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黑夜 等待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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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黑夜 等待黎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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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原在恨我。 
他没让我上床,就在客厅的地板上扯开了我的衣服,疯狂地发泄起来。在他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他热爱足球,梦想着带领我们球队夺下“百队杯”的冠军。他不止一次这样说。现在那真的成了梦想了,他苦心经营的事业全完了。他有权愤怒。 
我反而感到很轻松,因为我看得出,他同样准备放弃我了。 
桑原一直都铁青着脸,我走出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说:“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心机。” 
我站住了,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总在想,为什么你没有在一开始就告发我?你并不真的讨厌那种事,我感觉得到。你只是对我厌倦了,是不是?你想甩掉我,又怕我不肯放手,是不是?看来你还是手下留情了,没说是我强迫你,干嘛不那么说呢?怕我会坐牢,那样必定会牵连到你?你在心里还是恨我,你想悄没声地报复我是吧?你不会不知道我这辈子最看重的是什么,你很聪明,真是很聪明。我一向都小瞧你了,你看上去挺单纯、挺善良的。” 
原来校长并没告诉他郑立明写信的事,所以他认定了是我揭发了他,为了报复他对我的伤害。他不知道有心机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是很单纯,我没有那种心机,事实上我从来也没想过揭发他。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从来都不担心我会告发他了,他了解我,他知道我绝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他也知道我懦弱,根本就抵御不了他的诱惑。现在,他认为我出乎他的预料。 
“不过,只要我高兴,我也一样可以毁掉你,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郑立明也知道,所以他连退路都替我想好了。 
我回头看了看桑原,他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好多。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忽然升出一些怜悯。我几乎想告诉他真相,但是那样一来郑立明的努力也许就会前功尽弃。既然我要和他分手,就让他那样想吧,有什么关系呢?何况,他恨我也并非没有道理,那种事并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如今只有他一个人在付出代价,自然是不公平的,尽管他本来也应该付出代价。至于我,不是因为一句年轻单纯、易受诱惑就可以轻轻松松推卸责任的。 
不过没关系,我会跟他共同进退的。我既然做了那种事,就不逃避责任,也不逃避惩罚。我清楚自己该付什么样的代价,我不在乎。 
回到家里,我向父亲坦白了一切。我告诉他我已经没有希望考上大学了,也不打算明年再考。告诉他桑老师被学校变相开除了,原因是他和一个男学生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那个男学生就是我。 
我没法想象父亲用了多大的力量才压制住火山爆发,他就那么坐着,坐了好久。 
我说不清当时的心情,好象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愧疚。他也许是爱我的,但是他从没让我有所感觉。十七年来,他没给过我多少温暖,从来不认为我没有母亲他应该多爱我一些,我一直都是他发泄怒气的工具。也许,这该算是我对他的报复。我承认作为儿子我让他失望,但他同样应该内疚。他可以干脆杀了我,他能做到。但是我对他的伤害永远也不会消除。我想我真是冷酷。 
可是,我忽然发觉自己其实很爱他。 
“滚出去。” 
这是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第二章 惶 惑 
  
像一只迷路的鸟,我被捉住了。 
 ——泰戈尔《园丁集》 

(1) 
  
“来杯扎啤。”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肖玉。我楞了一下,马上想起了他是谁。 
他好象是早就认出我了,冲我笑着:“怎么样?你看上去不错。有半年了吧,身体还行?” 
我也笑了,把扎啤递给他:“还行。” 
“今年高考?哪儿?北大还是清华?” 
“饶了我吧。” 
“怎么了?不是谦虚吧?” 
“我骗你干嘛?” 
“明年还考吗?” 
我苦笑了一下。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喝自己的啤酒。店里客人不算多,吧台上只有他一个人。我几次都感觉到他在观察我,目光追着我从一张桌子转到另一张。 
“哎,能请你喝一杯吗?” 
“谢了,不行——工作时间。”我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服务守则。 
“你在这儿干多久了?我上星期来还没你呢。” 
“我上星期五来的,干了五天了。” 
“你是不是……”他好象难以启齿,“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脸上写着吗?我点了点头。 
BP机在响,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匆匆喝光了剩下的酒,付了帐,临走时对我说:“这儿不错,干下去吧。对了,我叫肖玉。”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还特地告诉我一声。可他没问我的名字,也许他早知道了,医院的那个“小人儿”护士肯定把我的事连同我的名字都告诉了他。他是我来“金狮”酒吧工作以后遇到的第一个熟人,他好象瘦了点儿,神气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看来他是这儿的常客。能有个熟人,我很高兴。比起这几天被逐出世界的感觉来,这让我欣慰。 
他还会来的,我有预感。 
过了三天,肖玉才在酒吧里出现。看见他我相当高兴。 
“你住在哪儿?这店里?” 
我无家可归,这儿的老板很照顾我。 
“想不想租房子?” 
开玩笑!我的工资大概也就能将就填饱肚子,我哪敢做那个梦? 
“你怕租不起?放心,便宜极了。你几点下班?” 
“十一点。”他想干什么? 
“那快了,我等你,带你去看看,保证你会满意的。” 
我只觉得这人就象阵旋风似的刮来刮去,让人来不及反应,却又不知所措地跟着这股旋风乱跑。 

肖玉真的带我去看房子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跟了他去,坐在他那辆“铃木”后座上,风驰电掣,他居然没被警察拦住。 
肖玉带我进了一栋大楼,电梯门关上以后我才有机会跟他说句话。 
“你让我看的房子在这儿?”这样的房子,即使是地下室我也租不起。 
他笑而不答。到了十四楼,电梯停了,他走出去,我只好跟着。他总不会卖了我吧?我知道有拐卖儿童的,恐怕我这岁数太老了些个。 
我看着他利利索索地掏钥匙开门,开灯,又顺手把头盔往沙发上一扔,走过去开冰箱。这是他家,肯定没错。 
我是个傻瓜,傻瓜也不会相信他。 
“你想把这儿租给我?” 
“确切点儿说,是这儿。”他推开一扇门,打开灯,那是间书房,有张长沙发,还有书柜、写字台。“不错吧?” 
我转身就走。 
他动作很快,一把抓住了我:“哎,怎么了?你没理由喜欢睡在店里,不喜欢这儿吧?” 
废话! 
我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我挣多少钱?” 
“知道。”他居然知道。“我问过你老板,我收你一块钱,肯定你租得起。” 
“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真的不是开玩笑。你嫌少,十块钱也行。” 
我又往外走,当然又被他拉住了。 
“喂,我还没听说过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呢!” 
我差点儿要说他有神经病:“你到底要干嘛?” 
“帮你解决住宿问题。” 
“为什么?你又不认识我。” 
他好象很不满意:“嘿!半年多以前我就认识你了。” 
不知怎么我听了这话心里忽然有点发酸。 
“我不想占别人便宜。”贪小便宜吃大亏,老人都这么说。何况这么大的便宜。 
他看着我:“你信不过我,对不对?” 
他还真聪明。 
“好吧,我说实话。”他举起双手,“我本来想让你白住的,不过你肯定不干,那我就象征性地收你一点儿租金,就是这样。” 
跟他真是什么也说不清:“你哪根筋不对,非要让我占这便宜不可?” 
他笑笑:“你这人还真难办。告诉你,你老板是个大好人,他知道我一个人住房子有富余,怕我闷得慌,给介绍个房客。要是个不认识的人来,我也不放心,你当然没问题了,我听说你可是全世界最好的男孩子。” 
这话只有郑立明说过,他怎么会知道?大概是郑立明这样告诉了我的老板,老板又这样告诉了肖玉。想到郑立明,我心里很难受,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 
“怎么样,放心了吧?”肖玉没注意到我心情不好,还开起了玩笑,“其实,你怕什么?要是个小姑娘,倒是该担心我占她便宜,你不是女扮男装吧?” 
要不是知道他有女朋友,我也许真的会有那方面的担心。我还没学会怎么分辨谁是什么样的人呢。好在他有“小人儿”。 
“可是……我住这儿,不会妨碍你吗?” 
“妨碍?”他楞了一下,“你是说我带女朋友回来会不方便是不是?放心,我现在没有能带回家的女朋友。” 
“没有?那‘小人儿’呢?你不能带她回家?” 
“早就吹了。”他说得淡淡的。我却在想“小人儿”那时候那么兴奋,那么幸福。肖玉是她的骄傲。现在她会怎么样? 
肖玉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不喜欢当展览品。何况,我喜欢的本来就不是她。我爱的那个女人是别人的妻子,她的娘家就在这栋楼里,她从来都不到我这儿。真有那种情况的话,我会通知你回避的。” 
这人真过分,这样的事也可以随便告诉别人? 
“好了,没什么可推托了吧?” 
的确,再没什么可以推托的理由了。但我还是觉得占了别人便宜,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也好办。没事儿的时候帮我收拾收拾屋子涮涮碗什么的,我最不爱干那个。对了,你要是会做饭,我不收你房钱。” 
原来如此! 
  “干嘛不直截了当,就说你想找人帮你做饭?” 
他直瞪着我:“你就不能让我当回好人?” 
当天晚上,我就在那张长沙发上过的夜。我觉得好象是做梦一样,前几天从家里出来,身无分文,现在好象忽然又有了个家。天底下的坏事都让我赶上了,天底下的好事也都让我赶上了。人生真是奇妙。 
一晚上没睡踏实,早上很早我就起了床,为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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