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
言方皱眉，他知道是谁了，“这件事情他不回避么。”
“户部尚书与何至烟争辩的激烈，父皇已是欲杀之以盖弥彰……”言镇这么说，马上就觉得说的不妥，好像是落实了南疆的灾银是一出冤案，只能说道：“如今，只能这样了。”
朝中无人可派，能用要回避，不用回避的不抵事。
这份尴尬与无奈，言方知道，他也知道，此番完全便是用了何至烟当马前卒，道出户部亏空极大，又挑出国库之事以乱朝纲，还让言镇离了京，不知道他下一步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还闹腾出来，好个一石三鸟又两边讨好的计策。
言方心里冷冷一笑，阵贝，自古以来，酷吏弄权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这个道理你不明白么。
“前日，那涉嫌盗灾银的当地知县已经被剐刑处死了。”齐异翎开口道，他刚刚接到的消息，“听说是刑部里直接授的意思，用的是抗旨不遵的帽子压下去的，何至烟也拖不了，只能动了手，这大概也是为何今日何至烟会如此激烈的缘由了。”
言镇面色如常，手指在桌面轻叩，无端的颤了些许，又不动声的端起了茶杯。
“据传那人在当地的名声不错，又加上听说是他临死前咒道，若是他冤屈不得昭雪，便让当地井水泛红。”
言方冷冷一笑，“就凭他还说的出来这话。”说起来也是同僚了两年，那个人的斤两还是惦的清楚，“难不成当地的水还真的给他应了不成。”
齐异翎苦笑，“的确如此。”
据说当地的一口水井便是自那日起涌出血色，绯，粉，朱，嫣，桃，各式红色纠葛一团，不清不楚不干不净，尽是鬼魅般的颜色，道是幽魂做孽，吓的当地人请了道士和尚做法，却是不起丝毫作用，那水仍是如血池一般，闹的本就人心浮动的南疆愈发的惶惶不安，皆传是惹来天怨。
“只怕是有人已经准备闹起来了吧。”
“当地的书生儒士们已然联名上书，求朝庭详查此事，咬定了要给那知府一个公道。”齐异翎轻晃折扇，看着两人，缓声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王爷，要早做准备。”
“放肆他们了。”言方眼里流过戾气，如猫一般的睁着双瞳。
“好，那就派一个人过去解决这件事情。”言镇忽的开口，言方皱眉，看言镇如何说下去，“让何至烟先过去，顶了那县官的位置，压下这件事情再说。”
何至烟再怎么样也是京中大官，如今一来便宛如发配了，说出来更是不好听，齐异翎沉吟片刻，“王爷，这件事情有些欠妥当。”
“留在京里他麻烦更多。”言方也出声赞同。
不留，是失了颜面，留，怕就是要丢了性命。
齐异翎垂首道，“异翎并非是说这件事情，而是何至烟走的不情不愿，岂不是差了个怨兵。”
言方一笑，“何至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何况，齐先生也不会让人气怨着上路的。”
两人相视而笑。
言镇只是垂眼，砚小环被他加点了一出，刚刚换了妆登了场，未曾开腔便已经是叫好一片，不过只是摆个架子便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7
出了阵府，阵贝拉了拉披风，冬日里这天便愈发的冷的让人觉得寒了心。
刚刚回到府里给老夫人请了安，阵老夫人仍是守在佛堂里面青灯佛经相伴，阵贝不入佛堂只是吩咐到其他人要好生照料便离了去，也不曾坐马车，只是慢慢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
“大人。”声音从阵贝身后传来，一身披着淡绿色外衣的女子头戴面纱正朝向他走来，阵贝眯了眯眼睛，声音中夹进了许多诧异，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你怎么不在他身旁陪着。”
锦绣交握的双手微微握紧，声音却是平常，顿一上顿，才说了出来，“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锦绣善模仿，话说的声音腔调拿握的竟与所带话之人差不了分毫，若不是因男女有别，阵贝真的会以为那人就在面前，微笑之间缓缓皱眉。
顿了顿，锦绣微微掀起面纱，“先生一定要我带这句话过来。”
阵贝嘴角挂上笑意，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大人要去南疆了吗？”
“总算要去一趟了。”阵贝微微笑着，他觉得有些轻松，心情也好了些，“在我不在的时候，有些事情该了了。”
锦绣不动声色的应了声。☆油炸☆冰激凌☆整理☆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喧闹的马蹄声，阵贝抬眼看过去，几匹高头骏马驰骋在街面之上，锦衣玉冠的贵胄子弟笑闹之声不绝于耳，哪里管得了沿街摆市的老百姓们，其中一匹白色骏马与另外一匹枣红色的汗血马竟然一时兴起，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赛起脚力，众人纷纷躲之而无不及，但又岂是人人都能躲闪得开，一名年近半百的老人被飞驰而至的马匹竟然惊吓到竟然愣在当场，不得动弹。
阵贝发现那白马之上的竟然是九王妃的同胞弟弟，李鹤翔，顿时心下一乱，不知道该不该出声，而锦绣挑开面纱，见阵贝未曾出声，看着此情此景却也是不敢枉动半步，只是看着阵贝。
“拦下来。”阵贝咬牙道。
眼见那马蹄便要踢中那老人，锦绣飞身而上，那两匹高头大马竟然被掀翻在地，而坐在上面公子一人被甩出几尺远，另外一人看起来有几分武艺在身，勉强站稳了脚步，可是却也是被惊的狼狈不堪，狠狠的瞪着眼前的这绿衣女子。
锦绣将那位老人扶了起来，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连李鹤翔的脸都不瞥便要离开，却被李鹤翔的几个同伴以及侍从团团围住，这李鹤翔一向都是京里的小霸王，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又加上姐姐是皇子妃，父亲官拜右相，谁人见了都是让其几步，如今竟然被人生生的从马上给掀了下来，这脸面可是挂不住了。
李鹤翔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拦住本公子的去路。”
锦绣沉下脸色，手里扣上几枚暗器，她向来少语，也是不屑多言。
对于她来说，即便是当场诛杀其人也不见得会让她的眉抬上几许。
双方便如此僵住，阵贝暗暗头疼，他也是早就明了，以锦绣刚硬的性子原就是容易惹出祸事来，自己既然是让她出了手，自然就应该明白会有如何的后果，可是却又不能不保，只能走上前去，装出一副偶遇的表情来，“原来是李公子，许久不见了。”
李鹤翔见是阵贝过来，冷哼了一声，“原来是阵大人。”眼珠子一转，接着说道：“阵大人来的正好，此人竟然意图谋害本公子，而且还伤了本公子的朋友，这按律该是如何。”
阵贝轻笑，“李公子，意图谋害王公贵胄，按律当是死罪。”
“竟然如此，那此人便该杀啦。”
“是，这是自然。”阵贝缓缓说道，温玉似的脸庞挂着笑意，一双黑潭般的眼睛在李鹤翔身上扫了两眼，然后转到躺在地上嘶呜不止的骏马，道：“可惜了一匹好马，此等良马，驰骋起来必定行如闪电。”
李鹤翔哈哈一笑，“这可是本公子的父亲从南领特地带回来给本公子的，不过大人如若是喜欢，还有几匹，送给阵大人一匹又有何难。只是……”
阵贝看着锦绣眼里已然闪过一丝杀意，心知她必不会心慈手软，如若是在这大街上面动手将李鹤翔如何了，那才是一件麻烦事情，忙拦在两人之间，“那阵贝就在此谢过李公子，不过……阵贝想问公子，刚刚在街道上驰骋可还如意？”
“哼，还不是这家伙拦路，那里还会败兴。”
“噢，那就是说李公子在此策马而行了。”阵贝顿了顿，含笑道：“可是阵贝怎么只知道，在京，应车辆缓行，除军情紧急之外严禁策马驰骋，不知道公子是从哪里得了军情？”
李鹤翔这下吃了个闷亏，刚刚准备开口，阵贝又马上出声：“如果没有，公子如此策马，那是不是慌报军情？”慌报军情，在衡阳国是重罪，即便是不死也要剜一层皮下来。
阵贝说话不急不徐，看着李鹤翔以及一干人等半晌都不出声，便送了个台阶过去：“不过，这可能皆是误会一场，在下的朋友不过是与各位公子偶遇罢了。”
李鹤翔只得尴尬一笑，眼睁睁看着阵贝与锦绣坦然从他们之中离开。
刚刚被从马匹之上掀下的那人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对李鹤翔道：“公子难道就这样放那个人离开么。”
李鹤翔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眼追着离去的阵贝，冷哼一声。
等到走远了，锦绣看他两眼，樱唇轻启，“北阵贝……”眉目之间隐隐的露出一股野气，却又马上掩饰过去，“先生让我送了些忘离来。”
酒是自南疆带回来的美酒，酿酒的工艺已然失传，忘离已为绝唱，阵贝亲自动手剥开了酒的封泥，顿时满室皆是酒香，浓郁非常，古有琴音绕梁三日，今日怕是会有酒香留室三日了。
染衣的脸色微垂，眼神落在锦绣身上时却似是有些变了颜色，强自压了心绪，取了酒去温，此酒微温之时竟然幽幽散出桃花香味，入口绵长，回味如波浪，一重高过一重，连往日尝尽美酒的染衣也连声称奇，脸庞染上胭脂似的红。
一身淡紫衣衫的裙衫衬的染衣如玉一般，握手莹润，手指拔在琴弦，美人如玉，玉声称玲，玲玲声声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阵贝笑着啜了口酒，暗道，点点是离人泪……
时间久了些，这酒在空气中越发的浓厚，花香四溢，单是闻着便是让人有些醉意。
不愧是阵府的染衣，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锦绣心道，当年镜湖画坊的玉染衣人人尽知，歌舞书画无一不通，连先生都曾赞过，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阵贝的身子病一次就虚一次，怎么也养不回来似的，脸孔也是白的不正常的透明，时间长些就显的疲态外露，本想是饮了这杯酒便去休息，却不料这时小平急急的敲门，说是宫里召见。
染衣挑开锦帘，阵贝踱了出来，沉声问道：“什么事，急成这样了？”
“小人不知，可是马车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