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骁心里紧绷的一条线“铮”的一声断了,挺直的脊背塌了下来。
“许辕没有背叛你,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谢严苦笑一声,“谢骁,你比爸
爸聪明,也比爸爸有运气,希望,你也能比爸爸幸福。”
谢骁平静地听着,谢严的下一句话打破了谢骁的镇定:
“我已经通知他们把人送过来,一会儿你就会见到许辕。”
谢骁全身的血液都冲向脑袋,失态地叫道:“爸爸!”
“你姐姐和姐夫动作太快,我只好找个最安全的地方安置许辕。没想到吧?
他和你一起呼吸着纽约的空气呢。” 谢严开朗地笑了笑,沉重的气氛轻松起来
,“这也算歪打正着,圣诞节快到了,就当作是送你的礼物吧。”
谢骁盯着谢严看了整整一分钟,深吸了口气:“谢谢爸爸。”转身朝大门跑
去。
现在的谢骁只有一个想法:许辕,求你了,把你那蟑螂一样顽强的生命力拿
出来,好好地出现在我面前!只要你好好的,以后想做上面的那个也可以啊!
33、
从来没有哪一次等待比现在更难熬。谢骁等了十分钟左右,一辆汽车从里面
驶出,开车的是何琳,脸色难看到极点,谢严坐在副驾座上,神色有些惶恐。
车子在谢骁身边停下,何琳摇下车窗,沉声说:“上车。”
谢骁心里一沉,什么也没问,乖乖上了车。
按照谢严的指引,汽车在繁华的城市里穿梭,最后停在贫民区一座破旧的阁
楼式公寓下。往里走,能看到涂着鲜艳唇彩的女人站在门口发呆,不时有穿着耳
环的黑人哼着歌从他们身边经过,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这三个衣着光鲜的东方美人
。
沿昏沉狭窄的楼梯往上,在最顶层的阁楼门口守着两名精干的黑人。谢骁练
过空手道,一看就知道对方也经受过严苛的训练。
看到谢严,两名黑人把阁楼的门打开。
阁楼很小,即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放也叫人觉得逼仄。窗子被钉死,只在房
顶吊了一盏电灯,刺眼的白光造成强烈的压迫感,使人呼吸不畅。房中唯一的阴
影在墙角,一团黑影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头埋在双腿和臂弯构建的堡垒里,只
露出一丛浓密黑亮的短发。
谢严心跳停了停,连呼吸都屏住了,放轻步子走过去,仿佛怕惊吓到那人。
他伸开手臂抱住蜷缩着的人,柔声呼唤:“辕辕……”
那一小团黑影本来是在轻颤,被谢骁一碰剧烈地哆嗦起来。
谢骁把他抱紧,柔声说:“乖,别怕,我来了,带你离开,我们走。”
那一小团黑影对谢骁的话毫无反应。他仍在哆嗦,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抖,
这样子几乎是在抽搐了。
谢骁想把他扛起来,但他们个头都不小,阁楼的高度不容站直身体,这么做
有点困难。那两名黑人要上来打帮手,被谢骁一拳一个撂倒。谢严冲他们轻轻摇
头,两名黑人退到外面。谢骁艰难地把许辕扛到肩膀上,弯着腰走出去,沿狭窄
逼仄的楼梯走下去。
阁楼外的空气比里面要清新很多,可天色灰蒙蒙的,像压在人胸口上的铅块
。谢骁松了松领口,不理会跟在后面的谢严和何琳,扛着浑身颤抖的许辕大步走
出去。谢骁在何琳的车前犹豫了一下,何琳迅速打开车门:“立刻上车。”
谢骁看了何琳一眼,弯腰上车。
何琳和谢严仍然坐前排。
一路上谢骁都把许辕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安慰地抚摸他的头发。许辕从来没
有像现在这样乖。他缩在谢骁怀里,颤抖着,依偎着,仿佛回到妈妈怀里的小孩
子。可谢骁知道,怀里这个人的心灵并不在这里,那颗单纯飞扬的心又一次彻底
地跌进了黑暗的深渊里,就像很久之前的自己。只不过,那时的自己是在憎恨着
这个世界,而许辕是被这个世界以不可挽回的深度深深地伤害着!
谢严从后视镜里看到谢骁把许辕的头捧起来,带着无限沉痛怜惜的表情轻轻
亲吻那个男孩子的额头。
谢严捏了捏太阳|穴,把手轻轻按在何琳膝上。
何琳责备地看向谢严,在接触到后者眼中的无奈痛悔后渐渐软化,腾出右手
在谢严的手背上安慰地拍了拍,用眼神告诉他:“祈祷吧,希望一切还有挽回的
余地。”
34、
去医院的途中谢骁给孙南打了个电话。孙南说纽约有一位华裔精神病理方面
的权威,对催眠也很有研究。孙南挂断了电话,三分钟后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说
已联系好,并且告知了那位专家的名字和地址。何琳立刻照谢骁所说的地址驱车
前往。
孙南介绍的精神病理方面的专家名叫查良桢。谢骁带着许辕赶到那座环境幽
雅的精神病理医院,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已率领护士等在那儿。护士拥上来,把
许辕抬上担架。谢骁紧紧跟在担架旁边,一群人匆匆忙忙往里走。老人走在担架
另一侧,一路上一直握着许辕的另一只手,一面走一面要谢骁说明情况。时间紧
迫,谢骁只得简单地做了说明。老人听着听着,眉宇间渐渐透出怒气。
护士把许辕抬进病房,谢骁想要跟进去,被老人挡住。
“请止步。”老人做了个禁止的手势,转身进去。谢骁往前赶了两步,被两
名护士拦住,只得焦躁地退回来。
没想到许辕这一进去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天黑透,老人才从病房里走出来。
谢骁已经快急疯了,连忙迎上去。
查良桢淡淡说:“病人睡着了,不要打扰他。”
“我……”
“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们……”谢骁呆了一下,随即坚定地说:“我是他的恋人。”
查良桢冷漠的脸上现出一丝讶异,挑了挑眉:“很称职的恋人啊。”
这句话从医生的角度说出来显得有点奇怪,谢骁顾不得理会话里的尖刺,焦
急地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精神创伤严重吗?”
查良桢端详着谢骁,又看看谢骁身后的谢严和何琳,说:“从现在起,我拒
绝回答任何问题,谢骁,我郑重地说,请你以后不要打扰许辕,永远不要再见他
。”
谢骁愕然:“为什么?”
“因为,我是许辕的外祖父!”老人声音中透出不可抑制的怒气,深深吸了
口气,礼貌地弯弯腰,“对不起,我失态了。谢严先生,如果许辕恢复得好,一
切好说。要是不好,我保留起诉你私自扣押和精神虐待我外孙的权利。”
谢骁彻底惊呆了。
老人摆摆手,消失在走廊尽头。
谢骁呆呆站了一会儿,无力地靠在墙上。何琳走过来,把高过她一个头的儿
子抱在怀里,柔声说:“记得妈妈教过你的话吗?凡事往好处想,劣势的时候要
看到优势。查良桢是许辕的外公,会不惜一切努力把他治好的,不是吗?”
可是,他也会不惜一切把许辕和我这个祸源隔断。谢骁无力地笑笑,“妈妈
说得很对。只要许辕能好,我和他是不是在一起,也无所谓。”
说出“无所谓”三个字,突然心痛得不行,谢骁忍不住捂住心口。
“难过就哭出来。”何琳轻轻拍谢骁的肩,“还有,不要轻易说放弃。感情
是两个人的事情,要放弃,也要两个人说了算。至少等许辕好起来,如果他亲口
告诉你,他讨厌你,不愿意再见到你。谢骁,那个时候才是你说放弃的时候。”
谢骁怔怔听着,沉默地转身,也消失在走廊尽头。
35、
整整三個月,洠в腥魏侮P於許轅的消息,那個固執的老人像老母雞把受傷的
雞雛保護在翅膀下一樣保護著許轅,拒絕任何人的說項和通融。謝氏企業在國內
呼風喚雨,到了紐約也有許多事無能為力。這一個月裏,謝驍洠в泻椭x嚴說過一
句話,即使眼神偶爾碰到一起,也會立刻起身離開,好像連生活在同在一個屋簷
下都成為不可能。謝驍要搬離何琳的別墅,何琳堅決不同意,走的只好是謝嚴。
謝驍只醉過一次,然後再也洠в凶磉^。他顯得很消沉,心裏卻是從來洠в羞^
的清晰和明白。他喜歡許轅,那種喜歡比自己所知道的更深,喜歡他自作聰明的
小把戲,喜歡他囂狂張揚的笑容,喜歡小小地欺負他時看他惱羞成怒的可愛樣子
,想要每天和這個單純的笨蛋擁抱、親吻、做愛,歡天喜地地度過每一天。
是的,就是這個笨蛋,他想要得到他,不願意放他走。
如果愛上一個人,卻帶給了他最深的傷害,那還要不要繼續愛下去?如果這
樣無論如何都想要擁有的心情是自私的,那還要不要繼續愛下去?
或者,愛情本身就是自私的,充滿掠奪,充滿佔有。
或者,不肯去掠奪,不肯去佔有,缺乏無論如何都想要擁有的心情的愛情,
其實根本不是真正的愛情?
謝驍找不到答案。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獲得了答案。
那天,一輛汽車開進何氏庭院,無奈的老人陪著執拗的孫子踏進何琳的客廳
。當謝驍從樓上跑下來,何琳正陪著查良楨喝茶,一個打扮得很臭屁的漂亮傢夥
正裝模作樣欣賞牆上的畫作。
一句現成的話就到了謝驍嘴邊:“看什麼看?你看得懂嗎?”
這句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也許是因為許轅的靠山——嚴肅的查良楨老人
——太有威勢,也許是因為陽光透進玻璃窗打到許轅臉上的樣子太帥,啊,管他
是因為什麼呢?當許轅轉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