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们也会在Anton不在的时候,背地议论几句。
    没有人说那女人什么,也不能说Anton什么;只是他们都很同情那女人,也同情Anton。
    ——毕竟,如果你是个结婚才三个月就被人用枪指着头的女人呢?
    同事们有时偷偷打量着那才结婚又离婚男人,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Anton并没有明显显出沮丧的神情,反而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了工作中。
    雷诺知道消息后立刻建议Anton把攒了几年的年假休一休,好好放松放松。
    “你这一阵子太忙了。”雷诺同情地劝他说,“换个环境调整调整吧。”
    “你该好好去放松放松。”同事们也纷纷对他说。
    不久之后,Anton和Rene终于有时间在一起。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Anton,我听Owen说你安排休假了是吗?”Rene兴冲冲地问。
    Owen终于培训归来了,很快就要去华盛顿。
    “对。”Anton看看他说。
    “恩……我把我的假期也调过来了,”Rene犹豫了一下说,“你知道我也有很多年没休过假了……”
    他看见Anton看着他,眼睛眨了眨,逐渐亮了起来,语气兴致勃勃,试图打动Anton,“Anton!我们可以一起到郊区找一个木屋!”
    “但是我已经约好了,要去旧金山的同学那儿。”Anton平静地说。
    “啊?!”Rene一下变成了泄了气的皮球,埋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一会儿,用左手指头无奈地搓起了自己的右掌心。
    Anton看着那男孩沮丧的样子,故意默不作声,慢条斯理地在阳光下翻杂志喝咖啡。
    “不……不能推掉吗?”许久,那男孩涨红了脸,对着手指,艰难地说。他还以为这下Anton的生活终于能有他什么事儿了呢。
    “不能!”Rene听到对面一个异常坚决的声音说。
    “……”Rene低下了头,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唔……那,那好吧……”
    “但是你可以考虑跟我一起去。”话音未落,他听到耳畔说。
    “什么?!”Rene一下子抬起了头,刚好来得及抓住对面,重新藏回杂志背后那张脸上一抹狡黠的笑容,立刻像个才挨了妈妈骂又得到心爱礼物的小破孩,一下子乐开了花,“真的?!真的可以吗?!我跟你一起?”
    “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对面的人放下了杂志。
    “啊!”Rene叫起来,“你是说我们也可以住在一起了?!”
    “还不快去订票!”话音未落,他的大腿上挨了Anton狠狠一脚,“我已经订完了票!如果你赶得及说不定还能和我坐同一班飞机。”
    那一刻的欢乐,如此难忘,多年以后,俩人回望过去:他们说过的话,午后明亮的阳光,周围微醺的风,依然像老录影带上定格的画面,格外清晰。
    ◆·◆
    出发前,他们有几个晚上在一起,把Rene原先房子里的东西整理出来,准备陆续搬到新房子去。
    “这都是什么?”Anton指指Rene面前的桌上。
    Rene把抽屉倒空了,东西都堆在了桌子上,乱糟糟的,上面有几只透明夹。最上面一只里,塞着张咖啡色的卡片。
    “这还是当年莱恩第一次去我那儿,给我的卡片。Rene笑了一下。
    “这些呢?”Anton于是撇了撇嘴,转身搜寻了一圈,最后指着起居室角落地上散乱的一摊东西问道,那里有两只大提箱、旧的电脑机箱、还有一只旧文件橱和保险柜。
    “呃……”Rene犹豫了,看了他一下,有点尴尬了,“那,那是莱恩的东西,”
    “都带过去吗?”Anton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Rene忽然犹豫了,他看看Anton,“我要整理一下。”
    Rene在那堆东西前坐了下来,许久地看着它们。
    从他那天离开康州小镇踏上培训的路途,到现在已经不止十年了……莱恩走了也快四年多了……
    他生命里又一个十年悄然而逝了。
    ——他毫无建树。但是依然活着。
    Rene记得他刚进队集训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猎鹰”是什么、更不了解它在司法系统中的位置。
    而他周围,所有学员都为能进那集训异常骄傲;不少人在私下聊天时纷纷说起,能加入猎鹰这样的队伍,是他们从小梦寐以求的理想。
    但是在Rene看来,“猎鹰”,也就只是“警察”而已,也只是他要活下去的经过而已,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
    看着眼前那堆东西,Rene耳畔渐渐响起了集训中心挥汗如雨的操场上急促的口令声。
    ◆·◆
    莱恩告诉过他,集训对他很会艰苦。但实际上,那集训对Rene来说,早已远远超出了艰苦,Rene碰到了超乎寻常的麻烦——那是他和莱恩都预料不及的。
    第一天训练前站队点名,Rene就被人拎了出来。
    Rene站在队伍中间,教官点到他的名字时,Rene本能地迟疑了一下,所以回答慢了一点,立刻被当场罚了50个俯卧撑。
    莱恩之前三个月的体能强化训练不是做样子的,Rene赶紧趴在地上,一口气做了下来,然后麻利地起来立正站好,看见那教官正看着自己。
    “我还没说开始呢!”那教官异常愤怒!把他轻率的表现当成了对自己的蔑视。
    Rene差点愣在了那儿——他完全不懂规矩——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那教官,这下彻底激怒了教官。
    “再做100个。现在开始!”教官吼了起来。
    那天早晨,Rene总共作了320个俯卧撑——还剩三十个没做完,他实在做不动了!
    队伍已经解散休息,他还在地上艰难地支撑,脸涨得通红,脑袋里嗡嗡地响着。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笑,照例嘲弄着新学员中的倒霉蛋儿。最后他完全趴在了地上,汗水从脸上落到地上,打湿了下巴下的地面,鞋和衣服全湿透了。
    终于,他那进队成绩排名第一的室友David一言未发地冷着脸走了上去,和小个子斯科特一起扯起了他。
    不久之后的摸底测试,Rene是最后几名。从那之后,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集训中,几乎每周都有人离开。
    有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点名离开自己的位置;有时是有的学员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跟教官大吼起来,主动离开。
    Rene胆战心惊地看着,生怕有一天会轮到自己。
    他没有接触过基础训练,那些科目他甚至叫不出名字,更不知道怎么做。
    然而每次训练时,他却不敢开口问,怕一问,自己就露了馅,于是只能全神贯注地偷偷仔细观察着前面几个学员的动作,生怕轮到自己时被看出漏洞。他害怕只要有一个漏洞,他就完了,他就会被永远踢出这支队伍了。
    有时候他只有一个模仿的机会,后面就轮到他。
    有时,他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与教官捉迷藏,比如默默地数着位置,偷偷与学员交换站位,避免轮到他第一个去做那些必须项目。
    然而即便如此,几乎每堂训练课Rene还是照样都要挨罚,有时,他甚至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Rene丝毫不知道,就在训练开始没几天的一个下午,培训中心的几个主要教官和主任,就在楼顶上注视着操场上的他们,当然,他们的眼睛没有漏过Rene。
    “你看见那个学员吗?”负责带这一届学员的主任问。
    “看见了。”旁边的助理说。
    “他从哪儿来的?”他们一起看着不远处的Rene,他再次趴下去做俯卧撑了。
    “听说他以前是个乡警。”有人答道。
    主任远远地看着Rene,摇摇头,“踢他出去。”他冷漠地说,“我可不想因为一只烂鱼坏了一锅汤。”
    几个教官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集训中心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教官的处罚不能耽误正常科目的训练,没有完成的处罚要自己找时间补完。
    那些日子里,Rene每天没有完成的加罚,要一直进行到夜里。
    那个空荡荡的训练场,Rene记得异常清楚,环绕一周是1公里。
    训练开始的第二个晚上,直到夜深,所有队友已经上床休息,他还独自一人在那操场上跑圈。
    那时候,那个操场,每天单是被罚,他就要跑到三四十圈,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能想象。
    那天,最后,他趴倒在了跑道上,再也爬不起来,满脸泪水,胳膊腿都再也动不了了。还是室友David和斯科特一言不发地把他从跑道上架了下来。从那以后,每天把他从跑道上架下来,几乎成了David和斯科特第一个16周集训内的习惯。
    然而回到宿舍后,他不敢脱衣服睡觉——因为手册上说,有时晚上会有紧急集合,于是他把白天的衣服扔进洗衣桶,就赶紧换上新的衣服,和衣抱着枪艰难地卧到了床上
    David就那样看着他和衣睡了28周。
    Rene挨罚的第一天中午,他们去集训中心的学员餐厅吃饭。
    他刚刚坐下,队内一个值班的学员走了过来,请他站起来。
    什么?!Rene诧异地问。
    结果那个值班学员告诉他,所有被罚没做完的学员,需要站在桌子上吃饭。
    Rene听见那句话,与其说看了那学员一眼,不如说傲慢地瞥了那人一眼,抓起盘子,一步就跨上了桌子。
    妈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跟在希金斯那儿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裸体被人任意欺侮相比,这还远算不了什么。
    他看看饭厅周围,偌大的餐厅里并不止他一个人高高站着,还有三五个学员面色不平地站在那里。
    Rene看了看他们,又扫视了一眼周围,居高临下,大模大样开始吃饭。
    但是到了晚饭,那餐厅里就剩下了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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