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没去上课吧。”
咀嚼着的牙齿停了下来。
是李密阳,他竟然注意到我没有去上课。心脏短暂的抽动,随之而来的是抽搐过后的疼,压制得自己微微窒息。我的视线迅速模糊,以前有什么开心和不开心的事情都能和他相互倾诉。现在却连出现都不敢出现他面前。我揉了揉胸口,听他们继续说下去。
对面却是一阵不算长久的沉默,沉默过后……
“……谁?”
我顶你啊。我刚准备骂人。手机就响了起来。
“龟!”稀莱在电话那边目无尊长地叫道。
“咳咳……你叫我什么?”我摆出了一副老人家的姿态。
“龟!!去酒吧玩吗?”算了,我无所谓了。
“不去不去!”还敢跟我提酒吧。
“哦……龟,你宿舍在哪里?我去找你。”
“你……”我转念想了想,他间接害我害得那么惨,没理由让他置身事外。我说道:“那你帮我带个……蛋炒饭。”我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蛋炒饭更豪华的外卖。
“OK!”
挂了电话我才发现,真贱……一个蛋炒饭就打发了自己。
再听对面的动静,完全地万籁无声,我甚至连他们劣质电磁炉发功的声音都能听到。喂,大家都是成年男人,划划拳,喝喝酒,聊聊失踪的同学也好呀。
电脑屏幕震了一下。
一看是“爱一半一半”给我发过来的闪屏。
“爱一半一半”——怎么了?
这才想起来把他晾在网上很久了。
“一维”——刚才吃饭去了。
“爱一半一半”——去看病了吗?
“一维”——去了,已经退烧了。
“爱一半一半”——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担心,对方应该有做足安全措施的,毕竟这是两个人的事。
“一维”——那你又是怎么感染上的?
我的手指为什么这么贱,为什么这么贱。指甲刀在那里,我要砍掉我的手指。即使自己心里有这样的疑惑,也不应该明明白白地戳人家伤口。
我忙打到:“对不起,对不起。”只是发送键还没有按出来,就有人踢我的门。
“小龟!快点开门!小龟!”
我赶紧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开门,只看见稀莱浑身都是汗,看见了我就把手里的饭盒往我怀里一抛。
隔着稀莱的脑袋,看见对面敞开的门里,坐着四五个人。
以李密阳为圆心,四五双眼睛望着我们。
我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就拉着稀莱进了房间。
他站在台灯边,台灯刺得他的眼睛微微闭着,额发前的汗滴啪嗒就掉在我的蛋炒饭上。
“你去运动了?”我问他。看他那副软绵绵的样子真不像是会运动的人。
“嗯,跟同学去练舞,哎呦……累死我了。”他扑到在我的床上,把满头的汗水擦在我新换的床单上。
我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
“你跳什么舞,能出汗出成这样子?”
“贴面舞,哈哈。”他又自己被自己的冷笑话给逗乐成这样。
“喂,浴室借我用一下。”
“不行。”我当机立断就拒绝了他。
“小气。”他对我翻了翻眼。
小子我可是为你好呀,我可是疑似病毒携带者,说不定我的浴室里就有什么病原体,不小心传给你怎么办。
“小气。”他又说了一句,然后拿起我的睡衣擦了擦脸。
看来不仅是床单,我的睡衣都要重新换过了。
“你们怎么住这么破的一栋楼,连个电梯都没有。”
“你没在男生宿舍住吗?”
“我?”他睁大了眼睛说道:“没有,我不住宿舍的,我和我男朋友住校外的。”
原来是有男朋友的人……拽什么拽。
“那你还不去找你男朋友,来烦我干嘛。”我挂心着“爱一半一半”,想赶紧把他撵走了。
“他晚上有事,所以我来找你玩了。”他站起身说道:“不跟你说了,我先去洗澡。”
我抓了抓他,他却像是猴子一样动作敏捷地穿过层层障碍跳进了浴室。我无可奈何,一边吃蛋炒饭,一边给“爱一半一半”道歉。
我满满一饭盒的炒饭,只剩嘴角的一粒米。稀莱也从浴室里舒舒服服地走了出来。“爱一半一半”却一直先是忙碌的状态,不管我怎么卑躬屈膝地道歉,怎么真挚诚恳,他都不理我。
我转身看了看稀莱,立马傻眼。他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毛巾,就走了出来。甚至在他走动的时候,我还能看出来他□凸起的明显痕迹,落在……落在我的擦脸毛巾上。
“
我靠!你拿我擦脸毛巾当浴巾?!”
他低头看了看围在自己腰间的粉色毛巾,竟然摆出一个不可思议地神情:“小龟,你的擦脸毛巾这么大。”
“大你个屁股,连你屁股都包不住!”我咬牙。
他竟然嘻嘻一笑,扭着身子看了看自己屁股。
“我不知道哦,我随手抓的。”他大步走到我的床边,坐了下来。巾下的春光乍泄无疑,我忙把头转过去。
他就坏笑了两声:“大家都是男人,我有的你也有,你怕什么呀。”
大家都是男人,大家还都喜欢男人呢。
“我借你的床先睡一下。”他趟在床上,一把将我的擦脸毛巾从腰间拽下来。他一双大眼眨了眨:“你可别贪图我的美色,占我便宜。”
我占你便宜?!我就算饥渴了二十多年,也不会占你这瘦猴子的便宜。我拿眼睛瞥了瞥他。实在搞不懂,按理说我应该很恨他才对,不是他勾引我去酒吧,我现在也不用怕成这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要求总是没有办法拒绝。在他要趟在我的床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一脚把他踹出门去。反倒是走上前去把盖在他腰间的被子往上边提了一下。
站在床边看着他的睡觉的姿势,看着他鼻□起来的面部曲线。我想如果我有他这么一张脸的话,或许李密阳不会对我芥蒂这么深吧。
美丽的囚犯能让最公正的法官动一动恻隐之心。
我不美丽,所以罪加一等。
就在我哀叹的时候,电脑响了一下。
“爱一半一半”竟然回了我的讯息。
“爱一半一半”——那次,是我的错。
9
对话框上一直显示着对方在输入信息。
两个小时的时间恍惚而过,他却给了一口气讲了他三十多年的人生。
一点都不美丽的平凡人生。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他是个男校老师,不可自制地喜欢同性,每天面对自己的学生是他最难熬的时候。那一张张青春年少的脸对他来说是无边的诱惑,他深怕自己有一天会把持不住。虽然结婚,生子。可是越是压制,这种感觉就越明显突兀。有一段时间实在压抑到不行,就对着学生们的照片□。
“爱一半一半”——我死后会下地狱吧。
这句话后他发了一个笑脸给我。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紧接着就会按删除键。
我虽然做不出任何的回应,他的故事却依旧讲述着。大概是压抑了太久,我在他面前早就不存在,只是一个可以把秘密永远埋藏的树洞。
也是,我们被一条网线维系。
即使明天我就同他擦身而过。我们还是陌路人。
所以他才这么心无芥蒂。
他说他死后会下地狱吧,他说这样的□史持续了半年,自己的精神越来越恍惚。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和学生们呆在一起,运动会上那些穿着背心的男孩儿拉着他一起拍照。他是个受欢迎的老师,因为他人好,他却不知道学生口中的这份“好”来自于他本身的称职还是内心深处的这个秘密。□的次数越多,和妻子的性生活就越少。两个人同床异梦,彼此之间只有亲情的维系。直到有天,他彻底地出了轨。
“爱一半一半”——刚开始我很爱他。
他们确实很相爱,在深夜的网络上,互相地用文字舔着对方的最见不得光的敏感点。
他们会用文字□,那个人让他一步步地从学生照片的魔劫中走出来。那个人用话语催眠他,无论多累,只要看到那个人在线,还是有力气微笑。
尽管那个人说自己不好看,不光鲜,甚至有些谢顶,他还是爱他。
我想见你。
他外表虽然懦弱沉闷,可是比谁都要偏执极端。当他决定了什么事情后就一定要去做。
立刻就做。
这句话根本就不是什么他妈的征求,而是通知。
“爱一半一半”——我想见他。我就真的去见他了。
那个男人打开门,很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他。男人要关门,却不够他力气大。他像疯了一样地质问男人见自己一面有什么难的。男人一言不发,态度让他心寒。他觉得自己是被骗了。男人只是消遣他,玩弄他的感情,说不定隔着屏幕嘲笑过他千万次了。
他那么掏心地把自己的一切都讲给男人听,甚至此刻不怕暴露于阳光下的站在男人面前,男人却退缩了。他真是疯了,强硬地把男人压倒,两个人厮打了一翻,男人就是不肯跟他亲近。
然后男人流了血,是他揍男人揍得太厉害了,男人的额头撞在了桌脚上。他去搀男人起来,男人却一把推开了他,说道:“我有艾滋。你滚!你滚!”
“爱一半一半”——这是我听到的最恐怖的话,比医生通知我说阳性时还要手脚冰凉,因为那一刻,我面对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的人,竟然迫不及待地想逃开。所以真正不爱的人是我,所以一切都是我活该。
都说艾滋病是通过爱的方式传播。
而他和那男人只是打了一架,男人的血可能是迸溅进了他的伤口。
总之,他成为一名感染者。
他甚至都没有真正的体会到一场□。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感情很复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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