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木下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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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木下栖-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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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爪压膝坐得紧,两眼盯著白瓷哪敢去松?怕只怕那蓝花龙、细薄蛟都要一
跃而出,张起嘴来分他利权。呵呵呵,仇人见面自是份外眼红,也不怪王二满眼
红丝,就是一夜赤目,也不足为奇。
    嗯,左边第三指处那块看来颜色正好。
    「王二,你又用那些三脚猫技量去招摇撞骗?」绯七曲指敲一敲膝盖,眯一
眯目,眉头越发紧皱。「总要小心闯祸。」
    「怕他作甚,大不了一把烈火烧了!我乃上天下地仅此唯一无所匹比举世为
惊的一仙狐,学著法术不用更待何时?况且口腹之欲只在一时若是等也怕是无趣。」
王二默默念过一通急咒,也不顾人听到了不,两爪拳握,俯首只待前伏。
    圆碟内只馀一个凸。
    黑溜儿自王二眼内一转。呀呀,那颜色多好看,顶著一个红顶儿煞是娇气,
只怕个中滋味亦不单是松软可人。呀,果儿……
    绯七恰时敛爪一勾,一个红尖果儿入口,嗯,还挺松化的。他把爪一放,却
对上王二的怪脸。「什麽?」
    「没什麽。」王二摇著那一脸悲痛,晃晃盪盪,那有泪堪提?
    真是难解的脾性。绯七看看王二的脸,又抬头看了一看那呈天洞,没法好想。
拍拍掌上的灰,不意却牵引了风,只见都轻压在蜻蜓翼上,不觉低飞而至。
    「要下雨了。」他说著半站起来,并开了寺院木门,又坐在门边等著。
    「嗯嗯,良久没有了,你谷中雨是下得少的。」王二敛著碟著馀白,放在掌
上又垂回碟下,反覆拉成一条长痕。「想来在外头,现在也是终月雨下……」
    他方说过,忽尔猛然回神一喝:「小七!难道你?!——」
    「回来了。」绯七旦依门旁,也没有作应。只是二目远放,自那黛山之中,
送出一条锦色便道来,彷然如风一吹,垂柳青葱一扭,柳柳留留,情味细起,只
见雾气当中,一个人影徐至,一半白袖,一半泥黄。
    「回来了。」他再道一句,恰时影已飘出,红披肩化布一挥,赤色横铺盖顶,
此时细雨骤至,一幕斜垂。
    寒鹭罩在其下,映红脸,但作一笑。
    ——若非此时此刻,何必幻化人形。
    「怪煞,你这儿的路又是远了。」瞧著绯七细看,寒鹭把两手一松,竟是满
目腥红。细泥沾在眉侧,污污腻腻,可他却无所觉察,只是一一细诉当时。「我
折竹为杖步行至此,似是有数日之遥,平日明明不是如是。」
    「想是我累了。路,又怎会忽尔远了呢?」他把杖竹摆过两下,一扫自在万
般晶莹贴下,朱色顿时淡了许多,只如水痕流落。他淡淡的呵一口气,霞气乍现,
喃喃自问,竟又是疑惑之色。「到底已是几天了呢?」
    绯七把他那杖接过了,却说:「不是路远,想是你走慢了吧。」
    「也对,若不是我走慢了,路又哪有这样的远?若是快马,只觉短程;若是
五步一叩,只怕又是长途。道路岂会无理遥长,只是人心所变。」他突然说著一
番道理,茫然回首,只是漫笑。「啊,你谷里的竹子还真太硬,折得我两手疼痛。」
    且步且走,片刻迎入屋内。见了王二,寒鹭又平顺的笑道。「原来王二也在。」
    王二翘手而立,冷哼一声,只管教一室徒添寒意:「哼哈,寒鹭你也是个聪
明的种,怎生就在这事儿上糊涂?俺来问你,既然有剑在手,怎麽不从速斩之,
要来白费手劲呢?」
    闻声静寂半响,声越速发,即宁静越持。寒鹭闻言立把剑柄一收,重重包在
怀内,张目抬头,满眼只是不信。「这剑不能拔。」乾住了唇舌,他咬著嘴边白
皮,两手但把剑收得紧。一时迟步之遥,顿作尺寸之退。「万万不能。」
    「不能?俺问为何?为何?」层层白毛倒竖,愤而进迫,越是盯紧就越是挂
恨。这王二恨不得一爪就把剑拍下,只是……
    寒鹭退到那垂雨处,肩方半湿,一把又被绯七拉到身後。「王二,足够了。
你就是威迫他,也不会有什麽好结果。」
    「小七!」
    「如今是我不愿意放开了。」唇齿叠出一句,别过王二幸幸之色,绯七回过
头来,一方布巾但黏,贴肉爽软,吸过几许湿意。
    「王二………」掌心冰,寒鹭放眼一看过去,就是王二狠目,两团黄气上溢,
抵在眉心,衬得眉色都淡了,却有如四目同瞪之恨。梁高室暗,王二站在黑漆当
头,半边被暗气掩了,面目本是不甚分明,只是怒火冲溢,只需细细看去,便已
是灼泪满腔恨孤留。
    「哼,就随你这个山主胡作胡为!嘿,将来若是如愿糗了,方才秤你心意,
到时後悔,俺才不管!」恨意急吐,腾云飞驰,两点黄走在前头,後有一只白狐
夺门而出,呛得满室急风响盪,迫得那门扉碰碰作响,窗纸为之毁伤。
    寒鹭瞧著那残落处,一闪已半入其中,茫然只道:「王二恨我……」
    「嗯。」绯七敛步而入,足底沾木擦擦而过,门半闭,抖落光中尘埃。
    「也恨你了。」捡起白纸屑,搓在手心成了碎团,滚滚落下停在布被之沿。
他背著绯七蹲下,剑柄滑过颈旁,就跪坐在一室狼藉之中。
    「既然如是,还何必去管他?」贴身而上,绯七一脚扫开那瓷碟,一边又与
寒鹭正对而坐。
    瓷碟碰壁之声咚当,轻跃,而复归幽沉。抬头相看,竟又是一种痴态,寒鹭
抚剑而笑,似是再也不放。「呵呵,我在回来以前,在郑家看到一面镜。」
    当当,就似是钟鼎触木以後,回盪馀声。「一面古镜。」绯七半敛眉目,似
乎是隐居山上智慧老人,什麽也知道。
    「对,一面镜,据说能通古今,照妖除魔。」寒鹭亦不有疑,两指但捡著衣
纹皱摺,垂下那一阴留海,半啓软唇。「只是古怪得很,这样的一面神通奇镜,
竟与鲜血相克。」
    竹杖半阁门外,一边贴著地,一边浇著雨,破开的白肉渗水发黄,沾著的泥
巴徐徐洗去,褐黄冲去了,只是那朱色仍在。绯七把目光一收,接道:「这亦是
自然,古镜虽有神通,不过亦是依杖外人修为,自身尚未得道,极易为血污破法。」
    「呵呵,杏贞姑娘亦如是说。」寒鹭摸著鞘身,指肉随著雕饰凹陷,一语一
冰澈。
    「寒鹭,我等族类,有修行成精者,亦有采捕成精者。此二途,从来修行艰
难,采捕容易。然而吸人血气者,虽亦成精,却也不尽长久。其道虽极为轻松,
可亦易於自满,只求更上一层,忘却混世天道。心不足,难当来,久则心智全失,
为积存血气,妄害人畜,或是杀以逞欲,或是操纵生灵为祸。这是所谓妖道。」
绯七平平淡淡,再又解述一遍。「若是至此,则非死而不足以逞欲。不过这也易
办,只要断了他们血念,自可灰灭……」
    「古怪,你说这作甚?」进谷以後都是一场柔梦,绵绵软软,不知时日经过,
不知世上道理,只愿长睡。若是一梦惊醒,自怕个中滋味,实非难受二字可括。
    寒鹭半低下头,滑过一颈硬痕,欲语还休,最终黑瞳子凝定在白心当中,一
语箭破。「绯七,可知当日出山时,师傅曾对我千叮万嘱,手上这把脸,万万不
可触血……」
    「一路上来,我一直格守师训,就是万不得意要与人对招,我从未让此剑脱
鞘而出,更莫论触血,更遑论杀生。」双目一张,往昔情景纷纷袭来,似有一个
黑狗头应声下地,半弧血飞溅……声声抖动,寒鹭忽然抬头却问:「只是,绯七,
假若此剑真个为血腥所染,那麽?……」
    他其实不求答案。「没有那麽,你瞧,你现在还是好好的。」绯七把他收纳
在怀,那触硬之端抵在胸前,好不疼痛,好不伤人,好不……。难舍。
    「对,我现在很好。」寒鹭且把手脚收敛,随著那轻哄入怀。「绯七?」
    「嗯。」
    「我以往用这把剑收复的,都是你所说的妖道吧?」他散碎著言语,忽然觉
得累惨了,就要就此化开。
    「嗯。」绯七轻轻哼著,斜把人轻放,但使他半身平躺在自己的包纳之下。
    「既然我能斩的是妖道,那麽想必这剑,亦不会是妖道是吧?……」他还在
续说,彷佛只觉肩上重重盖了一层又一层,暖暖洋洋,哄得焦灼了,诱发出一种
甜腻气息。
    「嗯。」还是那麽一声,绯七盘坐在地,两掌轻轻拍轻轻扫,就似初遇当时。
    累惨了,但让梦长留。
    17:雪盖门外虫声细碎鸣响,繁花随著时日而转,到了下一天,寒鹭的身体
越加衰弱。
    至此,每每抱持一抦长剑,背垫数层软绵,手压深灰引枕,靠在那木门当头,
无所事事,浑身柔若无骨,似任那风声串串擦身磨衣,看,泛白风光灼灼而过。
    染蓝泻肩而下,从白袖更叠细白,只见暮色沉压眉山,偶尔,亦作一梦。
    梦中,一切恰如当时。
    低敛眉目,耳旁自有一声唤过——「师兄,你看这剑怎麽使得?」晨练之时,
求教之声每每不绝於耳,到底学不乖,躲了懒,见著师傅颜色深似墨,方才弃了
葫芦竹马巧玩意,抱在佛脚前急求大罗神仙打救。
    寒鹭方把鬓发整理停当,随之敛笑拾剑而起,耍一招,指如莲叠腕轻转,剑
自掌中若轻若脱,蛟龙飞水钻前,眼看就要脱手而出,忽地肘腕一沉,龙亦下泻,
拍在掌心震震有力。寒鹭恰时移身往後,剑却反然前推,侧身半旋,尖足弯腿勾
如弓弦,但在下地之时,足膝後沉,剑亦同往,但指在天边云端,刺下一方白绵,
又挥削在地,轻挑尘沙弹跃,草香飘逸,弹石蠢蠢,高明之处又在污秽触剑之前,
已方退却无痕。
    师弟们顽著剑玩,别说其神,即若其形,亦无人能及。同使木削之剑,一个
轻若无物,几位沉若重鐡。若说是小孩儿,亦不过相差岁馀;若说是天资使然,
则磨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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