举人,秀才,名流,仕绅,商会会长,县中大族长者,任何一个走出来,都是有头有脸有地位的。  

  这班子小衙役还真不敢得罪,一下子看到全县的大人物除县令大人外,全聚在一起,人人怒目而视,以往捉拿犯人的气势,自是半点不剩,只得往四下里点头哈腰:“小人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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