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正灰狼俱是一惊。
司马兰廷静静的对着灰狼,隔了半响对奉正道:“你下去吧。”奉正眼不斜视的退开,他又对灰狼招手道:“到灯前来,我看看你的伤。”
灰狼心里即酸又热,按耐不住有些湿了眼睛,急忙低下头掩饰,顺从地走了过去。
司马兰廷轻轻撕开他的衣衫,灰狼精壮的上身剥出来已是血肉模糊。他按住灰狼,亲自去打来水给他擦洗上药,其实盛怒之下司马兰廷也是留了几分力的,并没有全力施为。否则像灰狼这般不挡不躲的早丢了性命去。
“是我迁怒与你,你别怪我……要是觉得委屈,就哭出来吧。”司马兰廷让灰狼爬在榻上,替他用棉纱净了创口,倒出药粉细细研开。
“不,不……属下怎么会觉得委屈?”灰狼急忙想起身,被司马兰廷拦了,“蒲衣做出这种事,你生气是必然的,他这样实在是让人伤心……”说着,眼泪默默落了下来。
“是我错怪你了。他计划这样的事,你怎么会知道。”司马兰廷叹道:“眼泪都出来了,还说不委屈?”
“属下真不觉得委屈!”灰狼挣扎起来,非要跪下,惶惑的看着司马兰廷:“属下受主子厚恩,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从来没有两般心思。便是歧盛,想必……他也是一时糊涂,请王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对王爷的衷心不必灰狼差,对二爷也必定不会有任何加害的。”
“你跟着我的时间长,还是认识他的时间长?怎么心就偏过去了呢?”司马兰廷挽起灰狼,脸色淡然无波,仿佛刚才的怒火突然就烟消云散了,他清清冷冷的说:“他跟了我这么久,心里想什么我原本知道,可现在我也拿不准了……”
背靠在浴桶里,司马兰廷面色有些疲倦,起事第一步就遇上了很不顺心的事,他需要沉寂一下心情,就像他说的歧盛的心思他不是一无所察,却一直放任自流以为那是无害的。到反噬的那一天才猛然觉醒:人心,果然是最难掌控的东西。
阴寒的深秋,细密的雨在窗外不停下着,室内水气氤氲。暖暖柔柔的蒸气肆意弥漫,像情人的手轻轻落在臂上,手上。司马兰廷缓缓睁开眼睛,狭长的凤眼像是一双毒蛇的眼睛冷厉而阴毒。
“你身上有催|情草的味道。”
跪在前方的人不惧的抬头看他:“我只是带在身上而已。”
“你想用在我身上?”
跪着的人唇角开出一抹苦笑:“兰廷,你不再信任我了。”他的称呼从王爷,殿下,已经换成了兰廷。这样的更换,似乎表示出从今以后他试图和眼前之人保持另一种全新的关系。
“你可以帮我找一个继续信任你的理由。”司马兰廷的语气有些自嘲也有些嘲讽,走到这一步他倒宁愿歧盛还是可以信任的。
歧盛皱着眉,表情平静但略显凄哀:“我们十一岁相识至今,我那一件事不是首先想到你?16岁我随你从军,18岁我伴你去诸国历练,19岁你安排我进入杨家到20岁我们分离各自经营,我可曾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以为我对你的感情,无可猜忌。” 他春水般眼睛,炽热而坦诚,含忧带笑,直视着司马兰廷,宛若远山含笑迷檬,但又如面对狂风傲然挺立的一枝青竹。
相知这么多年,他自然清楚司马兰廷的性格只看得见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就视而不见。可他不想责难,他对司马兰廷的感情如何是他自己的事,但要他像懦夫一样不战而退他做不到。即使得到最坏的结果,他也要试一试,对于前半生的遗憾自己无能为力,可今后的人生遗憾不该再诞生在容忍中。
司马兰廷显然因为他的叙述挽回了一些往日情谊,严霜覆盖的俊颜慢慢有些松动。
“你不该把主意动到子鱼头上。你想对他怎么样?”
歧盛静静地看着司马兰廷起身穿衣,他也镇静从容的答道:“他也是我的弟弟,难道我会伤害他吗?我只是不认为一味的粉饰隐瞒对彼此的情谊能有帮助,说一句谎言就得花千百句其他的谎言去圆他。小鱼又不是笨蛋,与其让事情积怨筑堤百里一夕崩溃,不如让他直面真相。我想,若是真金是不怕火炼的。”这一句,他说的是苏子鱼和司马兰廷之间,也说的是自己和司马兰廷之间。
司马兰廷压下心中大恨,眯着眼睛转过身,眼神里闪过一种刻毒的深沉。
“如此,这两天子鱼就拜托你照顾了。”
九十一 灭门惊变(一)
苏子鱼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再被某人陷害后自己如何智慧无敌,神功大展全身而退。可实际上,身中迷香元神受损的苏小哥只是只被拔了毛的鸟儿,除了能叫两声外啥办法都想不到。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与某种传说中的动物极为相似。好在苏小哥是不打呼的,也就轻轻哼几声。
“明成,明成你能不能少点废话,好歹让我多睡会儿吧。”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仆人,北海王府的下人大多不苟言笑,让人无聊得发寒,而歧盛这个车夫兼小仆整天罗罗唆唆,跟只乌鸦似的闹个不停,让人恨得牙痒。
“小公子,又不是我愿意罗唆的。要是我现在不跟你交代清楚,等会儿我点你的哑|穴,用针封了你的脉,回头你又骂我。”明成也挺委屈的,赶了两天快马,刚抵达洛阳他那主子交代一堆下来就没了踪影。这面又得看着这位活祖宗,也没个人替他想想,这几天赶路究竟是谁最累最苦?
苏子鱼横眉:“呸!呸!你交代清楚了也没用!你敢封我的|穴道经脉,回头我骂到你爹妈都认不出来。”
明成苦着脸:“你骂我,我也得封啊……小公子,我也不想的,真的不想的……”一边说一边下指如飞,“噗”点了哑|穴,“簇簇”下了银针。歧盛用的殇子兰跟司马兰廷用血做引子的殇子兰有些不同,更接近于迷香。即使苏子鱼到现在还全身酥软,可这两主仆下手还是很小心,从来都是双重制约下在他身上,过城门关卡时都会点了苏子鱼的哑|穴用针封住他的行动能力。
比较起来,点|穴之法虽然简单,但力透经脉血流不畅于人体有害,银针封锁之法虽然繁琐,但不阻碍血脉流通,受施者即便觉得恐怖,但其实损害轻得多。当然,这只是在不巨力反抗的情况下。
这边苏子鱼怒目竖眉,心里把明成骂了个狗血淋头可现实里也只能乖乖任人摆布,由着明成把他装进运菜的板车里。头上堆着三尺厚的青菜黄瓜,脚底蹦腾着几筐鲜鱼鲜虾,入鼻来满是泥土和着腥臭气息,苏子鱼狠狠问候着歧盛的祖宗十八代陷入梦境。再醒来时板车已经停下来,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
“老郭头今天可够早的。”
“早前二总管就说了,晚上府里有宴会特意赶早多备了些来。要是大厨们看了缺啥,我也好及时补上不是?”
“你个老扁担越老越精光了。进去吧,进去吧,这担子生意做好喽,别忘了请哥几个喝酒。”
“那当然,那当然。”
车又开动起来。没多久,有人拔开覆在上面的菜,抽出木板子把苏子鱼从车厢里捞了出来,也没多话扛着苏二爷就走,转头进了间简朴的小屋。
苏子鱼偷空瞅了眼,普普通通壮壮实实一汉子,从头到位也没个只言片语把苏子鱼放床上靠好,盖上被子就出去了。苏子鱼身上还插着一十二根银针呢,正兀自担心,没过多久又进来一四十多岁的汉子,焦皮糙脸的一上来扒了苏子鱼的被子和衣服:
“小公子,我帮你把银针取出来了。可哑|穴不能解,我们爷说了这|穴道点久了也不碍事。所以你就忍忍吧,我过些时候换张脸再来看你。”说话间明成又塞了颗药丸在苏子鱼嘴里:“ 这是‘酣梦’,我们公子让给你服的,是吃了好睡觉的药,这下可称心了吧?这可是好药,炼着可费功夫了,你慢慢消化别浪费了……”说完从床底下掏出一捆粗麻绳,把苏子鱼捆了个严实。
“小公子,你可别怨我,要怪就怪我们公子,他吩咐我捆着你的,我其实不想的……真的不想的……”
气得苏子鱼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让药梗死过去。转脸等明成安顿好出去,喉咙里一阵咯咯作响,终于“咳”地一下将卡在咽喉里的药丸喷得老远,这才放下点心来。
这几日他睡觉可不是白睡的。他不是第一次中殇子兰之毒,和司马兰廷的比较起来歧盛的毒要轻缓很多,适应久了就有丝抗性,虽聚力不多也够苏子鱼暗地里偷偷藏功纳气,慢慢把一丝真气凝聚紫府内已备后用。
这房里三尺见方只一张硬板床,床头一张桌子,床尾是一个漱洗架子,床对面是窗户和门眼睛一溜就能看清全貌,虽然简陋倒也比板车里强了百倍。苏子鱼躺床上慢慢运气,既然药被他吐了出来,又没人在身旁守盯着,逼清迷毒也就是早晚的事。
中间明成和那中年侍卫轮流过来了一次,看他没什么动静便出去了。等到纸糊的窗户再也透不进光线来时,苏子鱼已觉得真气正迅快积聚,初起时只是游丝般微不可察,转瞬汇聚成流,振荡鼓动于经脉之间,令他几有重获新生的惊喜。
眼看大功告成,明成进来了。抬手点了他的|穴道,喂了颗药丸在他口里。
苏子鱼不敢轻举妄动,听得明成在耳边转悠嘟囔:“怎么还不醒……”才知道这是喂他吃解药,便施施然睁开眼睛。
见他醒了,明成一脸甜笑:“小公子饿了吧?今天可实在没得空功夫,这会儿才有时间过来,你可别怨我。”一脸天真坦诚,看得苏子鱼咬牙切齿,若不是知道他曾经两次来察看还真以为他在内疚。明成喂苏子鱼吃了饼食,从床尾提出一个小包袱,打开一看全是化妆易容的工具。
“小公子等会你又不能睡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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